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藤与莫莉》台风来袭

2、珠箔飘灯独自归

　　莫莉回到座位上坐下，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莫莉的心跟着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声跳跃起来。
　　等了许久，电话终于被人接起了。
　　“喂，你好。这里是白府。”电话里传来黄妈的声音。
　　“黄妈，如圭在吗？”莫莉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隐隐的兴奋，又有一点点的急切。
　　“原来是小姐呀，少爷出去了。说是，去了画室了吧？”
　　“哦，我知道了。谢谢黄妈。”莫莉的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失望。
　　“去画室了？是要为顾伯伯送生日礼物吗？如圭总爱送别人肖像画，可是为什么却从来不肯为我画一幅肖像呢？”莫莉悻悻的想着。
　　想起无论自己怎么纠缠白如圭，他却始终不肯为自己画一副肖像画，还以找不到灵魂做借口。一时间莫莉的整个心都被忧伤覆盖，顿时觉得周围的一切都那么暗淡无光，变得没意思。
　　莫莉正想的出神，突然被一股熟悉的清淡的香水味拉回了现实，不用抬头，她也知道是叶乔宣来了。自从顾知行无意中说过这款香水的味道好闻，叶乔宣就再也没有换过别的香水了。
　　莫莉感觉一道不友好的目光在盯着她看，不得不抬起头来，对着那张不友好的脸笑了一下。
　　叶乔宣一直视莫莉为眼中钉，肉中刺。如果说顾知行对莫莉的捉弄是善意的，那叶乔宣对莫莉的捉弄则是带着十足的恶意。她一直以为，如果年少时不是莫莉的突然出现，顾知行一定会喜欢她的。
　　当年叶乔宣第一眼看见这个瘦瘦弱弱，一看就营养不良的黄毛丫头就很讨厌她。而现如今当年那个赢弱的黄毛丫头，变成了一个清丽的美人，除了头发依然是少年时的淡黄色，在她的身上根本就找不到一点旧时的影子。看到这样的莫莉，叶乔宣的心里更来气了。
　　“顾经理在办公室，我帮你问问他现在方不方便会客。”莫莉笑着开口说道。
　　叶乔宣一扬手，神色骄傲的说：“不必。我见他还不需要你来通报。”说完，叶乔宣傲然转身，扬着她骄傲的脖子，踏着一双新买的银色的鱼嘴高跟鞋向顾知行的办公室走去了。这是她特意为见顾知行买的新款的高跟鞋。
　　她身后的莫莉，怎么看都觉得叶乔宣像是一只斗志昂扬的斗鸡。

　　叶乔宣走进顾知行的办公室施施然坐在他的对面，“不是说好去接我的吗？结果却让我亲自来找你。这说的过去吗？”叶乔宣的声音里有刻意压制的愠怒。
　　“进来先敲门是种礼貌。”顾知行神情冷然。
　　叶乔宣撇撇嘴巴：“对你的女伴说话客气点，也是种礼貌。”
　　“觉得我说话不客气，你可以出去。”
　　叶乔宣不说话了，摆弄着手里的名贵小包，小声嘀咕了一句：“又撞枪口上了，算我倒霉。”
　　叶乔宣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再多言，她怕顾知行说出不带她参加生日宴的话。顾知行一向言出必行，到时她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虽然她可以随父母一起去，但是跟顾知行一起出现在顾家，同跟父母出现在顾家，对叶乔宣来说，意义是不同的。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太过多心，叶乔宣总觉得最近几个月顾母对自己的态度变得冷淡起来，顾知行见到自己更是没有什么好气。想来想去，叶乔宣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让顾家人不满。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认定了莫莉做未来顾家的女主人，所以，便对她越来越冷淡。想到这里，叶乔宣心里对莫莉又平添了几分厌恶。

　　叶乔宣指指桌上的雏菊，问：“这是你送我的？”
　　顾知行点点头。
　　“你特意去买给我的？这么有心！”叶乔宣拿起花，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不是。”
　　“顾知行，你这么急着否定，其实是怕我发现你的心思吧？”叶乔宣骄傲的扬起她如白天鹅般光滑细腻的脖子，笑着问。
　　顾知行冷笑，“我的心思一向不用猜，人人都知道不在你的身上。”
　　“你……”叶乔宣秀眉紧蹙，脸上愠怒。随即她又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你也不用故意激怒我，我不会生气的。”叶乔宣抚弄着花瓣，笑着说。
　　顾知行抬眼看了看叶乔宣，没再说话。他不想再跟眼前的这个女人多说一句话。

　　下班后，莫莉回到家换了一件淡绿色的连衣裙，又让绿翠帮她重新弄头发。
　　“小姐这么开心，可是因为今天是顾老爷的生日宴？”翠绿看着满是笑靥的莫莉，忍不住问。
　　“才不是呢。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这些热闹的场合。我已经提前把生日礼物送给顾伯伯了。也向他告了罪，说我今天就不去凑热闹啦！”莫莉笑着说。
　　“那小姐打扮的这么漂亮是要做什么去呀？”
　　“我呀……不告诉你。”莫莉对着翠绿做了个鬼脸，拿起桌上的包，“我要走啦！”说完头也不回的转身跑出房间。

　　快下班的时候本来不想打扰白如圭作画的莫莉还是没有忍住，打电话到了画室，她约白如圭八点在咖啡厅见。白如圭本来拒绝了，说今天有事情，去不了。但耐不住莫莉的一再坚持，只能答应莫莉，并说只能待一会。
　　即使白如圭答应的很勉强，即使只能和白如圭待短短的，甚至可能只是几分钟的时间，但莫莉还是很开心。她自动忽略了白如圭的勉强给自己带来的那一丝惆怅，一路欢快的雀跃着向咖啡馆跑去。她不想坐黄包车去咖啡馆，她珍视去见他的每一步路。
　　还不到八点钟，莫莉已经坐在名叫“某地”的咖啡馆，也就是他们的老地方等着白如圭了。
　　八点一到，出现在莫莉眼前的不是白如圭，而是，顾知行。
　　“白如圭有事，他走不开，拜托我来了。”顾知行说着耸耸肩，坐了下来，“我也只能临危授命了。”
　　顾知行说完便带着一种隐隐的、明了的、又有些许嘲讽的微笑注视着莫莉。这微笑似乎在说，你等的人并不在乎你在等他。
　　“这不可能，他明明答应我了，说可以出来见我几分钟。”莫莉抑制着心里涌上来的失望，她不相信白如圭连这几分钟都会不给她。
　　“你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非要在今天见他？”顾知行问。
　　莫莉垂下头。随即又抬起头，挂上她那保护色般的微笑不带任何情绪的轻声说：“他有事便有事，你又巴巴的跑来做什么？难道顾伯伯的生日宴，不需要你照应？”
　　“那不如你现在跟我一起去？我父亲今天还埋怨说不知道你在忙什么，连他的生日也不参加，对你很不满意。”顾知行笑着说。
　　莫莉苦笑：“伯父一向知道的我的性子，不喜欢这种热闹的场合，我不信他会对我的缺席不满。而且，他看到我送他的礼物，就算有不满也会抛到九霄云外去的。”
　　顾父受家庭熏陶，自幼酷爱书法。莫莉亲手为他制作了一只紫毫毛笔。顾父收到礼物，喜欢的什么似的，一直夸赞莫莉，还说你们这几个孩子，就数莫莉最有心。
　　叶乔宣听说了顾父对莫莉的溢美之词，妒火中烧。她不明白为什么不管自己如何费尽心力讨好顾知行的父母，他们却总是觉得自己不如莫莉。为此叶乔宣更加讨厌莫莉了。

　　”
　　“我父亲是很喜欢你的礼物，但是他更喜欢你的人。你去了他更开心。”顾知行说。
　　莫莉没有说话，此刻她的心被塞的满满的，什么都不能想，什么都不想说。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细细的雨，敲打在窗棱上。莫莉循声看向窗外，街上的一切在夜雨中都变得模糊不清，只有街对面的一座红楼在细雨中格外的显眼。
　　莫莉盯着那座红楼，手指不自觉的在桌上划着圈圈。心里易发凄凉起来。她其实想走，可是身体却又不愿意动。她就这么定定地坐着，一言不发。
　　顾知行的目光不自主的跟着莫莉画着圆圈的手指移动，他觉得莫莉画的那一个又一个圆圈都绕进了他的心里，把他的心绕成一团，再也挣脱不开来。
　　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时光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盛夏，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顾知行如常去白家找白如圭，却意外撞见了刚到白家的如小鹿般易惊，却又时刻带着微笑的莫莉。她怯怯懦懦的对他说：“你好，我叫莫莉。”这声音如黄莺般清脆动听，又惹人怜爱。他的目光久久的粘在她的身上，不能离开。
　　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她就如麦芽糖般粘在他的心里，甜蜜又纠缠的环绕着他的心。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过了良久，莫莉轻叹一口气。她收回视线，看向顾知行：“我要回去了，你还要继续坐在这里吗？”
　　顾知行答非所问：“终有一天你会发现你所有的惆怅其实都与他无关。”
　　莫莉轻笑：“与他无关，难道与你有关？”
　　顾知行没说话。
　　莫莉又低低的，似是说给自己，又似是说给顾知行：“我没有想他。我只是在想千年前的某一个雨夜，李商隐是不是如同今夜的我一样的孤单怅然？”
　　顾知行望了一眼街对面的红楼，轻轻念了一句：“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
　　莫莉轻笑，垂下头，继续用手指画着圈。
　　“我并不觉得这是你的写照。你有我。”顾知行盯着莫莉说。
　　莫莉没有说话。她托着腮，凝望着窗外，手指依然一圈圈的画着圆圈。过了良久，她徐徐开口说：“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来这里了。”
　　“我一直想说，这家店的咖啡的味道不怎么样？”
　　“那你还总是来？”
　　“以后你不来了，我自然也不会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