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欲之罪》简戎

43、旅程

　　在剧院里，西村也心不在焉着。
　　他时不时看向身边这个烂到家的男人，因为心情太复杂了，连揍他的力气都没了。
　　关于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他应不应该告知和纱呢？
　　要是和纱知道了，平泽莲会不会就是下一个要被抹杀的目标？
　　看完一场盛大的演出，天又黑了。
　　「我们不回都柏林了？」
　　平泽莲看着菜单，再看看外面璀璨的夜景，「不了啊，都这么晚了。」
　　「那和纱呢？」
　　「我把酒店的地址跟房间号就发给她了，她应该会来的吧。」
　　「……呃。」
　　「反正她有瞬间移动。」
　　西村凝视着平泽莲，平泽莲点好了菜，递给他菜单，「看看你有什么需要的。」
　　「不用。」他放下了菜单，但看这两个人之间的火药味，侍应生连忙拿着下去吩咐做菜了。
　　「这么好的夜景不用一直瞪着我吧。」
　　「人渣。」
　　「我知道，不用提醒。」
　　平泽莲晃着手中酒杯，「对了，刚才因为赶场去剧院，都忘了跟你讲后续了。」
　　「什么后续？」
　　「就是我远赴日本再次遇到和纱的后续。」
　　他不想再听了，关于这个人对和纱的所作所为。
　　但平泽莲偏偏要告诉他，「和纱穿上了现代的衣装，形象变化了很多，我也是找了很久很久才发现她的踪迹呢！」
　　「刚开始到日本东京的时候，我完全被这个城市震惊了，自己也忘了来到这里的本来目的，不知不觉竟然成为了偶像。」
　　「我偶尔能遇到她，但她转眼就会消失，我想那个时候她可能已经接触到你了，她当时穿着高中制服。」
　　「当我下定决心去寻找她的时候，没想到她自己送上门来了。」
　　「但是幸好，她完全不记得我，她作为事务所新培养的训练生，偶尔也会出现在我眼皮底下，而我对她也格外关照。」
　　「你猜她怎么回答？」
　　西村猜不到。
　　「我跟她告白，她居然拒绝了我，说出自己有‘目夺’能力一事，告诉我说那不是喜欢，只是错觉罢了。」
　　不知为何，西村突然有些慰藉。
　　「后来我就制造舆论风向，因为我苦苦追寻的人，她居然喜欢上了别人。」
　　「我要把她再次夺回来，无论是用什么手段，哪怕是潜规则。」
　　这个男人还真是屡教不改，西村怒目而视，连上菜的服务生都被他的气场吓到了，「对不起先生！」
　　「没你的事。」
　　「但是这种强烈的欲望很快也就被和纱的不配合所浇灭了。」平泽莲继续陈述，「而且东京的美女那么多，我为什么总是要执着过去的。」
　　「我只是有些后悔而已。」
　　平泽莲也看向西村的视线，「尤其是在她被‘目合’杀死的前一秒。」
　　「我不该把她交给你的。」
　　说到这里，连平泽莲的表情也冷淡了下来，「她的生命是我的，她只能死在我的手上，她想要这么快结束生命，我不会允许的。」
　　满月初上，夜色突然变暗，唯有这个男人的眼眸深红如血，震慑到在场所有人。
　　西村向四周看去，这才发现整个餐厅的人有的跪下，有的鞠躬——
　　而他的身体也无法动弹就快倒下，但还好「目隐」的力量支撑着他。
　　「LANCASTER大人，请吩咐！」
　　平泽莲闭上眼睛，打断这严肃的气氛，「不用管我，你们继续。」
　　一切秩序恢复正常之后，他才好继续讲述，「当和纱再次死而复生，我重新回到了她跟前。」
　　「她问我，你愿意成为‘嫉妒的魔王之子’吗？」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这么问他了，而他的答案却更正了过来——
　　为了你，就算将生命奉献给魔王……
　　「我愿意。」
　　*
　　——成为我的同类吧。
　　——「怠惰」是魔王给你的赐名。
　　——而我，名为「贪婪」。
　　那个噩梦，今天再次闯入了他的梦境。
　　那不是梦境，那是属于他跟和纱的记忆，也是和纱打破两个人友好平和假象的宣言。
　　第一次他拒绝了，和纱并没有勉强他，相爱的两个人就此分手，不再往来。
　　而他也试图忘记这一切从重逢开始的记忆，并且将和纱的存在守护成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
　　可是和纱遇难了。
　　她死了。
　　要不是平泽莲赶到及时，她可能连复生的可能性都没有，就这样永永远远的离开他了。
　　临死前那一霎那，她会想到什么呢？
　　她会后悔吗？
　　自己永生的性命竟然输给了爱情。
　　如果重来一次，她还会不会选择这样的「救赎」？
　　——要是从来没有遇到过你……就好了。
　　她已经给过答案了，那个京都的夜晚，可是不知为何，在她举刀的时候，她却流泪了。
　　如果这个人真的是只想利用恭平，她绝不会产生那样强烈的感情。
　　明明一刀杀了他就能得到的魔王之力，她却放弃了，宁可将所有的力量积压在自己身上，让自己成为新一代的魔王傀儡。
　　「你为什么不劝她放弃集齐魔王七子的险恶用心呢？这将危害到全世界，莲。」
　　可是平泽莲却毫不在意，「这是分得魔王之力的我们的使命。」
　　「我曾经也抗拒过，因为我并没有受它照顾，凭什么就要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但后来我又觉得，既然这是宿命，就不要再拒绝了。就算不是我，也会有一下个。」
　　「而和纱，我也不想再让她在人世间流连千年万年寻找着下一代适合的人选，所以这个契约，到我们这一代，是该有个了结了。」
　　「辗转不断，无限轮回，这样下去才是没有结果的。你们的逃避，是对下一代候选者的不负责任。」
　　或许正如平泽莲所说，他该面对「魔王之子」这个身份了。
　　要么消灭魔王，要么成为魔王的一部分，彻底结束世界。
　　*
　　深夜归来的和纱用透视的能力看到西村所在的房间，她在门外驻足了有一会儿，伸手却还是放弃了，笔直往前去了自己的房间。
　　但是在那里，平泽莲正靠着落地窗等待她，「回来了。」
　　和纱点点头，拖去外套，拢了下长发走进洗手间打算洗澡，可是平泽莲却走了过来，「没有受伤吧？用到了我的试剂吗？」
　　「嗯。」
　　她含糊其辞的一个字，平泽莲也不好判断。
　　「你会不会怨恨我，这样将你推入火坑。」
　　水声盖过了平泽莲的说话声，正在沐浴的和纱没有回答。
　　她扔在地上的衣服上沾满了鲜血，不知是谁的。
　　「等这里的事情结束之后，我们就去布宜诺斯艾利斯。」
　　水声停止，和纱问道，「布宜诺斯艾利斯？」
　　「嗯，我已经让人打探到了，‘目合’跟南美超能力者协会的余党在那里。」
　　「你也要去？」
　　「对，就我一个人，所以不会牵扯到欧洲的任何。」
　　「那可不可帮我一个忙？」
　　「什么？」
　　和纱拉开了一半浴帘，一手遮住自己的上半身，「我知道你们吸血鬼有很多异于普通人类的特殊能力，能不能将恭平困在这里？」
　　「你的意思是，你不希望这个男人参与到战争中来？」
　　「他本来就不是属于这场战争的成员。」和纱低垂着眉眼，「在我上一次问他的时候，他就拒绝了我，所以这是我跟‘目合’的决战。」
　　「那这一次呢？你确定他不想再参与进来？」
　　和纱拉回了浴帘，继续洗澡，「只要困住他到六月二十二就好。」
　　「连日期都这么清楚？还剩一周了。」
　　她当然清楚，因为她已经梦见了未来。
　　「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用‘目觉’的能力。」
　　平泽莲察觉到了，「是他会死还是你会死？」
　　「是你要改变他死掉的结局，还是说，你不想他知道，你死掉的结局？」
　　但这是讲不通的，因为和纱会死而复生，而且——
　　「你还没有集齐所有‘魔王之力’，不会这么快——」
　　是的，她目前还差的是「目合」的第三神力，以及「目欺」的第二第三神力。
　　「我知道只要对战了‘目合’，你很快就会变成第二个美杜莎，可是‘目欺’呢？目欺你是怎么考虑的？‘目欺’的能力从‘目合’身上释放掉以后，还会回归到原主人身上，那个名叫NEKO的来历不明的少女，她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立即觉醒第二第三重神力的！」
　　洗完澡的和纱披着单薄的睡衣去阳台上吹干头发，平泽莲跟着走过去，「回答我，和纱，你和苍究竟是怎么计划的？我是嫉妒之子，有权利知道这一切的。」
　　和纱眺望远方，感受夏风的凉爽，说出事实，「苍已经找到了NEKO的身世了。」
　　「她不是人类，所以一直以来可以用双眼记录全部史实的苍也没有挖掘到，属于她的过往。」
　　「而她的记忆混乱，‘目隐’的能力也无法探测清楚。」
　　「这些就连她本人都被遗忘的回忆，苍帮我找到了。」
　　「那个孩子，她是属于地狱的物种。」
　　平泽莲张大了嘴，「你说什么？她来自地狱？」
　　「很久以前，魔王试图捏造出人类，结果失败，造出了第一只猫，那便是NEKO。」
　　「在魔王被众神击败，而地狱也溃不成军的时候，NEKO逃了出来，那个时候它觉醒了作为‘目欺’的第一神力，变幻自己的形象，成为了普通人类。」
　　「它很容易受到刺激，一旦受到刺激，它就会激发潜能保护自己。事实上在它被‘目合’攻击的时候，要不是我及时赶到，她也会顺利觉醒第二神力——」
　　「强化自己，弱化别人。」
　　和纱分条缕析的解释给平泽莲听，「NEKO觉得是我救了她，事实上我只替她逼走了‘目合’。‘目合’已经得到了她的‘目欺’，所以也不会跟我纠缠作战。」
　　「那个时候失去心脏的她本该立即死去的，可我抱住她的时候，她却睁开了眼睛——她强化了自己的生命，以至于失去心脏也能坚强的活下去。」
　　「但那份强化自己的第二神力就此与根源分开，而‘目合’也无法再激活了。」
　　平泽莲明白了，「也就是说，‘目合’死之后，只要再次刺激一下NEKO，她觉醒的就是第三神力了。」
　　「正如你所说。」
　　原来这一天居然到来得如此迅速，让平泽莲一时间无法接受。
　　「那你……会变成魔王？」
　　事到如今她也不想隐瞒平泽莲了，「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变成魔王。」
　　「但我看不到六月二十二日之后的未来了，那只能代表……我死了。」
　　平泽莲一手握紧阳台护栏，木质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
　　「坏了会赔钱的。」
　　到了这种时候她还纠结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平泽莲接上一句，「我来付。」
　　听到这句话和纱也就放心了，转身就要去床上休息，可是平泽莲拉住了她，回头的瞬间，那双眼睛，眸色如血，让和纱顿时怔住，「……」
　　「我一个人去布宜诺斯艾利斯，你留在这里，等我回来。」
　　「可是这么做有什么意义？拖延时间吗？」
　　她说得没错，结局已经固定了，所以迟早要面对的事情为什么到来了他却要改变呢？
　　平泽莲松开手，覆在自己的脸上，掩盖住他无奈的表情，「你说得没错……晚安，计划照旧。」
　　和纱已经很累了，她也不想探究平泽莲突然波动的情绪，「嗯，晚安，恭平那里就交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