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愿》公子写月

6、千里梦魂随

　　大理无量山中，距楚怀冰离开已有月余，沈月梨一路询问山农，竟无一人知晓清虚子住在何处，只能漫山遍野的找。沈询劝说她只需耐心等待，楚怀冰并非始乱终弃之徒，况且他已决定将千剑庄传给他，他就绝不会就此消失，必是遇上急事，才会仓促离开。然而沈月梨心中总是七上八下，坐卧不安，终于还是在沈询的万分不舍中，同芸香带了几名家丁来了无量山，要向清虚子问个清楚。
　　山路七弯八绕，沈月梨虽是习武之人，但到底是个娇小姐，哪受过这等旅途跋涉之苦，脸上豆大的汗珠滚滚直下，却咬紧了牙关，不肯停下休息。
　　“小姐，等过了前面那个山头，就让大家休息会吧。”芸香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冲沈月梨哀求道，“好”，沈月梨轻轻点头，这一个月来经过许多繁华的城镇，亦行过许多穷山恶水，沈月梨变得沉默许多，但对楚怀冰的思念却一日比一日强烈，宛如附骨之蛆，痛入骨髓，却因为痛苦而感到心尚且还在跳动着，还在为了那个人而跳动不止。
　　行了一日，天色将尽，一行人寻了个山洞，准备今晚落宿于此，等到吃过晚饭、安顿好一切，已月上梢头。走了一天，大伙都极累，除了今夜轮岗的一人尚醒着，其余人等都倒头酣睡。这些日子天气转寒，为防夜里冷，睡前特意点了篝火，众人都围绕火堆而睡，沈月梨靠着垫子，却怎么也睡不着，一双眼瞪瞪地瞧着火光跳跃闪动，一会儿又站起来，脚步轻轻的绕过众人，走到洞外，那洞口的守夜人见她出来，也不阻止，似已见惯一般、几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沈月梨走到一块月光照射的山石上，双手合十，跪下来，目光痴痴，口中喃喃道：“月神啊月神，倘若你真的有灵，就指引我找到我的夫君好不好？我不是一个好妻子，对他的心事毫不知情，倘若教我找到他，再不会教他独自承担任何事情。月啊月，我想见到他，想再同他下一盘棋，写一回诗，他常说江南的春景、西域的黄沙、漠北的冰雪，都是世间至美，若再见到他，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天涯海角都随他，春夏秋冬，我们夫妻总是一起的。”
　　“别后不知君远近。触目凄凉多少闷。渐行渐远渐无书，水阔鱼沉何处问。夜深风竹敲秋韵。万叶千声皆是恨……”“故欹单枕梦中寻，梦又不成灯又烬。”沈月梨低低念着旧词，猛地被人接过，不由一呆，定睛一看，夜色中那人长眉须目，灰衣布袍，不是清虚子又是谁？她喜极，忙道：“清虚师父，真是你，我，我来见你……”她说一半，又忽而哽咽，再说不出话来，那清虚子微笑看着她，道：“好孩子，你为何过来，我全都知道啦，你之所以找不到我，只是因为我一直避着你罢了。”
　　“您、您为何避着我？”沈月梨惊异继而惭愧，连他的师父都不愿见她，清虚子却似乎看穿她心思，道：“傻孩子，你有什么愧疚的，就是要愧疚，也混该是我那不成器的徒儿对你不住。”“这、这从何说起，自成婚以来，他对我，一直是极好的。”“哼，他若要对你不好，我岂会去泉州促成这桩婚事？”沈月梨闻言皱眉，清虚子的话教她越来越糊涂了。
　　清虚子坐在她身边，缓缓道：“我本想，假如他不愿对你说，那这个说出实情的人也不该是我，故而躲着你，只盼你自行远去，可这些日子见你如此固执，定要找到老朽，老朽也不该再这么躲下去。”沈月梨越来越奇怪，心道，实情？什么实情？她心头莫名有些发慌，只咬紧了嘴唇，盯着清虚子，盼他接着说下去。
　　“我这徒儿，真名楚孟，乃是齐国镇国将军楚钺之子，因老朽与楚钺也算忘年交，故楚孟自幼便被送到老头子这，跟老头子学艺。”“楚孟，楚孟？他连名字都是假的？”沈月梨蓦然心痛，脸色苍白，清虚子不忍道：“也不算假，他字怀冰。”他见沈月梨不答，又接着道：“他天资聪颖，老头子十分喜欢，那些年里将一生所学悉数传授，他十七岁出师，回到齐国，常在军中，也与我有书信往来。今年年初，忽而写信与我，道他在南越遇见了一位姑娘，想与她缔结婚约，只是苦于家中长辈众多，又有任务在身，实在无法说出实情，央我去泉州一趟，助他促成好事。”
　　“嘿，老头子素来最是厌恶世家大族的那些虚礼，一听好徒儿有了喜欢的姑娘，自然高高兴兴的来了泉州，后来的你也都知道了。”自己的夫君，不是什么乡野游侠，竟然是异国统帅一方的将军，沈月梨不由怔愣，呆了会又道：“那清虚师父可知道他去哪了？我要如何才能找到他？”
　　清虚子瞧着她一张憔悴的小脸，心中早把徒儿问候了千遍万遍，婉言提醒：“这一路行来，你就没听说齐国最近做了什么大事？”沈月梨忽的想起前些日子，芸香在她耳边叨叨说齐国大举进兵南越，这下南越的百姓可苦了，希望老爷一个人在南越能安然无恙之类的，她那时满心都是楚怀冰，丝毫没有留意芸香的话，此刻突然醒起，当真如天雷炸响，小脸煞白。
　　“若老头子猜得没错，此刻他应在齐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