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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梧桐相待老 ...

  •   南越都城之外,齐军帐营巍巍,远远望去,如同一大片的山丘高低起伏,青色旗帜在风中猎猎飘扬。短短两月,齐军所向披靡,大军统帅镇南将军更是神勇无双,世所罕见,战场之上,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一柄青鸿重剑,斩杀多少守城将领不在话下。更有甚者,传闻镇南将军虬髯满面,高头大马,双目赤红,是司战的天神,是破军下凡,会将战火烧遍中土大地。又有传言道他前日一剑刺死南越老将祝棣,南越军甲望风溃散,毫无抵抗之力,如今驻扎都城之外,按兵不动,只等着恐慌无措的南越皇室出城投降。
      一路行来,耳中所听皆是对楚怀冰的畏惧、惶恐、赞颂之声,沈月梨常想这真是那个在泉州为她拿眉笔珠钗、对她耍赖的男子吗?触目皆是断壁残垣、烽火硝烟,干涸的血迹、抛却荒野的尸体让她几欲作呕,这都是那个她所深爱的男子所为吗?人人都背离都城而逃,她却反倒追着大军的行迹一步步来了都城,遣了大部分家丁回泉州向老父报平安,带着芸香与几名家丁追来。战火流离之中,盗匪猖獗,山贼横行,也曾一度身陷困厄,终是仗着一身武艺保得平安,她不管不顾,只知道她要见他,定要来见他,哪还在乎其他的事情。
      军帐之中,几名将军围着地图而立,商讨着明日的作战计划,为首一人,二十来岁年纪,眉目刚毅,一言不发地听着部下的讨论,心思却早飞到了千里之外的泉州。她还好吗,会不会为他的不辞而别气恼,已是深秋,泉州还是温暖的吧?战火没有波及泉州,她有千剑山庄的保护,一定无恙吧?思念是绝世的毒,浸入五脏六腑,纵是武林高手,亦无可回避,国医圣手,亦望而兴叹。
      “大帅,意下如何?”他猛然回神,盯着地图,笑道:“我看不出来,还有何需要攻打之处?”几位将军一时愕然,孙武反应最快,忙道:“不错,如今国都坐困愁城,四面又无援军,投降是早晚的事情。”“南越皇室这些年来,荒淫无度,撑不了多久,我写封招降书,令人投进城中就是。”他一句话定了最终的结论,散了部下,独自回了帅帐。
      迈进帐中,总觉哪里不对,四周逡巡一番,却无甚异样,案头的机要文件都在,只是那几幅藏在衣匣中的画卷却被人翻了出来,他心中一紧,忙把画卷卷起,那些画卷中的丽人或坐或卧,风鬓如雾,星眼含露,妩媚无双,却不是沈月梨又是谁?背后忽而响起脚步声,他反身跳起,单手成爪直取对方咽喉,对方却直直站在原地,毫不闪躲,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他,似怨似怒。楚孟一喜,竟是那日思夜想的人儿,忙撤手回转,“怎么不躲,若伤了你可怎么办?”
      沈月梨心中又气又怒,及至他帐中,见到那画卷,又羞又恼,真真是五味杂陈。但一想到他的所作所为,一腔柔情瞬间化为虚无,眼中直欲喷出火来,冷声道:“月梨蠢笨,竟不知夫君原是威震天下的将军。”楚孟脸色一白,愧道:“月梨,你听我解释。”说着便去拉她,沈月梨旋身避过,又道:“先是引我中意你,接着逼退李连朔,北燕又鞭长莫及,使你得以独吞南越,接下来你又成了我千剑山庄的姑爷,爹爹年迈,将一应事务都交托与你,你拿了青鸿剑,那我千剑庄十万八千件兵器,是不是都入了你齐国军师的队伍了?”楚孟咬牙道:“是。”正欲再辩,“啪”的一声,脸上多了五个指头印,沈月梨双手发抖,却努力维持声音的镇静:“楚怀冰,你对得起我?”
      “月梨,我、我骗了你,对不起岳丈,对不起你,可是我对你的心意,从来都没变过……”“啪”又是一声,沈月梨含泪道:“你真是好计谋、好心计,把我们耍得团团转,用南越的刀子,去害南越的将士,好毒的心思!”她再也说不下去,夺路出门而去。
      刚出帅帐,四下里响起呼喝:“什么人!站住!”巡逻士兵层层围了上来,沈月梨腰间两柄短剑祭出,招招都是致命的打法,寻常士兵自然不是她的对手,却也不肯退后,盾牌长枪将她团团围住,僵持间只听一声大喝:“她是我夫人,谁敢拦她!”原来楚孟先前被沈月梨给骂得呆住了,正伤心时忽听外面金鼓声作,细一听竟要拿住月梨,不由护妻心切,急忙出帐来。
      他此话一出,人人脸上现出讶异,但都慢慢让出一条路来,闻声赶来的孙武、韩宁也心头巨震,皆想:“大帅何时娶妻了?”沈月梨瞧见士兵脸上的古怪神色,心头更是气恼,也不走了,双剑直冲楚孟身上招呼。楚孟哪会真的跟她动手,当下脚底抹油,满营地飞奔,边跑边道:“夫人,这回就饶了我罢,下回一定如实向夫人禀告,再也不敢了!”“还下回,你再也没有下回了!”“是是是,都是我的错,夫人别跑了罢,莫累坏了身子。”平日威风八面、骁勇善战的大帅怕夫人竟怕成这个德行,孙武哈哈大笑,接着众士兵们也开始哄笑,沈月梨一张薄面挂不住了,跺足道:“你同他们合起伙来欺负我,我、我,快被你气死了!”这下笑声更大了,楚孟忙挥手道:“不许笑,谁笑我砍谁脑袋!”众人虽不当真,但楚孟向来言出必行,余威犹在,于是人人敛声屏气,努力憋笑,四下一片安静,楚孟方冲沈月梨谄媚道:“看,我同他们不是一伙的,我不许他们笑了,夫人莫生气了。”“不错,他们不敢欺负我,偏你欺负我。”沈月梨犹不解气,一扭头,往军营门口走了。
      沈月梨逃似的走得飞快,走出快一两里地时,心中总算平静下来。暗想自己千辛万苦找到他,哪怕知道他骗了自己,还是思念得紧,怎么一见面,就成了这样呢?她把芸香他们留在客栈之中,自己孤身前来,此刻又一个人孤孤单单回去,当真好没意思,如今四面都是战火,一片荒芜,又想到等在泉州的爹爹,已是个空壳的千剑山庄,不由悲从中来,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腮边。“好不容易来了,怎么又要走,让我瞧瞧,都瘦了。”泪眼朦胧中忽的被人拉入怀里,怀抱依旧充满了温暖的梅香,那人是谁她闭着眼也知道,两个多月来的心酸委屈再也憋不住,伏在他肩头失声痛哭。
      “都是我的错,月梨,我不该瞒着你,更不该偷偷离开。”楚孟轻轻拍着她,神色懊恼,万想不到他的妻子竟然一路追到这里,都是他累得她尝尽了颠沛流离之苦,“你能找到我,是师父告诉你的吧?你还去了无量山,是不是?我真是该死。梨儿,你说的那些我都无从反驳,因为一开始我就是这般打算,只是自从遇见你,好似前生那二十四年光阴都是虚度,我不许你嫁给旁人,便自己娶了你,可是君令亦不敢违抗,故取走千剑庄的好兵器。可是梨儿,我对你的心意永永远远都不会改变的。”
      “我虽令部下偷偷取走千剑庄的兵器,但一件件都登记在册,等到战火平息,一定归还,况且等我们统一南越,千剑庄依旧是千剑庄,不会有任何改变,甚至会比从前更好。”
      沈月梨哭了会,总算气顺了,抬头瞧他,只见他两个月来晒得黑了,经过战火的磨洗,脸庞更多了些沧桑坚毅的味道,心疼不已,道:“我只是个闺中女子,不在乎谁坐这天下,可是我在乎你,在乎你骗我。”“是,我错了,你打我,好不好?”他执起她的手,便往犹有红痕的脸上打去,这一次,小手打到脸上却毫无劲力,只一遍遍抚摸他的轮廓,沈月梨轻轻靠在楚孟的胸口,闭目吸入清冷梅香,道:“打你做什么?我啊只求这一生一世同你永永远远在一块,一生一世永永远远不改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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