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欲之罪》简戎

42、过去

　　七点的时候，西村也用完了早餐，走出了大厅。
　　而平泽莲的司机为他打开了车门，「西村先生，LANCASTER大人恭候已久，现在就出发去观光整个都柏林吧！」
　　西村本想去寻找的和纱的踪迹，可看到平泽莲已经在车上等待了，他估计也跑不了了，只能将就着上车，「……麻烦了。」
　　「不，来者是客，我一定会尽地主之谊的，毕竟之前多年在日本，西村先生也对我这个邻居很是照顾呢！」
　　西村才不记得，他只是一直把平泽莲当空气罢了，除非涉及到和纱。
　　「明知我是吸血鬼，却没有举报我呢！」
　　西村翻了个大白眼，谁会做那样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西村先生想去哪儿？有什么计划可以直接告诉我，整个欧洲我都可以带你去游览。」
　　他只想去和纱所在的地方，但一直以来都事与愿违，「随便吧，我反正也没怎么来过这里，你看着办就好。」
　　「那今天就是都柏林了，明天再去看看伦敦什么的，我一定会给你带来一段终生难忘的美好旅程的。」
　　「……多谢。」
　　结果就算他跟着和纱来到了欧洲，好像也没什么用呢。
　　*
　　入夜，满月。
　　西村躺在和纱的房里等待和纱回来，可是等了很久，直到深夜也没看到和纱的影子。
　　走到阳台上，海风吹走一天的无聊，西村晃了晃脑袋，远眺到平泽莲和几位金发碧眼的美女在游池边上交谈。
　　他永远无法做到像平泽莲一样游刃有余，明明心爱的人在外涉险，自己却在享乐。
　　「……和纱，你在哪儿呢？」
　　就在西村的对着满月祈祷的时候，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果然是和纱，「……恭平？」
　　她看起来气色不错，身上也干干净净的，好像没发生什么大事，「和纱！」
　　措手不及的和纱接下西村的拥抱，差点稳不住重心，「……怎么了？怎么还不睡，已经十二点了。」
　　「我在等你，和纱。」
　　这突然的深情更是让和纱有些难以招架，「我……我有点累了，刚洗完澡打算睡了，你呢？你不回房了吗？」
　　「我……」西村关上门，「我不能睡在这儿吗？」
　　「不……当然可以，只是我可能躺床上马上就要睡着，需要补充体力。」
　　她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因为她也不想让西村失望，而西村更是涨红了脸，「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想要……见见你而已。」
　　「今天……没有受伤吧？」
　　和纱受了点伤，但已经痊愈了，所以现在完全没关系，她摇摇头，「不严重，都好了。」
　　西村扶她到床边坐下，「我、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西村连自己都觉得有些笨手笨脚，无法照顾到和纱的全部，「……是否有哪里不舒服呢？」
　　和纱僵直着背脊，原本白天冷漠如冰的内心突然加快了跳动，说话也开始语无伦次，「你……我……抱一下就好了。」
　　西村紧接着就抱住了她，「对了，今天我跟平泽莲谈过了，关于你完成任务他免去债务的协定，他同意了。」
　　和纱也喜出望外，「真的吗？那我回到日本就是自由身了？」
　　「是的，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谢谢你，恭平。」
　　西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谢的，因为他根本就帮不上什么忙，「我……我想要帮你，和纱、把目标人物……分我一半吧！」
　　和纱睁大眼睛，随即推开他，「……不可以。」
　　「我也是能力者啊，和纱，你要相信我。」
　　西村试图解释，可是和纱不会采纳他的意见，「你跟我不一样，我的身份有很多个，就算这一重被公开了，还能变成另外一个人活下去，这对我而言已经习惯了。」
　　「但你就是西村恭平，你还要顺顺利利回到东京继续生活下去的，所以你的名字，你的长相，你的一切，都不能被卷入。」
　　和纱不是怀疑西村的能力，她只是怕西村会心存怜悯，从而给他自己带来不利的后果。
　　「那和纱，你用‘目欺’的能力将我变成另外的长相，让别人不会识破我就好。」
　　「这样、也不好。」
　　和纱仍然拒绝，「你……」
　　这个人太温柔了，有了上一次在京都的经历，她就不会再让危险接近西村。
　　西村也知道她的考虑，「如果目的就是抹杀他们，那我就不会再犹豫了。」
　　「而且……我已经杀过人了……」
　　说起来仍然像噩梦一样，那个雨夜他用「目隐」的第三神力抹杀了那几名暗杀者，到现在都耿耿于怀。
　　「可是……你很后悔，恭平。」
　　「你在想，是不是有更好的办法可以不流血的解决这件事。」
　　和纱能够清清楚楚的看到他现在所想，以及当时跌宕起伏的心情。
　　他的心性还不够稳定，他根本就不适合参与到这个杀戮游戏中来。
　　他就算为了自保，也绝不想要轻易夺走他人的性命。
　　「我、我只是……只是希望更加和平的解决。」
　　可是有些事情一定会产生流血纷争。
　　然而恭平却不得不面对这些。
　　和纱不想伤害西村，更不想看到他被别人伤害。
　　「相信我，恭平，我会每天都平平安安的回到你身边的。」
　　「只要想到你，我就想活下去。」
　　和纱抱住了他躺下来，向他表白，「遇到你之后，我的世界就改变了。」
　　「从前觉得毫无意义的生活，突然充满了动力。」
　　「为了你，我会努力活下去的，恭平。」
　　「所以，相信我，不要再自责了，这不是你的错，只是我的宿命罢了。」
　　他一直在怜悯着其他人，就算是前来要他性命的敌人，可是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一直以来，他没有原谅的人就是和纱。
　　他说过很多伤害她的话，因为和纱当时并没有反驳，所以他以为和纱是接受了这份责难。
　　回想起在京都的那晚，还仿佛噩梦一样。
　　冷漠的刀光，被切断的尸体，满地的鲜血，还有和纱冷到极点的表情。
　　他没有怀疑过和纱的能力，从来都是质疑她作为人的本心。
　　是他把现实想得太美好了，所有的黑暗都在由和纱一个人承担着，他却还要非难这个为他背负的人。
　　「对不起，和纱。」
　　「对不起……」
　　如果能回到那个夜晚，他绝不会再让和纱哭泣的。
　　*
　　当晨曦洒入房间，海风浮动阳台风铃，西村也自然而然的睁开了眼睛。
　　和纱不在了。
　　他猛地坐了起来，「和纱！」
　　然而靠在门边等待着他的依旧是平泽莲，「早安，西村先生，我们的旅程又该开始了呢！」
　　*
　　但是今天的旅程并不如昨天那么顺利。
　　他们这次来到的是曼彻斯特，抵达这座城市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坐车坐个数个小时应该累了吧，那就去劳瑞艺术中心看下展览好了。」
　　既然是平泽莲这个当地人的建议，西村也没有拒绝，「全都听你的安排吧。」
　　曼彻斯特的劳瑞是个大型综合艺术中心，位于萨尔福特码头。
　　当停车路过之际，就看到它在门口赤裸裸地用钢铁和碎玻璃展示着这个工业城市的风貌。
　　「这里有两个剧院、画廊和商店，还有可以看到海景的酒吧和餐厅。我们先去用餐，接着去剧院看演出吧。」
　　「嗯。」
　　没有了和纱在身边，这些观光就只是简简单单的观光而已，少了很重要的意义所在。
　　「西村先生好像没什么精神呢，是在担心和纱吗？」
　　西村露出毋庸置疑的表情。
　　而平泽莲跟西村好像也没什么共同话题，「既然你这么在意和纱，那我就跟你讲讲以前的和纱吧？」
　　「以前的和纱……？」
　　「嗯，毕竟有些事情局外人光从飘过的画面里是看不到太多，也体会不了什么的，可能需要我这个当事人的描述。」
　　「你是说、六百年前的和纱。」
　　他几乎可以肯定了，平泽莲要讲的是他和和纱的初遇。
　　「嗯，想听吗？我觉得你会感兴趣的。」
　　尽管内心很拒绝，但西村还是非常想知道这些过往，「……你说。」
　　「六百年前的我，就住在曼彻斯特。」
　　平泽莲搅动着玻璃杯里的饮料，逐渐也打开自己的回忆。
　　他不像和纱，会对已经经历过的事情渐渐模糊，平泽莲专属吸血鬼的能力可以让他记清楚自己回忆的每分每秒。
　　「历史上的都铎王朝听说过吗？它大约是在六百年前由LANCASTER一族的旁系分支复辟，从而再次壮大直到消亡的。」
　　「那一次，是我在沉睡了五千年之后醒来。」
　　听到这个事实的西村目瞪口呆，「五、五千年？！」
　　平泽莲扬唇微笑，「怎么了？对于这个事实你好像很震惊，我以为你知道和纱活了两千多年就不会再诧异了呢！」
　　西村是知道和纱活了两千一百多年，但不知道这个人的千岁比起和纱还要久远，「那个时候人类……还有人类吗？」
　　「嗯，数数不超过十个吧？」
　　平泽莲打住他的好奇，「关于这些无从追溯的历史，你可以从圣经上去寻找答案的。」
　　「我也是因为活了数百年觉得无趣就选择沉睡了。」
　　「你姓LANCASTER，可是LANCASTER这个家族距今历史只有八百多年啊！」
　　平泽莲点头，「对啊，所以我这个姓只是为了适合时代的变更。」
　　「但现在也过时了吧？那个家族早就灭亡了，还有都铎王朝。」
　　平泽莲笑了起来，「我醒来的那一次，LANCASTER的直系其实早就灭绝了，我就随便给自己加了个LANCASTER的姓，然后帮助了它的旁系族人，重新开创了都铎王朝。」
　　「你原来真的是吸血鬼始祖该隐吗？」
　　「我是该隐，但并不是吸血鬼始祖。」平泽莲解释道，「我原本不吸血，只是人类的食物不太合我口味，而且我也不算是完全的该隐。」
　　「什么意思。」
　　「该隐在五千年前就死去了，该隐只是个普通人类。他因为嫉妒弟弟而犯下了杀戮的罪行，这当中的业果和他徘徊在人间的部分灵魂记忆，在他的人类之躯死去之后结成了新的个体，那就是我——嫉妒之子。」
　　当听到「嫉妒之子」四个字的时候，西村还是忍不住眯起了视线，「从那个时候，你就知道自己是魔王之子了？」
　　平泽莲承认，「对，苍也来找过我，告知我得到了魔王的力量，但那个时候只有灵魂的他太弱了，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所以我就将它轻易打发了。」
　　「我在人间游荡了一段时间，因为那个时候的世界还不完整，完全没有现在的有趣，所以我选择了沉睡，直到五千年后醒来，遇到了LANCASTER一族。」
　　「那个时候刚苏醒的我无法入口人类的食物，生活得很是难过，只能以血和水充饥。」
　　「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也就是公元1300-1400年间，我终于找到了我的同类，还有苍。」
　　「原来苍已经找到了新的人选帮他复活，你想的没错，就是和纱。」
　　西村握紧被子，餐盘里的饭菜已冷，他根本没有心情吃下去，只是认真聆听着。
　　「当时的和纱不叫上野和纱，她是贪婪之子——JULIUS·LANCASTER。」
　　「我对她很感兴趣，但并没有去见她，我知道她是混入LANCASTER一族的，所以我也假装是LANCASTER的后裔，帮助一族复辟，他们的分支首领正好也采了很多人类的鲜血供奉给我，这是一笔公平的交易。」
　　「那时候的和纱是女扮男装，她一般每换一种身份偶尔也会换一下性别特征，但长相基本没太多差别。」
　　「她在LANCASTER混了将近三十多年了，因为容貌不会变老，所以又到了她换个地方换种身份继续活下去的契机了。」
　　「然后我就杀了她。」
　　西村睁大眼睛，「你……杀了她？」
　　「对，见她的第一面，我就吸光了她全部的血，杀了她。你不是看到过和纱的回忆吗？她在古老的欧洲小镇上撑着伞走过，来到荒郊野外被我抓住咬死的那个瞬间？」
　　西村确实有看到过，要不是现在听到平泽莲这么说了，他可能也不会相信。
　　「她死而复生，既不知道我是谁，一时间也想不起自己是怎么死的了，思维十分模糊。」
　　「然后我给了她一个全新的名字——AWAN·LANCASTER。」
　　「AWAN？那不是该隐的妹妹和妻子吗！」
　　「你居然知道？！」
　　西村咬牙，「你占了她便宜？」
　　「她不懂就行了，她接受就好了，对吗？」
　　平泽莲丝毫没有罪恶感，「我看到了她的内心活动，听得到她想要死去的心声，所以我就折磨着她。」
　　「我将她虏获带回了自己的城堡，一有需求就去吸她的血，然后再抹掉她的记忆。」
　　「抹掉记忆？」
　　「所以你看不到她死后重生的内容，那是因为我抹掉了。而我的抹掉，跟你的不同，你只是拿走，而我是完全抹去，她不可能再回忆起，也没有任何后来者可以看到，她跟我相处的将近一百年的光阴，就是空白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她也是能力者，难保她以后不会来找我报仇对吗？毕竟我对她做过这样那样的事。」
　　西村差点拍案而起，「你——你真是——」
　　平泽莲却满不在乎，「但那一段时间却是我最愉快的，因为我找到了同样不老不死的人，她可以陪伴我长久的活下去。」
　　「而且，她还是长得很不错的女人。」
　　西村眼里的怒火一触即发，但还是忍住了自己的拳头。
　　「告诉你这些，不是要对你宣战，只是希望你能更清楚的了解和纱罢了。」
　　「和纱曾经是我的爱人，就算她不记得了，就算她当时只是被迫的，但我们之间也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存在着。」
　　「玩弄她很久之后，我也舍不得杀她了，可能是对她产生感情了。」
　　「但她也渐渐回忆起自己原来的身份，不再受我控制，离开了我身边。」
　　「所以她几乎记不起我这个人来，而我也不想让她知道。」
　　「但是你知道吗，她离开了曼彻斯特之后，去了哪儿吗？」
　　西村不解。
　　「她在苍的引导下，为了破除她的不死之身，开始了寻找魔王之子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