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藤与莫莉》台风来袭

3、多情只有空庭月

　　莫莉看着顾知行。她这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顾知行，睿智而冷静的表情，犀利而明亮的眼神，空明而清冽的声音。一如他在别人眼中的形象。但顾知行在面对她时完全不是这样。在莫莉的面前，顾知行喜怒无常，又有些孩子气，他爱捉弄她，爱惹她生气。
　　这样冷静、睿智、清冷的顾知行虽然听别人口中听说过千万次，但莫莉却是第一次见到。她一时恍惚，觉得眼前的这个人突然变得那么陌生，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他。
　　“其实，你对白如圭的感情不是爱，那时你尚且年幼，又处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你急切的想寻找一个支点，寻找一份安全感，而白如圭恰好给了你，你就以为这就是爱了。事实上，这不是男女之间的爱。”
　　莫莉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此刻写满了茫然，她的脸上泛起一层迷雾。她是在寻找一个支点，一个依靠没错。她想要一份安定，她不想再颠簸，再流离，再失所。她想从白如圭那里得到这一切，虽然她知道这是不被白家所允许的，虽然她清楚白如圭一直在逃避她的这份感情。可是现在，顾知行却说自己的这种感情不是爱。这不是吗？如果这不算爱，那究竟什么样的爱才算作是爱？
　　一声枪响把陷入茫然的莫莉突然拉回现实。街上的行人因为枪声引起阵阵骚乱。惊恐之下的莫莉下意识的抓起顾知行的手，紧张地看看顾知行，又看看窗外：“发生什么事了？又在抓革命党了？”
　　顾知行拍拍莫莉的手背，说：“你待在这里，哪儿也别去。我出去看看。”
　　莫莉想也没想，紧紧拉住顾知行的胳膊：“现在外面很危险，不要出去！”
　　顾知行看看拉住他胳膊的莫莉的手，又看向莫莉：“怎么，你在担心我？怕我发生意外？”
　　莫莉瞪了顾知行一眼，松开手说：“不许胡说！”
　　顾知行笑了笑：“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我只是出去看看。很快就回来了。”
　　莫莉望了顾知行一眼，没有说话，默默地把手放开了。
　　顾知行深深地看向莫莉，盯了半秒钟。莫莉被他看的有些不自然，“你到底要不要出去？出去就赶紧出去，不出去就坐下。”
　　顾知行笑了笑，转身走了。
　　莫莉不安的等了有一盏茶的功夫，咖啡厅的侍者走过来对莫莉说：“刚才顾先生来电话说他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回不来了。他安排了一辆车过来接您，让您在这里耐心等待一下。顾先生还特意交代说不能让莫小姐您一个人先走。”
　　莫莉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虽然她一个人在这里如坐针毡，但是她也知道以顾知行的性子，这时候如果她自己先走，这个侍应生肯定很难做。所以她只能等着顾知行派来的车来接她。
　　咖啡厅的人已经寥寥无几，街上的骚乱平复之后，咖啡厅里的人都陆陆续续离开，只有一个女人还坐在那里。莫莉只能看到这个女人的背影。但即使只是背影，也可以看得出她的美丽。
　　莫莉正盯着这个女人出神时，咖啡厅的门被推开了。莫莉顺着声音望去，这一眼，让莫莉欣喜若狂。
　　进来的人是白如圭。莫莉以为白如圭是来接她的，正要起身叫他，却发现他快步流星地走向坐在那里的那个女人。
　　莫莉只能把叫了一半的名字咽回去，跌坐在座位上。
　　莫莉直愣愣的看着白如圭，他的眼睛里散发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神采，在那神采的映照下，他整个人都变得生动，富有生气和活力。完全不似平时那个总是散漫，对任何人和事都不经心的白如圭。
　　白如圭向那个女人说着什么，一副小心翼翼，又着急迫切的样子。他的眼中充满了渴求，似乎在向那个女人要求什么。这样子的白如圭，莫莉第一次见到。
　　直到白如圭携那个女人的手离开，他都没有注意到咖啡馆里一直在盯着他们看的莫莉。
　　一种刻骨的绝望袭上莫莉的心头。她一直失神的盯着白如圭和那个女人坐过的地方。她的脑袋一片空白，她什么都不能想，什么都想不了。
　　她甚至不知道顾知行派来的人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家的。

　　等莫莉回过神来，她已经到了白家。
　　莫莉快速的走向二楼自己的房间，她脱掉外套，颓然的倒在椅子中。轻盈的长裙云朵般扬起，又滑落下来。两条细细的，柔美的手臂无力的沉入长裙的褶皱里。尽管她此时看上去犹如一朵刚刚停在花朵上的枯叶蝶，转瞬间便会展开她色彩斑斓的翅膀飞翔，然而，一种可怕的绝望犹如一把匕首正插在她的心上。
　　白如圭今晚看向那个女人的眼神，那种小心翼翼，犹如注视着一件稀世珍宝的眼神明确的告诉她，他爱的是那个女人，不是她。她应该停止她无望的爱和等待，这把她给击溃了。
　　可是如果爱可以如此的收放自如，人是不是就会少了很多的痛苦？忘记这样一个在自己最无助时给了自己温情、依靠和安全感的男人是件多么困难的事。在白家，只有在白如圭的面前，莫莉才是随性的，自在的，不拘束的。她是多么感激他带给自己的这些。
　　莫莉无力的想着，她仿佛又看见第一天来到白家，正在她不知所措时，白如圭向她伸出的双手。这双有力的手手坚定的握住她瘦小的，柔软的小手，给了她安定，温暖，和依靠。她抬头看他，他的半张脸被明亮的阳光笼罩着，她看不真切他的容貌，她只觉得此时的他犹如坠入人间的天使，把她从一片冰凉的疏离冷漠中，拉向了阳光沐浴着的草地，和煦，温暖，又有一点点的湿热。从这一刻起，白如圭那安定柔和的神情就烙在莫莉的心底，再也抹不去。
　　一直希冀着这会是一辈子的依靠，到底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莫莉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而此时的白如圭，正紧张的拥着朱藤在舞池里起舞。他平素那种永远都是安详、坚定又柔和的姿态早已寻不见踪影。他对她说话时微微低下的头，他看向她的目光中的驯服和畏惧，他因紧张而刻意□□的身躯，无一不在向朱藤说：“我是深爱着你的，我不知道该如何才能更好地表达我对你的爱。”
　　朱藤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暗笑。这种情窦初开的仰慕者，她见得多了。
　　一曲终了，白如圭的手心已有细细的汗。他在从他身边走的过的侍者的托盘里，拿起一杯红酒，故作漫不经心的晃了晃。他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紧张，嘴角微微上翘，带着一丝隐隐的胜利的笑意：“终究你还是随我来了。”
　　朱藤给了白如圭一个妩媚又意味深长的笑，又看向另一边：“我以为你知道，我来，不是为你。”
　　白如圭随着朱腾的视线看宴会厅的一角，那边坐着一个头发半白，面无表情的男人。但即使他面无表情，那经年的戾气也已经刻在他的脸上，让他看上去不怒而威。虽然他眯着眼睛，但也能在他的眼睛里看见狠戾。那个男人也正朝他们这边看来。即使相隔这么远，白如圭还是能感受的到那眼神里的凌厉。
　　就是他，这个叫韩三白的男人。因为他，白如圭才遇到了让他一见倾心的朱腾。
　　半个月前，白如圭跟着他父亲白秀山出席一次募捐宴会，在他的父亲向他引荐韩三白的时候，他的目光却被站在韩三白身边的那个明艳的女人——朱腾吸引了。
　　白如圭就这样认识了朱腾。
　　“你一定要回到那个人身边吗？”他的声音惶惑训顺，又带有一丝祈求的希冀。
　　“我想是的。”朱藤说话间，那眼神和微笑中流露的不可抑制的迷离与妖娆使他的全身的血液在沸腾。
　　“为什么？”白如圭紧握双拳，克制着自己的愤怒。
　　朱藤收回视线，看向白如圭。她笑着拉起白如圭一只紧握的拳头，用她柔滑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开他的拳头，又轻轻在他的手心里摩挲着。那难耐的酥痒一点点的爬上白如圭的心头。他看着朱腾轻轻启动的朱唇，却听不见她说了什么。他浑身的血液都向某一处聚拢。直到朱腾放开他的手，他才听见她说：“现在你明白了？”
　　白如圭如梦初醒般的问：“什么？明白什么？”
　　朱腾笑着摇摇头，“我要走了，白先生。”说完，她便从白如圭的身边走过。
　　白如圭看着朱藤妖娆又不失优雅的身影走到韩三白身边，心里一阵失落，随即又冒出来一阵不可遏制的嫉妒，这嫉妒犹豫一片火苗，烧遍了他的全身，让他周身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