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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七十七 ...

  •   “周砚!你说什么呢!”廖书凡简直不敢相信这话会从周砚口中说出,这一下比他爷爷那一棍子和他爸那一椅子更难受,五脏六腑在一瞬间就冻结了起来,整个人都凉了。
      周砚的目光又移开了,甚至有些躲闪:“你……你找个女朋友……你家里不就皆大欢喜了么?”
      廖书凡觉得脑子在一瞬间有些眩晕,不知道是不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这会只觉得脚下有些站不稳,半天勉强的笑了一下:“……是,是皆大欢喜了……除了我俩。”
      “我俩……”周砚的身子轻轻晃了一下,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得,从唇间吐出了一句,“我俩……可以偷偷的……”周砚的声音越来越小,到后面几乎是没了声。
      不过廖书凡还是听清了,或许说即使没听清他也在一瞬间领悟了周砚的意思。一种晦涩的,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感情唰的像潮水般涌进了他的心里,堵的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却一下子湿润了眼眶。
      “……偷偷的……”廖书凡用力闭了一下眼,才把泪水忍了回去。
      “嗯……偷偷的……”周砚用左手紧紧的握住了自己的右手,捏的关节泛白,“你……你以后找女朋友也好,结婚也好……我们都可以偷偷的……”周砚说到后半句的时候声音已经开始发颤,终于在最后一个字说出口的一瞬间,一颗滚烫的泪珠从眼睛里掉了下来。
      “周砚……”廖书凡有些发愣的看着依旧保持着刚才的表情,但泪水开始止不住大颗大颗往下掉的少年。
      “只是……只是你别不要我……”周砚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极力克制着,却根本克制不住的颤抖起来,他不敢看廖书凡的眼睛,只是一直保持着坐在台阶上的姿势盯着地面,仿佛只要动一下就会碎了。
      碎了。
      廖书凡第一次看见周砚哭,明明只是这么一动不动的掉着眼泪,但他觉得自己就跟被碾成了粉末似得每一寸每一分都疼的不行。“你别说这样的话……”廖书凡仰起头。
      “……只要你别不要我……怎样都行……”周砚突然蹭的站了起来,用胳膊抹了一下眼泪,“我先回去了,刚好几个人看我了。”
      “周砚!”廖书凡也跟着站了起来。
      “这是我们宿舍的电话。”周砚从裤子里掏出一张纸条塞给廖书凡,连回应的时间都不留给他便转身跑了。
      廖书凡一瞬间有些着急起来,捏着纸条拔腿就追:“周砚!”
      可是周砚不知道突然之间是哪里来的速度,像一只爆发的羚羊一般奔跑起来,凭着弯弯绕绕的地形,硬是消失在了廖书凡的视线里。而廖书凡只能气喘吁吁的在两栋教学楼之间停了下来,满心绝望的看着那个他最爱的少年就这么哭着消失了,只剩下一个温暖的毛茸茸的栗色的背影久久的停留在他的眼前。
      却如此刻骨铭心,再也无法挥去。
      从学校大门出来后,周砚直接坐车回了自己的学校。在他的记忆里自己是很少哭的,哪怕是小时候被同学欺负,也只是木讷或者严肃的盯着对方。可是这一次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不知道为什么,哪怕周围的行人已经指指点点的望了过来也控制不住。
      这件事他思考了好几天了。周砚很清楚的知道廖书凡和他不同,廖书凡的牵挂太多了,自己只不过是廖书凡生活中的一部分,或许现在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是……终究也只是一部分罢了。廖书凡不能不管不顾,他也不想伤害那这么亲切的对自己的一家人。
      大概……是廖书凡太耀眼了吧。周砚想。一种从一开始见到廖书凡的时候就存在于他潜意识里的自卑感一股脑的都翻了出来,廖书凡有那么好的人缘,那么好的家人,那么好的成绩……相比之下自己有什么呢?自己又凭什么从那从小养育他的一家人手里夺走他呢?他知道廖书凡是可以喜欢女生的,所以他大概终究还是要走上正轨的,一条正常的道路,结婚生子,世人眼里最幸福的道路。
      他觉得惶惶不安。
      周砚原本以为自己是非常倔强固执的,甚至有点古代文人般的清高,他可以为了他手里的一支笔去反抗从来不敢反抗的人,可以为了他写下的一幅字和所有人反目成仇,他觉得为了自己信仰的东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他一直以为自己信仰的是自尊,可是当事实摆在面前的时候,周砚突然发现自己错了。
      他信仰的是廖书凡。
      在廖书凡面前,他所谓的自尊什么也不是。
      周砚轻轻的把头靠在了公交车窗上,望着玻璃外逐渐沉下来的天空,一瞬间有些唾弃这样的自己。如果他不能是廖书凡的全部……哪怕他不是廖书凡的全部……他也无法放手,因为如果他放手了,他觉得自己就什么都没有了。
      有人说人在爱情之外还有尊严,只是他们爱的不够深罢了。
      让廖书凡去找一个女朋友,再背地里和自己在一起,这是个连他自己都深恶痛绝的办法,但是……如果比起廖书凡和家人老死不相往来或是干脆的和自己分开,周砚觉得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出轨?小三?欺骗?可是周砚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他不明白为什么整个社会都不能容忍他们,就像是一只掉进了泥泞沼泽的飞虫,片体鳞伤的在黑黢黢的浑浊之中痛苦着,怎么挣脱也看不见可以飞翔的道路,而路过和驻足的人们却只会站着说,真是好恶心真是不要脸。他也自私的希望廖书凡可以和家人抗争到底,但是……
      把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加在这个血淋淋的现实里又能怎样呢?他即使可以置整个世界于不顾,却没有那个勇气和力量去伤害廖书凡的家人。
      真是挺悲哀的。
      活着也好,爱一个人也好,都挺悲哀的。
      八月的最后几日一晃就过去了,周砚在宿舍里等了几天也没等到廖书凡的电话,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每天像是着了魔似得等在宿舍里,写字也好雕刻也好都不能让他静下心来。宿舍里的另外几张床位也都陆陆续续的来了人,周砚本来就不喜欢和生人说话,加上现在这个情况,更是像一只蜷缩回了壳里的蜗牛,每天除了自己写写刻刻之外丝毫不问别的事。他对面床铺的一位山东汉子几次想来搭话最后都是自讨没趣的离开了,久而久之大家也都习惯了他这个状态,说笑的时候也不再问他什么。
      随之而来的军训终于打破了这种生活,周砚的心思渐渐被分散了一些,虽然依旧整天忐忑不安着,但倒也不再像个游魂似得一回去就盯着电话了。不过军训第一晚的时候宿舍里倒是挺热闹的,整个寝室的人都忙着给家里打电话汇报学校的情况,只有周砚自己孤零零的坐在床上刻着一只木头老虎。
      这时候他才想起来是不是该给家里打个电话,可这个念头刚升起来就被他自己掐灭了。给谁打呢?爷爷不在了,爸妈更是不用说,从小到大就没问过他的事。所有的号码都记在一个本子上,本子周砚倒是抄了一份带来了,可就算不翻他也知道,没什么需要打电话的人,也没人在意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或许真的只有廖书凡了。
      另他感到意外的是,军训的第五天有人给他邮寄了一个大包裹,里面装了好些衣服零食还有不少日常用品,周砚看了一下寄件人,是朱桥。他摸不透廖书凡他妈妈为什么要这样,但对方也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甚至还附赠了张纸条,大意是在学校里好好照顾自己之类的。
      沈眠洲倒是每天都会来找他交流一番,要不一起吃饭,要不一起研究字画。现在沈眠洲是周砚在这里唯一一位比较熟悉的人了,也幸好他在这里,要不周砚觉得自己大概会挺绝望的。
      周砚不知道为什么廖书凡一直不联系自己,而当他主动把电话打过去的时候,对面都无一例外的是无人接听。周砚开始怀疑廖书凡是不是真的决定放弃自己了,可每当这种想法开始冒头的时候,他便硬是对自己说,或许是廖书凡的手机丢了,或许是他爸妈也去了杭州把他看管起来了,或许是军训太忙了……
      三年来已经慢慢浸透到自己生活里的人一旦离开,周砚觉得自己一瞬间就被抽空了似得。于是他又开始变成了魂不附体的状态,像个木偶似得,连沈眠洲都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你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终于,沈眠洲在吃饭的时候问了出来。
      周砚坐在他的对面,扒拉着盒子里的饭菜觉得毫无胃口,整个人就跟被结冰了似得,不说话,也不抬头。
      “你遇到什么问题了可以跟我说。”沈眠洲有些无奈的看着他,“你爷爷……你爷爷走的时候我没赶上送他,挺遗憾的,但是如果他还活着,一定不希望看到你这样,周砚,要想开点,爷爷已经……”
      “不是。”周砚低着头轻轻的说了一句,“不是这个。”
      “周砚……”沈眠洲放下手中的筷子,盯着他看了半天才叹了口气,犹豫了一瞬,有些为难似得开口,“你别有什么都憋在心里……就不能跟我说说么?什么我都可以帮你。”
      周砚终于抬起头,慢慢的看了他一眼。沈眠洲的五官挺温和的,和他气质相符的很,不知是不是在这种书香墨气之中熏染了太久的缘故,整个人就像是一张清秀的小楷,温温润润的。可是廖书凡也是从小在杂玩字画里长大的孩子,不知为什么他却浑身上下透出一股狂野的气息来。想到这一点,周砚突然闷闷的笑了起来,莫名的就笑了起来。若是不认识的人,告诉他廖书凡家里是经营这些的,估计没人会信吧。
      “你在想什么?”沈眠洲突然问了一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7章 七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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