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九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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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书凡咬着牙，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心里有什么哗啦洒开来，鼻子又开始酸涩，半天点了点头，用力的嗯了一声。
“要是让你爷爷发现了，我就打断你的腿。”廖兴国不再看他，只是盯着桌上的菜。
廖书凡又点了点头。他想说话，但喉咙里哽着什么让他无法开口。他爸妥协了，再过了这么久之后，妥协了。廖书凡紧紧握着手中的筷子，半天说了句：“爸，谢谢……”
“吃饭吧……菜都凉了……”廖兴国不再看他。
“嗯……”
周砚回到寝室的时候外面突然刮起了很大的风，呼呼的吹过城市的上空，黑漆漆的树枝在灯火通明的夜色里疯狂的摇曳起来。沈眠洲想让他住到自己的宿舍，周砚再次拒绝了。
“那……好吧，我是怕你一回去室友会问东问西的。”沈眠洲有些担心的望着他，“晚上我室友不回来，你要是想过来随时都能过来。”
周砚很轻的嗯了一声，扭头望向走廊窗外的作响的狂风，突然觉得有些冷了。
沈眠洲也跟着望了一眼，正好一声闷雷传来过，沉沉的。“要下雨了吧？”他走到窗边向外探了探头，一眼瞥见三楼露天大阳台上的被子，笑了笑，“这谁晒的东西还没收呢。”
“学长，我走了。”周砚低着头。
沈眠洲回头望着周砚的侧脸，走廊的灯不算亮，昏昏黄黄的剪出一个很美好的侧脸。沈眠洲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有一丝很浅的失落，但接着又笑起来：“走吧，我也回去了。官司的事……会有办法的，别担心。”
“嗯，我知道。”
回到宿舍的时候屋里安安静静的，虽然门窗都关着，但毕竟已经是十二月的天气了，坐下来后身上还是很快就变的冰冷了起来。周砚搓了搓手，对着桌上的一堆半成品毛笔发呆。法庭上的情景不断的在眼前闪现着，还有最后廖书凡在车里扭着身子对着他招手的表情。
不知道他跟他爸这顿饭吃的怎么样。
周砚觉得有些奇怪。这场官司大概是输了，但是他心里并没有太多的不安和害怕，判决大概要过两天才会出来，不管是说他无罪也好还是故意伤人也好，周砚突然觉得这些都无所谓，哪怕是要他坐牢也没有太大的怨言。大概坐牢在他的概念里，唯一的缺点就是不能经常和廖书凡联系了，可是一想到廖书凡的家人，或许这对他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如果自己坐牢的话，廖书凡就可以安安稳稳的交个女朋友，结婚生子，变成家里期待的样子。
但就这么如了孙奇胜的愿他却是不要的。周砚拿起一只正在剪毛的笔左右转了两圈，是的，如果法院真的判他有罪，他肯定要上诉的。
“这些都是你自己做的啊？”身后有人小声的问了一句。
周砚扭过头，发现吕艺楠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过来，一瞬间他的整个神经都崩了起来，戒备着抬起眼，不知道这人又想干什么。
不过出乎意料的，吕艺楠没什么太诡异的表情，只是平平常常的望着他桌上的那些笔，甚至在脸上透出了一种可以称之为关切的东西。周砚想不通，吕艺楠最近对他的敌意似乎减少了很多，虽然时常还是做出一副我不待见你的表情，但这表情已经只限于脸皮上，就像是小孩子逞强似得，周砚能感觉到他内在的什么东西变了。
难道就因为自己上次借了他水卡？
周砚觉得有些好笑。
“那个……”吕艺楠有些局促，想问什么又不好意思开口，半天才继续说下去，眼神却始终没敢落在周砚脸上，“开庭……怎么样？”
“哦。”周砚应了一声。其实他现在挺不想提这件事的，但沉默了许久后还是说了一句，“输了。”
“输了？”吕艺楠愣了一下。这件事他也是知道的，应该是铁板上钉钉子的事才对，怎么会开庭的时候突然变了结果？
周砚简单的嗯了一声，关了台灯，转身爬上了床。吕艺楠站在边上愣愣的看着他，半天突然说了一句：“那你……”接着突然又意识到什么，闭了嘴。
法院的判决在第三天的时候传了过来，正如他们所料的，给了一个故意伤人的罪名，判了三年。周砚打开通知的时候正在上课，当时手上就忍不住抖了一下，猛地吸了一口气望向讲台，老师说的什么瞬间就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虽然孙奇胜那边法院也判了罪，但尽管是数罪并罚，实际上却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加上半天也构不成非法拘禁，所以只判了民事责任。
周砚发现自己接到这个判决的时候还是挺生气的。就算知道这并不是最终的判决，他们还有回旋的余地，但那个有期徒刑三年的字眼还是像钉子一样刺进了他的眼里，心里一下子空荡荡的。
一下课他就给廖书凡打了电话，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廖书凡几乎就咆哮了出来，但很快就冷静了。这个结果是当时就已经预计到的，现在的问题就是，能不能在上诉的时候推翻孙奇胜的那套说辞了。
廖兴国的动作也是挺快的，没过几天就联系好了律师。廖书凡看在眼里，知道他爸本来到杭州是出差的，可现在为他这个盘子公司的事情几乎放下了一大半，每天东奔西跑的，心里不由得有些难受，有种这么大了自己惹的祸还得靠父母擦屁股的感觉。但是事到如今他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更加拼命的读书，让他爸的这番辛苦不要白费。
周五的时候廖兴国给他打了电话，说是晚上一起去和一个朋友吃饭，还特别吩咐了叫上周砚。廖书凡第一反应是想推脱的，但随即就明白了过来，赶紧给周砚打了电话。
“去吃饭？和你爸？还有一个朋友？”周砚皱着眉。
“嗯……我爸特别嘱咐了你一定要去，我估计是法院那边的人。”廖书凡猜测着，“要只是律师的话他就直接说了。”
周砚沉默了半晌后嗯了一声，接着语气又迟疑了起来：“只是我……”
“只是什么？”
“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爸……”周砚的声音听上去挺小的。
廖书凡忽然笑了起来：“这个你别担心了……就和从前一样就行。”
“和从前一样。”周砚下意识的重复了一遍，不禁在心里问了一句，真的还能和从前一样么？
晚上六点多的时候廖兴国开着车到周砚的学校来接他，周砚上了车后很低的喊了一声叔叔好，门一关才发现廖书凡不在车上。
廖兴国从后视镜里扫了他一眼，脸上依旧是客客气气的。周砚没敢看他，只是靠在后座的一角，视线始终对着窗外。马路两旁的街道冷飕飕的，倒是湖边的树丛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霓虹灯，微弱的光线照在散步的游人身上，忽闪忽闪的看不清轮廓。
这个天气来游夜湖已经有些凉了吧。周砚这么想着。
“你这几天还好吧？”廖兴国突然打破了沉默。
周砚低着头，虽然他知道廖兴国的态度，但面对着他的时候依旧是觉得有些愧疚和不安的，以至于只能局促的坐在后座上动来动去，连视线都不再能安定下来。“还……好。”周砚这么回答了。
“听廖书凡说你还在兼职，时间都排满了吧？挺辛苦的。”廖兴国又问。
“还行，兼职也就是做单子。”周砚不大习惯这种拉家常似得对话。
“能说说就跟那边说说，最近压力不要太大了……钱少赚点没什么，生活费不够的话就去找廖书凡要，这小子整天钱多的花不完。”
“……嗯。”
这一声后车里一时间陷入了一片沉默。周砚轻轻的呼了口气，衬着车窗外的路灯，白花花的一片散在空气里。他吸了一下鼻子，觉得脖子上凉嗖嗖的。
“周砚啊……”廖兴国又喊了一声。
周砚停顿了几秒，突然开口：“叔叔，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廖兴国似乎在斟酌着语言，握着方向盘的手轻轻敲打着，半天才继续道：“我想说什么，你应该能猜到吧？”
周砚没有作声。
廖兴国继续说下去：“廖书凡这孩子从小我们就没太管过，学习也好，交朋友也好，都是他自己爱怎么搞怎么搞。学习我们是不担心的……可是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喜欢男生了。”廖兴国说到这里的时候表情微微有些苦涩起来，“以前他不是这样的……他也会经常提到哪个女孩子漂亮，哪个女孩子温柔的。”
周砚轻轻颤了颤，一种难过的感情突然涌了上来。
“这条路……挺难走的，特别难走。当然，我不是要怪你什么，廖书凡既然已经决定了，那我们肯定是没有办法了。”廖兴国叹了一声，“他从小就这样，做事情不会做绝，有什么大的决定也都是三思而后行的，他考虑了这么久，这决定已经不是我们能干涉的了。”说着廖兴国顿了顿，“周砚，我只是想问你一句，你是真的喜欢他么？”
周砚低下头，窗外缤纷的颜色在余光里瞬息而过，耳边只有哄哄的发动机的声音。半天他抬起头，从后视镜里看向廖兴国的眼睛，轻轻的从唇间吐出了一个字：“是。”
“喜欢到想过一辈子？”
“是。”
“一辈子很长……”廖兴国叹了一声，似乎想极力的劝说他什么，“你们也不会像正常人那样有法律的保护，更何况现在你们还年轻，等到年纪大了，外界的闲言碎语不是你们现在能想象到的，你爷爷……你爷爷大概也不希望你这样的。”
“叔叔。”周砚突然打断了他的话，双手紧紧的攥在了一起，十指交扣着捏的关节发白，“我不怕。”
廖兴国一瞬间默然了，接着突然失笑起来，半晌像是自言自语似得喃喃起来：“算了……要是真吃苦头了再说吧……就当长经验了……”
作者有话说
第97章 九十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