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氢记 地球报告》笔度彼

10、后知后觉

　　几天后，我正在准备马哲的期末论文。尽管这门课的教科书对大家没啥吸引力，但上课时，老师对理工科同学强调过的一句话：“真理性认识与谬误相伴而行”，却妥妥地被我存在了存储器里。
　　“思昱跟他老家的亲人联系上了。家人全部安好，之前只是失联。警报解除！”是果力的短消息。办事稳妥的果力，应该是给每个关心思昱的人都发短信了。
　　我看到米纳看着手机，嘴角泛出了久违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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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2008年的暑假来了。
　　思昱迫不及待地回家去了。
　　果力忙着做实习，积累人脉和社会经验。
　　海丝帛、我和米纳，为了凑学分，在小学期里选了几门课。
　　实验室的实验告一段落，我终于可以暂时摆脱“特殊指令”的困扰，享受一下纯粹而又简单的地球校园生活了。
　　8月的校园里，时不时地看到利用暑期来学中文的留学生，一些人戴着口罩，抱着学习资料，在校园里匆匆走过。
　　“这群人里，有好几个留学生戴口罩啊？真奇怪”米纳走在我旁边，不经意地感叹着。
　　“大概人家感冒了，不想过给其他人吧。”海丝帛说。
　　“听留学生楼看门大妈说，2003年非典前学校里戴口罩的外国留学生也特别多……”我一边吸着食堂买的冰棍，一边抬头看天。
　　天空不是那么蓝，光凭视觉传感器，我也发现不了什么异样。但我的内置式空气颗粒物检测仪在这一年里给出的监测数值，的确是越来越糟糕了。据说，为了准备地球村最盛大的一场体育比赛，远在北方的帝都已经为空气治理下了大力气、花了大钱。
　　“不会是又有什么流行病了吧？”海丝帛猜。
　　“别瞎说了，非典以后，疾控中心对流行病信息都及时公布和通告的。”米纳强调。
　　当时我们大家都没把外国留学生的口罩当回事儿，也没有继续深入这个话题。没想到，几天后，一场因口罩而起的舆论风波，席卷了整个□□的互联网。
　　有几个米国运动员，到帝都参加比赛，下飞机时戴着黑色的口罩，被媒体记者给拍到了。因为口罩是黑色的缘故，很是扎眼。然后□□的整个网络，立刻被愤怒点燃了。这两个老外运动员，瞬时间被国内媒体和网友骂得狗血淋头，还被有些人戴上了侮辱□□、侮辱□□民众的大帽子。迫于媒体舆论和他们代表团管理人员的压力，两人最后不得不公开道歉，这场口罩风波才平息了下去。
　　据说米国团的每个运动员在出发前都领到了口罩，就他们几个手快，未经思考，一下飞机就戴上了，结果惹了这一场麻烦，比赛结果也可想而知。
　　虽然我自打来魔都那天起，就知道这里的空气不咋的，但因为我“没心没肺”，自然也是不需要戴口罩的，只记挂着我的特殊指令，空气质量并不是我关心的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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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暑期的最后三周。
　　一天，海丝帛突然领着他的表妹，来找米纳。
　　“有件事情，不知道能不能找你帮忙啊，米纳。”海丝帛指指跟在他身后，低头不语的小姑娘。
　　“怎么啦？”我和米纳都不明所以地看着那如花骨朵儿般尚未盛放的少女。海丝帛说她才刚刚高中毕业。看得出小姑娘肯定吃得很好，虽然容貌长得一般，但身材发育得凹凸有致，有些丰腴的微胖，站在那里却也是亭亭玉立。看不出来有啥需要帮忙的。
　　“我表妹三、四个月前，突然发现自己右脚的小脚趾里侧，长出来一个小疙瘩，当时也没有在意。结果等到毕业考试结束，才发现这个小疙瘩越长越大，已经成了一个小球。去医院做了检查，竟然是骨瘤！”
　　“啊？这么小……”我和米纳异口同声地感叹！本来歪在实验室沙发上的两人，都惊讶地直起了身体。
　　“还好，她脚上的骨巨细胞瘤不是恶性的。”海丝帛补充。
　　“拜托你说话不要大喘气好伐？！”米纳抚着胸口抱怨。“我能帮上什么忙呢？”
　　我立即用互联网检索了一下。骨巨细胞瘤：原发性骨肿瘤之一，起因不明。
　　“于是，他们马上转到了魔都某家最擅长骨科的牛B医院。那里的骨科专家给出的建议是：把整个小脚趾头截掉！还动员她爸妈，也就是我的舅舅舅妈，做小姑娘的思想工作，让她自己同意。因为我舅舅舅妈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相信医生的话，认为截脚趾是最佳方案，所以他们现在半劝半逼，要表妹立即接受手术。
　　舅妈要表妹抓紧时间的另一个原因是，她的学生大病保险8月底就期满了。过了保险期，治疗费用就不能享受保险政策，都要自己承担了。就算接受截脚趾方案，医院的病床都排满了，还不知道啥时候能做手术呢！”
　　原来这小姑娘已经满18周岁了，需要她自己签手术知情同意书。
　　“平时我表妹是很听话的。除了爱吃肉、长得胖、学习成绩差，没让舅舅舅妈满意以外，其他基本都听他们的。可没想到这次，这个小姑娘反抗了。她死活不同意医生的截脚趾方案。”
　　说到这时，小姑娘突然汲着拖鞋从海丝帛身后，一瘸一瘸地走出来，对着米纳说：“姐姐，求求你帮帮我吧。我还没谈过恋爱呢，怎么可以把我的脚趾截掉！我转到大医院去，不就是为了能做更好的手术吗！？我不想截脚趾啊，为什么不能只切除骨瘤呢？！”
　　原来今天这小姑娘是从家里逃出来的。她把学医的这个表哥，当成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即使最懵懵懂懂浑浑噩噩的生命，也有抗争着绝不肯放弃的底线。这小姑娘的底线就是——美。对她来说，完整的身体才是美的。截脚趾以后的身体——即使大多数时候缺陷并不会被人看到、即使缺陷基本不影响运动功能——也是残缺的，是她绝对不能接受的。既然脚趾上的骨瘤并不是致命的，她不理解，为什么治疗必须通过破坏身体完整性来实现。
　　“这样吧，正好这位美女姐姐的宿舍有个空床位，你今晚就在这里睡一晚。”米纳知道我的室友菜菜子毕业回寿司国了。“等你表哥把你的病例材料拿来了，我们找人问问吧。不保证结果哈！”
　　第三天，米纳不知从哪里搞到一张牛B医院院长背书签字的、巴掌大的小纸条，给了小姑娘。仿佛看着追逐爱情的自己，米纳对小姑娘说：“现在不用担心了。”
　　开学前几天，海丝帛请米纳和我在学一二楼吃大餐。
　　“小姑娘的问题解决了？”我问。
　　“自从给骨科专家递上了那张小纸条，没多久医院就通知舅舅舅妈，有床位了。骨科又出了一个新的治疗方案，就跟补牙一样，挖掉骨瘤，从表妹的小腿骨上取一小片骨头修补挖出来的洞。取骨头的地方只是微创，会很快恢复正常。周末表妹手术已经结束了。
　　我去看她的时候，正碰到开刀医生查房。他还抱怨说，本来截一下脚趾半个小时就搞定的事情，他花了三个小时才废劲巴拉地修好，累死了！”
　　“以后不要再发就好了。不是每次运气都会这么好的。”米纳说。
　　“这次运气真的不错！大部分费用都由保险覆盖了。表妹现在又开始吃红烧肉了。呵呵……”
　　最后散局时，他说：“将来我真不想变成那样的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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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月22日，我们在网上看到了实验室共同努力的成果，我们的论文正式发表了。SCI发文的消息是最好的广告。除了已经开展合作研究的王副院长，陆续又有多个实验室找到孙教授，希望开展合作研究。而孙教授也都是来者不拒，将他的实验思路，购买含氢混合气体的渠道、做氢盐水的方法，实验技巧等等，开诚布公地传授给合作实验室。
　　虽然我们实验室已经验证了氢气是产生生物学效应的气体分子，但是，闻讯而来者中，也不乏质疑者，问题也是千奇百怪。
　　有了SCI发文成果，新学期里，我们实验室新申请的实验经费也下发了。实验室终于得以添置了一批跟氢医学研究有关的新设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