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忘川》涅翎

7、第七章

　　我们拜了天地，以后就是夫妻。只要想到以后每天都能见到忘川，我打心眼里高兴。唯一遗憾的是，我不能带他去我出生的地方，因为那里，有个居心叵测的鬼在等我。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我在外游荡已有百年，孟婆和判官不知如何了。阴司有没有对他们下手？

　　一念及此，不由地露出恼色，忘川见了，问：“奈何，你有心事？”

　　我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同他说了，他微微蹙眉，眉宇间闪过凌厉，说道：“奈何，你我已是夫妻，孟婆和判官是你重要的人，为夫这就去幽冥将他们救出来。”

　　“忘川，幽冥很大的，厉害的人很多，我们贸然前往不妥。而且事过百年，只怕幽冥有了很大变化，我不想你涉险？”我拉着忘川的胳膊，不希望他去。

　　忘川笑了笑，轻点我的鼻尖，“娘子可是忘了为夫的身份，别说幽冥，就算是天界为夫亦能来去自如。你就放心吧。”

　　我倒是忘了这点，忘川的来头很大，幽冥确实不能奈何他。我略一思量便同意他的做法，说道：“好，我跟你一起去。不许拒绝，我不去你识得孟婆和判官吗？”

　　“好，依你。”忘川宠溺地一笑，牵着我的手去往幽冥。

　　看到这里，我的心突然惴惴不安。我竟然成亲了，幽冥圣女源自幽冥，一旦成亲幽冥域势必会有异动。就这样贸然前去，阴司一定布好圈套等着我和忘川往里钻呢。

　　我大急，连声呼喊，“别去，忘川别去，奈何别去。”去了就回不来了。

　　可终究是徒劳，这只是我和忘川的记忆，已经发生的事情如何能更改呢？

　　我泪流满面，声嘶力竭，满心的酸楚。奈何啊奈何，你怎地如此糊涂，阴司因你一句话记恨了五百年，你逃了他的婚，他岂能善罢甘休。

　　从你离开的那日，他便算计着报复你了。孟婆、判官是钳制你的后手，你一日不归，他们便安然无恙。你一旦归去，便是他们亡魂之时。

　　我和忘川到了幽冥，这里比想象中要安静，门口一个守卫都没有，不禁令人心生疑惑。忘川感应了一阵，确定幽冥域一个鬼魂也没有后，我立即变了脸色。

　　孟婆说过，幽冥域聚集六道之魂灵，只要入了幽冥便下了烙印，除非冥王首肯，或是踏入轮回否则永世不得离开。但有一种情形例外，若是幽冥本源异动，可能会引起烙印灼化，魂灵们失去束缚就会出去扰乱世间，届时哪怕是冥王出手也于事无补。

　　难道是因为我成亲的关系，牵动了幽冥本源，将魂灵们都放走了。若真是这样，我就是幽冥的罪人，百死莫赎。忘川很快看出我的想法，他拍拍我的肩，安慰道：“你我皆是幽冥本源，就算有人挣脱了束缚，也不至于牵连整个幽冥。这里定有古怪，待我查探一番，你先在这里等我。”

　　我点了点头，心却没来由地一慌，本能地抓住忘川的手，忘川冲我一笑，拍拍我的手，说：“放心。”

　　这便是我最后一次见忘川笑。

　　“殿下……”孟婆轻轻唤道。

　　我一回头，便见她一脸笑意地望着我，气色红润，媚眼如丝，与我印象中的孟婆大有不同。

　　“阿婆，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孟婆一怔，说道：“殿下，孟婆没变，只不过从来不显露出来罢了。殿下这些年过的可好？”

　　“我很好。你呢，还有判官叔叔，阴司可有为难你们？”

　　孟婆一笑，近身拉着我的手说道：“殿下，阴司是王上从前的称呼，该改口了。”

　　我狐疑地看着孟婆，不知为什么，今日的孟婆有些不对劲。我明明记得她一脸焦急地找到我，让我赶快逃走，永远不会回来的。可今日，她似乎有些偏袒阴司，难道我不在的百年，孟婆投靠了阴司！

　　想到这里，我问：“孟婆，你是他的人了。”

　　孟婆一怔，脸上竟浮现一抹红晕。我心上的疑惑更重，虽说孟婆的容貌不差，但她和阴司差了几万岁，一向视其为小辈，不该露出这副神情才对。

　　片刻，孟婆恢复神色，说道：“这幽冥域的人哪个不是王上的人呢？殿下，如今幽冥的天已变了，但王上对你的心意未变。登位百年，他始终未立后位，你何不考虑一下？”

　　“孟婆，我已成亲了。”我带着一丝笑意说道，满眼的幸福。

　　孟婆一怔，随即恍然，“方才那位，难道是……”

　　我点点头，“不错，他便是我的夫君。”

　　“原来幽冥异动，真的是因为你。”孟婆大惊，我却倍感奇异，问道：“孟婆，你怎么很惊讶的样子。我是幽冥圣女，幽冥本源化身，我成亲会引起源力流动，这你是知道的啊。”

　　孟婆一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只是没想到，你竟然会成亲。放着王上那么好的人不要，却嫁与一个不见经传的小鬼，比较讶异罢了。”

　　我眼睛一眯，甩开孟婆的手，“你不是孟婆。”孟婆不会看不出忘川身上流动的幽冥之力，更不会把他看成一个小鬼。

　　“殿下说笑，我不是孟婆会是谁啊。”孟婆说道，却来抓我的手。

　　我避开她，看着她尖尖的略显苍白的指甲，瞬间明白过来。“你是阴司的手下，七十二阴鬼排行第二的鬼精。”

　　孟婆一顿，随即露出一抹笑容，竟没有反驳。

　　“我没记错的话，你喜欢阴司。甚至为了近距离接触他，多次将你大哥打昏，幻化成他的模样随阴司左右。”

　　“殿下知道的不少。”‘孟婆’说道，声音却变了。

　　我就奇怪，孟婆何时浓妆艳抹，还害羞来着。竟是个冒牌货。我问：“孟婆在哪？”

　　“孟婆是幽冥的叛徒，当然是在十八层地狱严刑拷打了。”鬼精欢快地说道，笑得十分残忍。

　　“你们竟敢如此对她，你难道忘了，是谁带你们修炼才有今日的成就？”我大怒，这些鬼忘恩负义，竟敢对孟婆动手，那可是孟婆，幽冥域所有魂灵的师父。

　　“殿下说的都是老黄历了。孟婆的时代已经过去，如今这幽冥的头鬼，是我。”鬼精得意一笑。

　　我玉手一挥，幽冥之力喷涌，在鬼精脸上划了一道口子。光影变化，鬼精露出了本来面目，是个双眼空洞的骷髅鬼。

　　鬼精恨恨地看着我，眼睛能喷出火来，却不敢对我动手。

　　在我面前用孟婆的脸晃悠，这是逼我出手。“骷髅就该有骷髅的本分，敢化成功德无量的鬼仙孟婆之姿，小心被人拆了骨架。”

　　我冷哼一声，向着十八层地狱的方向疾奔。手中幽冥火乍现，狱门开启，没走几步我就看到了孟婆。她憔悴了许多，鬼体几近透明。我眉头一皱，说道：“阿婆，是谁下的狠手？”

　　孟婆见是我，先是惊喜后是惊惧，“殿下，你怎么回来了？”

　　“我不放心你，就回来了。我是来救你出去的。”我急匆匆地道，同时用幽冥火打开束缚孟婆的枷锁。

　　孟婆这才注意到我身上的喜服，“殿下，你成亲了？”

　　“是，我成亲了。阿婆为我高兴吗？”

　　“能让殿下穿上喜服的人定非等闲，阿婆自是为你高兴的，但你不应该回来。你可知道，从你离开幽冥的那天就被人盯上了？”

　　孟婆脸上浮现的忧色令我惊惧，但我还是抱着一丝希望说道：“不可能，我是幽冥圣女，行走世间自隐形迹，除非我主动暴露，否则没有人能探得我的行踪。”

　　我突然想到，忘川是能看见我的。但世上有几个像忘川那般神乎的人呢？

　　“寻常鬼当然没有那个本事，可阴司那厮吸取了冥王的功力，使其坐化。你又没去过别的地方，他想寻你的踪迹易如反掌。这百年来阴司一直暗中观察你，每次回来都会来这与我细说。若我猜得不错，与你成亲的人便是那个叫做‘忘川’的男子吧。”

　　我心底一凉，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一种不安的感觉油然而生。他既然知道我的行踪，为何迟迟不抓我，难道他有别的目的？

　　孟婆见我神色有异，问：“殿下可是带了忘川一起来的？”

　　我点了点头，孟婆色变，急道：“殿下快走，阴司在幽冥设了大阵，想要抽取你的幽冥之力。他若成功，幽冥就无力回天了。”

　　“幽冥之力是我的本命神力，他怎么可能取走？”我不信他有这本事。

　　“以前的你他当然取不走，可如今你刚成亲，源力不稳，彻底稳固本源需要七天的时间。你此时出现，他剥你神力如探囊取物。幽冥的指望都在你身上，万不可被阴司那小人执掌幽冥啊。”孟婆神色焦急地道。

　　想要执掌幽冥，并非坐上王位就可以，还需要得到幽冥的认可，而那认可的象征就是幽冥之力。我一下子慌了神。

　　怪不得鬼精化成孟婆的模样寻我，怪不得她会被我发现，还告知孟婆的所在。原来这是他们的圈套，故意将我引到别处，以此达成他们的目的。

　　我疯了似的向轮回廊跑去，顾不得孟婆苦苦相追，劝我逃走的呐喊。

　　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忘川，你千万不要有事。

　　拥有幽冥之力的人，还有忘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