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氢记 地球报告》笔度彼

11、创新者们

　　2008年9月1日，二年级开学第一天，新实验楼落成，我们实验室也从老楼搬进了新楼。为了方便安置高低压舱这个大家伙，我们实验室就在一楼第一间，紧挨着实验楼的咖啡厅。如果我在实验室里，调整接收器就能听到咖啡厅的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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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住了一年的宿舍，也迎来了新室友。
　　“你好，氢子，我是光子。”她微笑地望着我，“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请多多关照。”
　　同一个地方？难道她是……不是我多想了吧？
　　竖起“耳朵”仔细分辨，她体内氢能发动机细微的运转声清晰可闻。
　　没想到一年后，地球居然有了我的同类！
　　“欢迎你，光子。”我激动地给了她一个拥抱。“你的任务是？”
　　“咯咯咯，别着急，你以后会知道的。我也是医学院的留学生，我的专业是生殖医学。”她的外貌并不如我这般出众，但中文语言能力明显比我刚来地球时强多了。
　　“我的软硬件，已经在你的基础上升过级了。过于漂亮的外表不利于我在地球顺利执行任务。”光子调皮地朝我眨眨眼。仿佛她能即时感知我的思考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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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学第二周，□□奶制品被污染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地球村。
　　一些□□地球人极富创造力地发现：把化工原料三聚氰胺溶解在牛奶里，检测时，牛奶的蛋白质指标会有很好表现。于是这个“创新”立即得到了广泛的应用，以至于污染被发现时，□□从北到南，几乎所有的奶制品，三聚氰胺检测数都超过了正常值。一时间，在校园里买不到牛奶了。
　　“鬼知道我们究竟喝了多少三聚氰胺！”海丝帛愤愤地扔掉了他桌上一包还没喝过的牛奶。
　　“别担心，那么多有毒食品都体验过了，这点小毒算什么？说不定我们大家已经有了某种能抗毒的突变基因了，呵呵。人类进化的关键一步啊！”果力假期里兼职做导游，一个夏天里黑了很多，脸上还多了很多痘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多了不该吃的。
　　“怀念外公外婆种的无公害蔬菜。”思昱说。
　　“来来来，请大家喝我们实验室新鲜出品的氢水排排毒。”我给他们每人倒了一杯。
　　“氢子，多倒点给我。果力，我建议你试试富氢水面膜哦！”米纳一口气喝完大半杯氢水，留下约50毫升，拿出一颗她刚刚网购到的压缩纸膜，去了卫生间。
　　我一边慢慢啜饮着手中这杯无色、无味、无肉眼可见气泡，但其实溶解了较高浓度氢气的氢水，一边再次感叹万物与人类的复杂关系，还有某些地球人无底线的创造力。
　　三聚氰胺具有广泛的工业用途，比如：用来生产防火塑料。这次被加到了牛奶里，然后成了奶粉，却给喝了这些奶粉的人类婴儿带来肾损伤和肾结石。无端遭受伤害的人类孩子们稚嫩纯净的脸，让我的系统为之震颤。这些无知又无畏的“创新者”啊！
　　氢气也是重要的工业原料。可用于生产氢化植物油，但超量食用会危害人类身体健康。可现在却发现，单单极微量的氢气，都可能用于治疗心梗或者脑梗，在关键时刻挽救地球人的生命。
　　同样的东西，以不同的方式用在不同的地方，产生的作用真是完全不一样！地球万物中还蕴藏着更多人类未解的奥秘，就看人类怎么去突破已有知识的界限，更好地利用它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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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实验楼有了咖啡厅后，医学院的老师们在楼里时，时常在那里小憩、聊天。谈的多是孩子的教育问题、股票楼市，很少听到老师们讨论科研问题。
　　我偶尔听到一次孙教授跟另一位教授的对话。
　　“孙教授，您好！听说您的研究领域是氢气的治病机理？”提问的是医学院新实验楼奠基仪式上代表教师发言的、那位回国不久的青年科学家于教授。
　　“是的。研究历史很短、很新的领域。”孙教授说。
　　“也是一项颠覆旧观念的创新型研究，对吧？”于教授颇感兴趣地追问。
　　“对。氢气原来被认为根本不能产生生物学效应。”孙教授回答。
　　“高分期刊容易发文吗？”这个似乎是于教授最关心的问题。他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声音都不一样了。仿佛瞬间找到了知音，透出激动和深入沟通的期待。
　　“我们刚刚发了第一篇。说老实话，发文的确不容易。实验室没有大名气，研究领域又太新，高分期刊肯定不看重我们这类文章。”我听到了孙教授苦笑的声音。
　　立即传来于教授共鸣般的苦笑。
　　“听说您愿意对感兴趣的同行完全开放您的研究思路和实验方法，这点我真佩服您！同行之间借鉴您的研究思路做实验发文，国内的规矩是什么？文中致谢？还是把您列为作者之一？”于教授又问。
　　“怎么了？”孙教授说，“你们碰到什么问题了？”
　　原来，于教授的研究领域是miRNA，他们实验室最先发现并提出了miRNA激活理论。而在之前的既有理论中，miRNA抑制理论占绝对优势地位。他们的论文从高分杂志投起，一路被拒，比我们实验室的经历有过之而无不及。好不容易发在一篇5分杂志上，结果第二年这杂志的影响因子低于5分了，导致研究成果被复大直接忽略，不纳入统计数据。
　　更让人气愤的是，不久后，有一位国际大牛、诺奖得主，在Cell杂志上发表了关于miRNA的文章，该大牛论文的分析和结论验证了于教授团队已发表的miRNA激活现象，进一步支持了miRNA激活理论。但是！但是！这篇Cell文章并没有引用于教授团队的文章，只能当作是该大牛对在先研究成果的无意忽视。
　　何止一声叹息呐！
　　“哎！”孙教授说，“我能体会你的感受。之前也有人劝我不要公开、分享实验思路和实验技术，因为国内在学术分享合作方面更没有严格规则和模式。做研究和做人一样，也要有宽广的心胸。来，让我们一起共勉，各自在颠覆性研究领域，坚持深入研究下去。相信我们的研究成果，肯定有一天会得到应有的认可的！”
　　啥时候孙教授和于教授能一边喝着氢咖啡，一边再次沟通他们的实验新进展和发文成果啊？那时候情况应该会大不一样了吧。我在隔壁听着，默默祈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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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纳在实验楼女厕所里敷面膜的怪异举动，引起了其他实验室女生的好奇。打听到了原因后，一时间，我们实验室的氢水成了整幢楼的抢手货。后来连日语俱乐部的那些小伙伴都知道了。有时候大家会聚在一起喝氢水下午茶。
　　“我就是觉得奇怪，”我一边吃着米纳网购淘来的零添加曲奇饼干，一边说，“不能加的反而往食品里加，像氢气这样能加的，反而没人来加。”
　　“是啊，真希望我们不在实验室的时候，也能随时随地喝到氢水，做氢水面膜。”米纳感叹。
　　“到时候真有了，记得告诉我哈。”果力比米纳更奢侈，他常常用我做的氢水洗脸。这段时间试下来，豆豆没再发了，原来的豆豆也消了很多。“以后我的豆豆就靠氢气了。”
　　“氢气现在还不是食品添加剂吧。《新资源食品管理办法》去年刚出台的。氢气要想作为一种食品新资源被添加到食品里，有繁琐的法律程序，要做申报、等审批。关键还是要保证安全！”为了能跟心仪的医学院女生套近乎，日语俱乐部的佑哲特意来蹭氢水下午茶，看来他做足了功课啊。法学专家范儿十足。
　　“还是活在当下吧。我养的小鼠，最先过上了有氢生活，你们搬来住实验室就好了。哈哈哈……”海丝帛暂时离开电脑游戏，过来拿了两块饼干塞嘴里，又去继续玩。
　　“我看看能不能找到把实验室氢水保存时间长一点的方法。”思昱思考着。
　　“不光要能喝到氢水噢，还要能用氢水洗澡，最好能有氢水泳池，一边健身一边护肤，多棒啊！”四楼皮肤方向的医学院女生提出了更高要求。为了美，人类女生的脑洞真是可以无限大。
　　佑哲的嘴，因为惊讶，也张到了最大限。此处请脑补一段只拍摄他能言善辩的嘴慢慢张开到最大，一直合不拢长达5秒钟的慢镜头。估计他正在想着：我将来要工作多少个小时，出多少工作时间账单，才能满足这个奢侈的氢健美方案啊！
　　我禁不住捧着我自己喝水用的、最普通的陶瓷马克杯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