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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两边 ...

  •   夜沉如水,月晖淡洒,映出湖水浓绿犹微蓝,徐风轻拂,湖面掀起细碎涟漪。

      温存的月色在石径上映出斑驳树影,两个长长的人影,一前一后,默默无声。

      前面的娇小身影蓦地停下来,清幽的声音,低低道:“为什么?那是你的孩子啊,为什么还能做到这种程度?”

      身后李珞轻笑出声,脚步声渐行渐近,一双有力的手扳住她肩膀,将她转过身来,黑眸幽沉沉地凝在她脸上,他斜起嘴角:“我还以为你不会再理我了。”

      他牵着她到湖边的大石上坐下,从怀里拿出块蓝色方帕,浸了水,替她细细擦洗手上的血污,莹白月光下,往日倨傲的脸带着丝丝柔和,黑眸专注手中那双纤细修长的手。

      裴宁致皱眉看着,缩了缩手,又被他抓回,牢牢握住。

      他徐徐抬眸,嘴角轻轻上扬:“你是以什么身份问我,一个医者?还是,你自己想知道?”

      “为什么要救她呢?她想害你的不是吗?”他轻笑着,笑意却未到达眼底。

      裴宁致垂眸,淡淡的笑:“我根本没有救她,我不过为了我自己,她的恨,我没有理由承受。”

      她抬头目视他,清冷的眸更显幽寒:“她一定想不到,真正让她没了孩子的,是她最爱的人。”

      李珞微微眯眼,脸上有了笑意,眸子却冷的惊心:“宁,不是随便哪个女人都能成为我孩子的母亲。”

      裴宁致失笑,清声道:“那姐姐呢,她是你名正言顺的妻子,却三年无所出,难道与你无关?”

      他双眉微拢,敛了笑容,松开她的手,凉凉道:“所以你明知道云妃即将面临的,仍保持沉默,就是为了你姐姐?”

      她抿紧双唇,平静的回望。

      李珞叹口气,轻缓了语调:“我希望你是为了自己。”

      “你不用为了她的事烦恼。”他凝着她,薄唇微翘,冷漠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让她像现在这样,哪怕多一会,生活在幸福的假像中,不好吗?”

      他伸出手,替她整理有些凌乱的发髻,低沉的声音幽幽道:“更何况,她们,都不是我心目中的皇后。“

      裴宁致冷冷一笑,声音低而清晰:“不管怎样,姐姐是你的皇后,是个不容置喙的事实,她至今无所出,你让她守着摇摇欲坠的后位,如何自处?”

      “只要没有女人生下我的孩子,就没人能威胁到她后位了吧?”李珞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裴宁致愕然的看他,却见他神色淡淡,仿佛说的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事。

      他轻快的笑,眼神深邃倨傲,带着睨睥天下的傲然自信:“子嗣对我而言,并不如你想象的那么重要,自己想要的,就要靠自己去争去抢,别人拱手奉上的,即使是整个天下,我也不稀罕,至于我死后的帝位,也无需子嗣继承。”

      李珞眸中光芒莫测,慢慢轻声笑道:“最强者居之!”

      裴宁致闻言忍不住笑道:“真是狂妄至极的人,不过这种想法,我也不讨厌。”

      他轻笑着,凑到她跟前,两个人离得很近,他凝着她浓密轻颤的睫毛下那一汪清澈明净的清泉,悠然笑道:“不过,最近我常在想,如果是和你的孩子,那应该是件值得期待的事,你说呢?”

      裴宁致撇嘴,一把推开李珞,他一个踉跄差点跌进水里,她忍住想踹他一脚的冲动,鄙夷道:“你就不能让人有一刻省心吗,谁有兴趣和你生小孩啊?”

      她掩着嘴打个哈欠:“啊,睡觉时间到了。”随即倾身行礼,面色恭谨道,“那么,微臣告退。”

      还没走出两步,身后闷笑声响起,磁性舒缓的声音道:“开溜了?”

      李珞来到她身后,漫不经心的撩起她颈后的秀发,轻轻一笑:“可是我还没打算放你走啊。”

      裴宁致转身,怒瞪他,一脸“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的表情。

      “呵...”他薄唇上扬,眸中却不见半点笑意,“朕的尚宫和景王爷,什么时候亲密到可以让他吻你的程度了?”

      裴宁致感觉到他身上难掩的杀意,心里一惊,秀眉轻蹙,抿紧嘴唇,不语。

      “是在我不知道的那四年里吗?”他玩弄她颈间垂发,笑得黯然,“那还真是无奈啊~”

      他深深看着她,低喃道:“你喜欢他?”

      裴宁致直直回视他,不闪不避,半晌,淡然道:“不知道...”

      李珞久久凝视她,似要判断她话里的真实性,忽地微微冷笑,神情却越见平和:“你竟然没有否认,难道真的爱他?”

      在他注视下,她只觉一阵凉意袭来,抬起头,直望着他,笑容中带丝嘲讽:“皇上,爱与不爱并非口头说说而已,就算我现在说不爱他,你会相信么?”

      李珞闻言低低的笑,逼近她,眸中玩意渐浓,低沉的声线隐含着丝丝缕缕的魅惑:“不管你爱不爱他,你和他都绝没有任何可能。”

      在她的诧异中,他继续道,唇边笑意不减:“如果这一生,我的命里注定有你,你也别想逃。”

      裴宁致一震,凝视着他的眼神,木然,空洞。

      李珞笑着倾向她,呼吸相闻。

      “啊!”女子的惊呼声,打破了有些暧昧的宁静。

      素白衣衫的女子从暗处走出来,那脸色竟显得比衣服还要苍白几分,她惊惶的跪地,嗫嚅道:“芊茉不知道皇上在这,冒犯了皇上,还请皇上责罚。”

      李珞淡淡扫她眼,贴近宁致,伸出手,轻轻摘下她发间的树叶,低声道:“朕离开晚宴太久,对景王爷未免失礼,宁,夜露凉,别在外面呆太久。”

      说完也不管仍跪在地上的黎芊茉,匆匆走了。

      黎芊茉起身,轻拂裙摆,脸上已不见刚才的惶恐,她察觉到裴宁致的异样,轻声问道:“宁姐姐,你怎么了?”

      裴宁致摇摇头,声音清冽而空灵:“没事。”

      一生?她清楚的知道自己何时会死去,有这样的人生么?

      云妃失宠了。

      先是莫名其妙丢了孩子,接着在床上躺了数日,皇上却一次也没上过云馨宫,于是宫里人都知道了,这个曾经宠冠后宫,无人可及的女人,已经失了皇上的宠爱,风光不再。

      后宫之中,是没有秘密可言的,云妃流产的事,早在宫中传的沸沸扬扬,自然也扯上了出事时和云妃一起的裴宁致,有人说这所谓的意外指不定和尚宫有关,此言一出,很快便有人大爆内幕,说有宫女亲眼目睹,是尚宫绊了云妃,不过这更让宫里人费解,若是尚宫所为,为何尚宫至今仍好好的呆在皇上身边,甚至太后不久才召了她去慈宁宫,一番畅谈后,又是连连重赏。

      又有人说,皇上最近身边时时刻刻都带着尚宫,如此独得圣眷,宫里不久就要多出一位主子了。还有人说,尚宫和辻国的景王爷,众目睽睽之下举止异常亲密,关系匪浅。

      总之,宫宴后,尚宫大人的风头之劲,一时无两。

      春雨连绵下了数日,今早总算停了,碧空初霁,淡洒春光,云馨宫内,亭台楼阁在日光下烨然生辉,镜湖上仍笼着蒙蒙雾气,满湖烟雨,飒飒的风吹过,荡起细碎波光。

      风景依旧,人事已非。

      数日春雨,云馨宫损了不少花草,尤其云妃最爱的茶花春日野,大多是皇上所赐,少不得要精心调理番,宫人们在庭院里忙碌,悄然无声,云妃最近脾气越来越大,他们怕惹祸上身,处处谨言慎行。

      怜儿是新来云馨宫的,前几日云妃贴身女婢清香不知犯了什么事,发放浣衣局做了粗使丫头,她便被调了来,若是往常,她会很开心,可这会云馨宫俨然成了冷宫,她只好哀叹自己的不幸。

      怜儿扶起株枝蔓,又是培土,又是修剪,忙个不停,忽听外面一阵喧哗,她抬起头,只见两顶轿子落在门外,其中一顶轿中珠帘一揭,淡粉衣裙的女子慢条斯理走出轿来,细腰束以云带,显得不盈一握,她在左右侍婢搀扶下,盈盈走来,仿佛弱不禁风。

      另一顶轿子走出一鹅黄宫装女子,青丝高挽,艳丽面容上,一双凤眼媚意天成,她看眼四周,眼中盈满笑意,明耀的晃眼。

      庭院里的宫人们停了手中的活,迎上前去。

      “参见两位娘娘。”

      “呵呵,如姐姐,云馨宫景色别致,云妃娘娘真是有福。”说话的是鹅黄宫装的李贵人,她本是云妃身边的宫女,后来被皇上幸了,云妃便请旨让皇上封了她品位,不过皇上却再没召过她,李贵人是从云馨宫出去的,一直以云妃马首是瞻,这次云妃失宠,却迫不及待的投向了如嫔。

      “是啊,最近我那宫里人来人往的,可比不得云姐姐这清爽。”如嫔娇笑道,眼露得色,她看向怜儿,问道“云妃娘娘身体无恙了吧?”

      怜儿恭敬答道:“娘娘身子虚,近几日都养在床上,这会刚喝了药,睡下了。”

      “恩,那本宫改日再来了。”如嫔面带哀色叹道,“发生这种事,云姐姐心里一定很难受,我们女子在宫中,本就是无根之草,有孩子傍身,那就是福气啊,何况又是皇上第一个孩子,怎么偏生遇上这样的不幸呢,本宫初闻噩耗,都不敢相信是真的。”

      “皇上前儿赐了本宫不少灵芝,人参的,也用不着,带来给云姐姐,让她早些养好身子才是,胭脂。”

      一个宫女立刻拿了个朱红雕花盒子,交给怜儿。

      李美人在院子里慢悠悠踱着步子,忽地一脚踩上花圃里的春日野,娇艳的脸上带着笑:“可不是,就算病好了也得好好的保养,云姐姐本就大上我们几岁,若不爱护好自己,很容易垮的。”

      怜儿心疼的看着地上被践踏凋零的红花,险险低呼出声。

      “阿嚏!”不远处的亭子里,浅绿朝服的女子突然直起身来,揉揉鼻子,一脸迷糊之色:“怎么睡着了,好冷啊~”

      怜儿得救般呼的松口气,笑道:“尚宫大人,奴婢已经依你开的药方抓药煎了,娘娘喝下就睡了。”尚宫大人的药比那些御医开的管用多了,娘娘这两天脸色红润,精神也好起来,只是心情一直很差,老发脾气,也难怪尚宫大人每次来都让她别告诉娘娘。

      裴宁致看眼庭中的人,缓缓走来,微笑行礼:“见过两位娘娘。”

      如嫔没料到会遇到这么个棘手的人物,脸色有些不自然,勉强笑道:“尚宫如今是皇上跟前红人,何须客气。”

      她抬起头来,如嫔就在不经意间触及了她的双眸,那般清冷竟让她不由自主生出丝寒意。

      “啊~”裴宁致突然掩嘴惊呼,一脸不可置信指着李美人脚下,“娘娘,你这一脚真是罪过啊。”

      李美人心里突地一跳,慌忙移开脚,花圃那片春日野已经破败的不成样子,她吞吐道:“不就些破花草,有什么打紧?”

      裴宁致不无遗憾的叹息道:“宫里谁人不知,太后最喜茶花,今日太后除了让我来看望云妃娘娘外,还特意~嘱咐我仔细看看云馨宫的茶花圃,原本好好的,可娘娘这一脚,若让太后知道了,非常不妙啊...”

      李美人明显急了,涨红了脸:“这...这我不知道,如何能怪我,太后不会真的怪罪于我吧,怎么办?”她焦急的望着裴宁致,脸色发白。

      “也不是不能补救,”裴宁致沉吟会,忽地看向如嫔,曼声道:“如嫔娘娘那不是就有几株么?”

      李美人闻言立刻朝如嫔看去,眼含期待。

      如嫔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她那就那么几株,还是皇上前不久赐下的,若被李美人拿了去,她院子里光秃秃的又如何向皇上交代。

      裴宁致看着眼前两个美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相让,无声的勾唇笑了。

      “两位娘娘慢慢商量,宁致先告退了。”

      漫步在御花园里,忽闻假山后传来细碎说话声,裴宁致轻声走过去,偏首看去,只见一个白衣的窈窕女子,仰头和身边同样着白衣的男子轻声的说话,嘴角漾着甜甜的笑,那男子头戴白色斗笠,遮住了面容,腰别长剑,左手执一扇。

      裴宁致身子凑的更近,看清了女子的侧面,微微皱眉,怎么是她?

      男子似发现了她的存在,俯身在女子耳边说了什么,纵身一跃,消失在她眼前。

      白衣女子站在原地,看着男子消失的地方,淡淡微笑。

      良久,她走出来,看到假山外的裴宁致,也不惊讶,柔柔的笑:“宁姐姐能帮我保守这个秘密吗?”

      裴宁致看着她脸上难掩的幸福和喜悦,这还是之前那个清清冷冷的黎芊茉?如此截然不同的表情,只给心爱的人看么?

      她含笑,轻轻点头。

      “谢谢你,宁姐姐。”黎芊茉转身走出几步,突然回头,轻声道,“虽然已经没事了,还是觉得应该告诉你,其实表姐早已得知自己怀孕,她找来一个神医,诊出她这一胎只是个女儿。”

      裴宁致轻勾唇,冷冷一笑,转身离开。

      因为是女胎,不能母凭子贵,就用来拔了她这颗眼中钉?

      可是,换来如此下场,日后漫长寂寞的后宫生活,每每想起那个与你无缘的孩子,云妃,你又该有多恨呢?

      正想的出神,眼前突然落下一条红色身影。

      女子头戴红色斗笠,手握一把细长的剑,静静立着,骨子里透着凌然气势。

      裴宁致看了她半晌,突然讶声道:“啊,你那个斗笠最近很流行么?”

      女子闻言摘下斗笠,冷艳的脸面无表情。

      “是你啊。”裴宁致轻笑,“上次害了我师兄还不够,这次主动送上门来,又是为了什么?”

      红莲神色不变,走到她跟前,微微倾身行礼:“红莲愿为上次的事道歉,小姐尽可随意责罚。”

      这下换裴宁致楞住了,这是怎么回事,上次还要死要活的,突然又这么风轻云淡的任她处置?

      红莲并不起身,毫无波澜的声音道:“大人派红莲来,请小姐前去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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