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荒同人]暗影人》犹格索托斯

5、韦伯04

　　多年后，当韦伯回忆起这次性命攸关的地铁之行，他仍然说不清楚自己面对过少的信息量做出的精准无误的判断究竟是出自他与生俱来的敏锐还是说对某种事情长期以来的恐惧使这种念头顺遂地浮现脑海，但至少他明白、无论如何、他为此做出的反应出于果敢和勇气——一些他原以为自己并不具备的东西，这让他看到了一个与之前惨淡难熬的境遇中截然不同的自己，尽管回忆这件事情本身使他黯然神伤。

　　他的兄弟，一个模子般标准的棚户营出身的小混球，面对父母委以的重任，重新变回了一个畏手畏脚的孩子。等到韦伯蜷缩在地铁的座位里，为避开周围那些诧异且并不友善的目光只能向哥哥看去时，他不禁大吃一惊，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兄弟正以一种局促而畏惧的神态坐立不安，这种样子可不常见，至少在他面前不会，显然他的兄弟在害怕些什么。

　　韦伯隐约觉得这暗示着什么十分糟糕的事情，并且几乎可以确信，那将与他息息相关。

　　哥哥的反常还不止于此。当地铁平稳地驶过一段不算短的距离，身旁一个观望已久且明显不怀好意的男人终于站出来搭话，以一种恶心的戏谑语气告诉他说这个小男孩奇异的模样可真是难得的货色。韦伯惊恐地向兄弟身旁缩了缩，无论对方所指的是怪物秀表演还是某些变态的嗜好，那明显是找茬的挑衅，但很快他发现哥哥眼神闪烁地望向对方，那眼神中简直饱含希望，就像等待对方开价一般。直到那个流氓讪笑着退回到一边去，韦伯的身体才停止哆嗦，而此时他的哥哥却垂下脑袋，模样活像只沮丧的鹌鹑。

　　等到他们终于到达目的地，他被牵着手走下列车，几步挤出熙攘的人群的时候，他留意到哥哥的另一只手一直在面前摆动着，他仔细看去，发现哥哥竟然哭了起来。

　　他当即站住脚步，拒绝再向前走，坚持要知道此行的真正目的，尖细异常的嗓音引来了不少侧目。

　　“做个乖孩子，韦伯，我们马上就要到了，行么？”兄弟只是含糊其辞地拉扯着韦伯，手上的力度几乎将他向前拖拽出去。

　　“不！”韦伯突然尖叫起来，或者说他尖细的嗓子让这听上去像是尖叫声，但这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因为某个在他内心蛰伏已久、并且极尽惊悚的念头已经清晰地浮出脑海：“你不、不能这么做！”他继续尖声叫喊道：“要……要把我送到疗养院去？是吗？你是要这么做吗？”

　　他的哥哥——此时更显得他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毛孩子——开始舌头打结，于是他收起悲伤的表情，以一副威胁的模样与继续收紧的指节确凿无误地默认了韦伯的猜测。

　　小韦伯发出一声悠长凄厉的哭喊。他不想去那个地方，那些陈列在他内心最深层恐惧中的“疗养院”——它们收容着丧失劳动能力的人与无法治愈的精神病患，那些被判定对社会与家庭再无益处的人们被集中圈养，丧失自由，并且定期地、批量地给以一次人道主义的淋浴，从此奔向、至少宣传中声称的、无忧的天国。

　　他挣扎起来，但也并未用尽全力，他用乞求的眼神望向他的兄弟，企图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回心转意的希望之光，直到他看见对方掏出一支喷雾器来。他仿佛能够嗅到下一秒即将喷在他脸上的那令人愉悦的□□气味，这一刻他判定自己应当毫无保留。

　　他们根本不知道他有多么大的力气。甚至连他自己也不尽了然，因为他根本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如何做到——那种力量似乎并非来自于他的手，而是来自他的影子。总而言之，当他的哥哥被甩出了足有一节车厢的距离的时候，韦伯已经转身仓皇逃进了身后大开的列车门，当车门阖上的那一刻，他似乎看到车门外的人群朝某一点纷纷聚集起来，而他来不及思考更多的事情，窗外的风景便已呼啸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