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少年》千竹歌

98、九十八

　　饭店订在了湖边一家挺高档的酒楼，廖兴国请来的是一位法院的老同学，饭桌上大家倒也没有提起过这个案子，只是一个劲的叙旧，廖兴国和这个老同学也有快十年没见了，两人喝着酒好一通回忆。走的时候廖兴国找司机开车把他送了回去，那老同学大约是喝得有点多，走到车边的时候已经摇摇晃晃了，廖兴国扶着他上了车，又冲廖书凡挥挥手。
　　“你俩自己打车回去吧。”廖兴国掏了点现金递给廖书凡，末了又看一眼周砚，“先把他送到学校你再走，别自己一个人跑了。”
　　“不会……”廖书凡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回答。
　　“我走了，明天得直接回公司了，后面一堆事，不来看你了。”廖兴国伸手理了理廖书凡的领子，“律师那边我已经说好了，他会和你联系……你们俩……”说着廖兴国停顿了一下，眼神在两人之间游荡的时候闪过一丝瞬息即逝的挣扎，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说，“你们俩好好的。”
　　“爸……”廖书凡的喉咙里突然有什么堵住了似得，张了张嘴没出声。
　　“行了，我走了，赶紧回去吧！”廖兴国一摆手，转身上了车。
　　目送着廖兴国的车渐渐消失在夜色中，廖书凡缓缓的舒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哭。周砚站在他身边，半晌轻轻的用小拇指勾住了他的手心，廖书凡毫不犹豫的一把握住，紧紧的攥在了手掌里。
　　“你爸……这是真的同意我了？”周砚问了一句。
　　“嗯，他说他先帮我瞒着爷爷。”廖书凡觉得心里有些酸，酸酸的却又甜甜的。
　　“那你妈呢？”
　　“我爸说……会跟我妈慢慢说说。”
　　两人沉默了半晌，周砚突然很轻的叹了一声：“谢谢叔叔。”
　　“嗯……谢谢我爸。”廖书凡喃喃的应和着。
　　案子还没有结束，家里的其他人也还不知道这些事，甚至爷爷还在等着他带个女朋友回去。但是这艰难的第一步总归已经踏出去了，剩下的第二步，第三步，踏踏实实的走吧，总会过去的。
　　毕竟他俩的手还握在一起呢。
　　已经是十二月中旬，离春节还有不到两个月，时间一下子变得紧凑了起来。廖兴国找到的律师姓张，是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据说是一位第一次辩护就大放光彩的业界翘楚。这位张律师的效率也很不含糊，第二天就找到了廖书凡和周砚，详细的询问了不少情况，甚至很多细节的东西如果不是张律师提醒两人压根都没有想起来。
　　“我再最后确定一遍，你这第二下确实砸了是么？”张律师问周砚。
　　“砸了，不过……”
　　“你确实是因为没收住劲才砸上去的是么？”张律师直接打断了周砚的话。
　　“是……第一次是砸断的椅子腿撞上去了。”
　　“这一点挺难说的，毕竟当时的情况谁都看不到了，有没有可能是你一时激动呢？”
　　“我没有想故意砸他。”周砚低着头。
　　“你怎么老帮对方说话啊！”廖书凡有点不满的开口。
　　张律师看了他一眼：“我只是要先确定清楚一些事项。”接着又转向周砚不再理会廖书凡，“你高中时期和孙奇胜的唯一一次直接冲突就是高考后的那次打架，你确定……没有你们认识的目击证人是吗？”
　　“有……”周砚很微弱的开了口，接着又沉默了一瞬，“是我认识的一个人……不过他应该跟这件事没关系。”
　　“谁？”张律师问他。
　　“孙奇胜也不可能找他的吧……”
　　“谁？我需要了解一下。”张律师继续问。
　　“……杨广。”
　　张律师在本子上记了些什么，点了点头：“好，你把这个人的联系方式给我，剩下的交给我吧……判决到手后十五日之内我们得提出上诉，我争取这几天把要调查确认的都确认完……时间紧迫，这个案子肯定得年底前搞定，拖到年后就不好了。”
　　两人似懂非懂的看着他，张律师倒是没什么废话，信息整理完后直接留下个联系方式和地址就走了。廖书凡对于他爸找来的这个看起来比自己那位学长大不了太多岁的律师有点怀疑，毕竟孙奇胜的律师看上去就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手了，这位张律师真的能敌过他么？可他又不得不被张律师举手投足间的那股认真严谨的可靠折服。事到如今，他们也只好相信这位他爸找来的业界翘楚了。
　　时间仿佛一下子打了浓缩剂似的，一下子日月如梭起来。一周后张律师再次约了他俩，把各种事项交代了一遍后便直接提出了上诉。孙奇胜那边大概是猜到了他们会上诉，倒也不慌不忙的写了答辩书，之后便是等着法院什么时候审理了。年底正是忙的时候，法院也是一堆案子等着，也不知道张律师是用了什么办法，硬是把这个案子往前挪了好些天，提到了一月下旬开庭。
　　一月中旬的时候学校里已经弥漫着期末考前的紧张空气了，由于今年过年比较迟，所以这个学期长了好些日子，等到这个时候天已经到了最冷的时候，整个城市都凉飕飕的。
　　不知道为什么，今年迟迟没有下雪。
　　早上廖书凡踏出宿舍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天上乌云的变化，黑压压的把清晨压得像是傍晚。学校里已经熙熙攘攘的了，一到了冬天，早锻炼的人不知为什么反而多了起来，时不时的就能看到带着耳机跑步的人，还有些住在附近的老人悠闲的背着手不紧不慢的走着。
　　　从宿舍到教室的路不算长，当廖书凡沿着有些斑驳的台阶走到教学楼下的时候刚好落下了一滴雨。紧接着雨滴就淅淅沥沥的落了下来，猝不及防的打湿了整个校园。廖书凡跺了跺脚，站在走廊上回头望了一眼，突然发现这已经是他和周砚在一起的第二个冬天了。
　　等到事情都结束了，今年的春节，再带他一起回去吧。
　　以后的每个春节，都带他一起回去吧。
　　廖书凡在教室里坐下来的时候收到了一条短信，他挺欣喜的拿出来看了一眼，却发现是卢莛的，顿时有些小小的失望。最近因为孙奇胜的事忙得不可开交，导致他跟卢莛也没怎么联络，卢莛倒是有发过不少短信过来，不过廖书凡都只是很简单的回了过去，以至于这几天卢莛基本上没再给他发过什么信息。
　　这一次卢莛的短信依旧是些平常的内容，只是说天气预报今天有雪，提醒他注意保暖。卢莛就是这样，每次都喜欢说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提醒他这个，提醒他那个，廖书凡忍不住笑了笑，跟朱桥似得，他不知道是不是女人都有这种习惯，不过这种感觉挺好的。其实廖书凡知道即使卢莛嘴上说着只是朋友，但她做的那些举动，说的那些关心，都已经超出了一个正常朋友的范围，他能感觉到卢莛还是喜欢他的，但他没有办法回应她更多了。
　　如果不是他已经遇到了周砚，大概会和卢莛这样的女生在一起吧，廖书凡想。可是没有如果，他从小就认识周砚，毛笔店离他家就几分钟的距离，上天给了他一百个理由遇见周砚，所以就再也不会有其他人什么事了。
　　上午的课程老师一直在划重点，底下的同学安安静静的只有一阵阵纸币刷刷的摩擦声。廖书凡一边记笔记，一边就听到手机又叮咚叮咚的来了好几条短信，他想着估计是周砚的，偷偷拿出来扫了一眼发现依旧是卢莛，于是把手机一扔赶紧继续记笔记，好不容易等到下课了再重新拿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卢莛依旧发了有好几条连续的短信。前两条还只是些普通的聊天，可后面的内容就不对了起来。
　　卢莛说，你最近一直都不怎么理我了，是不是我打扰到你了？还是即使是继续做朋友也会给你带来困惑？
　　最后卢莛说，可能你和你喜欢的人都会介意吧，对不起，要是你觉得我很麻烦的话，就不用回我了，我们做那种节假日发发问候短信的朋友就好，我没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