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荒同人]暗影人》犹格索托斯

6、韦伯05

　　他在地铁上挨过几站，背后车厢门的震颤不止让他脑袋昏沉，变故来得太过突然，惊惧与难过的感觉像是塞在胸口的硬块令他刺痛窒息，但他简直希望这列地铁就这样一直行驶下去，直到他这遭人嫌恶的生命的尽头。此时他的感觉已经够糟了，但这尚且是一种可以忍受的糟糕状态，于是他宁愿待在这里独自忍耐。

　　家准是回不去了，他们只想送他去死，而外面那个世界、同时他绝望地意识到、远不是什么自由理想的伊甸园，沦落街头挣扎求生的孩子将会经历些什么他根本不敢想，或许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宁愿送他去死。

　　几个小时前他简直将地铁视为魔龙的巢穴，但此时这节车厢已然成为他短暂的避难所。他在昏沉与刺痛感中蜷缩着，偷偷瞟向那些看上去无所事事、轻松体面的乘客们，一切显得井然有序，没有人理应知道他悲惨的处境，于是他的悲惨就像不复存在。这种自欺欺人的念头伴随他一直来到列车的终点，随着最后几名旅客的鱼贯而出，他远远看到头戴深蓝色帽子的秩序维护员从一个车厢外走向这边，于是在被驱赶下车、并且面临任何可能让他难以忍受的质询前，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出了车门去。

　　他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偏僻且人烟稀少的站台，永夜时期为节约能源而特制的萤光灯仍然没有被替换下去，地下站台中一片昏暗，那些熹微的金绿色的萤火零星装点在鲜有修饰的水泥墙壁与外露的钢铁横梁周围，远处列车划破空气的呼啸声显得孤独悠远。

　　小韦伯的眼睛里泛起酸楚的泪水，这时他突然听到有齿轮的声音在身旁咯吱作响。他转向声音的方位，看到眼前俨然伫立着一副僵硬的金属身躯，晦暗的光线中它的外壳呈现出暗淡的深褐色，在粗糙的类人面孔上一对圆柱型外突的眼睛朝向他旋转着伸长出去，韦伯害怕起来，哆哆嗦嗦地后退了一步，这时他听到一个平板机械的声调传来。

　　“导航机器人编号WX-78。你看上去迷路了。有什么能为你效劳？”

　　小韦伯抽噎了一声，注意力的分散使泪水涌出了他的眼睛，面颊上的绒毛被沾得湿漉漉。他用尖细的声音呜咽了一阵，将那机器人上下打量，它的样子看起来笨重极了，外壳上布满了恶意破坏的凹陷痕迹，看上去的确善良无害。终于他放下心来，开始用嗫嚅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自言自语般向机器人倾诉着：“我、我或许是迷路了……因为我不知道这是哪儿……但、但我同样不知道要到哪里去……”

　　“描述你的目的地。”机器人平板的声音插入他的独白。

　　显然它的程序误解了什么。韦伯并不是不知道目的地的名字，而是根本无处可去。然而此时某个念头突然浮现在韦伯的脑海——他回忆起昨夜的梦境，回忆起那幢反复在他梦境中出现的高耸的楼阁，如果它真实存在，那么导航机器人或许知道那究竟是什么地方。

　　就这样仅仅被好奇心驱使着，他开始描述那幢高塔，那高耸入云的尖顶，以及四周空旷弥雾的平原。终于他看到机器人那双外突的目镜伸缩着旋转了一番，像是在进行某种运算，接下来它尖锐的机械音说出了一个单一且答非所问的词汇，它说：“危险。”

　　韦伯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从而困惑地凑近脑袋，紧接着突如其来的尖锐警报声划破黑暗，他几乎向后跌坐下去。机器人的双眼中浮现出闪动的猩红色光芒，瞬间显得狰狞可怖，然而警报声只持续了几秒钟，导航机器人目镜中的闪光熄灭了，它们缓缓缩回脑袋里，与此同时刺耳的电流声传来，它的全身开始剧烈震颤，一双铁钳般的手臂猝不及防地握住韦伯的双肩，那双目镜重新夸张地向前伸去，像是在将他凝视。

　　“……学院。”这个声音混杂电流、模糊不清、却截然不同，它说：“去那里，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