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七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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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书凡抬起眼皮扫了她一下，没有说话。
“你真的……”黄铮铮仔细的斟酌了一下语句，“真的喜欢周砚哥哥啊？”
廖书凡沉默了许久，轻轻点了点头。
“但是你看你把爷爷都气成这样……”黄铮铮叹了口气，“就不能先顺着他们么。”
“好多事情你还不知道。”廖书凡无奈的看了她这个妹妹一眼。先顺着父母的意思，这当然可以，答应着行我不跟他在一起了，等到了杭州想怎样父母也管不着了。可是……纸包不住火，总有一天大家还是要发现的，到那个时候又怎么办呢？何况廖书凡不想对家人撒谎，至少不想在家人说到周砚的时候只能轻描淡写的回答一句，这是我的一个朋友。
不是朋友，不是。
不是朋友。
他想跟每一个认识他们的人介绍，这是我爱的人。
我最爱的人。
哪怕全世界都觉得这是一个逆天而行的错误，我也想和他度过余生。
廖书凡的手心已经被他握成拳的指甲掐出了血印，他几乎是用尽了力气才克制住全身的颤抖，深吸一口气看向黄铮铮：“你进去吧，吃饭了没？”
“我们都吃过了……”黄铮铮犹豫了一下，她能看出来这个从小到大就被各家亲戚争相夸赞的哥哥现在很痛苦，可她不能理解为什么哥哥一定要喜欢一个男人，就像她也不能理解为什么家人对此一定要深恶痛绝。“哥，屋里还有几个包子，你吃么？”黄铮铮问了一句。
廖书凡想说不用，但肚子里咕噜噜的声音让他改了主意：“拿给我吧……我就不进去了。”
黄铮铮把包子拿出来的时候廖书凡又问一一下爷爷的情况，黄铮铮跟他并排蹲下来叹着气：“轻度脑溢血，不过已经没危险了，后面要住几天院跟进治疗……说是被气的，爷爷本来就高血压，不能动气，医生说幸好只是轻微的，应该能治好。”
“怪我。”廖书凡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
“哥……你就别再气他们了，假装一下也行啊……”
“我知道。”廖书凡打断了她的话，低头塞了一个包子。
黄铮铮站了起来，扒在门口又看了他哥一眼才进了病房。
廖书凡几口塞完了包子，继续蹲在墙边一言不发的望着对面走廊的窗户。朱桥和廖兴国回来的时候只是看了他一眼，朱桥简单的问了句东西带来没就进了屋，廖兴国更是一言不发的直接带上了病房的门。
整个晚上廖书凡都蹲在门口，没人让他进去，但他也不敢就这么离开。爷爷被气成这样怎么说也是因为他的缘故，廖书凡总觉得如果他现在离开了，廖兴国就再也不会原谅他了。
索性八月底的夜并不冷，廖书凡蹲在门口迷迷糊糊的也不知怎么就睡着了，等到半夜朱桥出来喊他的时候廖书凡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的居然躺在了地上。
“进来睡吧。”朱桥虽然依旧冷冰冰的对着他，但手上却直接把他拎进了屋里。三姑一家已经回去了，屋里只有廖兴国还守在边上。
廖书凡磨磨蹭蹭的走进屋里，睡了半夜的硬地板后背被硌的生疼，不过他没敢坐下来，只是站在屋里偷偷的扫了一眼廖兴国。
“明天你自己坐火车去学校吧，你爸是没空送你了。”朱桥把他拉到沙发上坐下，自己也坐在了边上，“大学女生多，找个女朋友吧，争取过年带回来给你爷爷见见。”
廖书凡心里咯噔一下，没有说话。朱桥的意思很明白，但是他不知道该不该回答。爷爷就躺在病床上，廖书凡如果现在说不，那就不是伤了家人的心这么简单了。但是廖书凡不想骗他们，也知道这个女朋友不只是普通的女朋友这么简单，朱桥希望他找一个女孩子，结婚，生子，过一辈子。那……周砚怎么办？周砚……怎么办？
“……我……”
“你自己想清楚，今天爷爷被你气成这样还不够么？”朱桥的语气里有几分酸涩和无奈，“全家都盼着你好，从小你就是两家人的骄傲，没有什么是让我操心的。”朱桥说着又叹了口气，“你以前不也老和我说哪个班的女孩子漂亮么，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呢？”
廖书凡握了握拳头，没有吱声。
朱桥望着他的目光又殷切了几分，几乎是小心翼翼的问了出来：“你……是能喜欢姑娘的吧？”
廖书凡微微抬起眼，猛地瞥见了她颤动的忐忑不安却又满怀希冀的眼神，一个满心里都是为儿子担忧害怕的母亲的眼神。廖书凡深吸一口气，轻轻点了点头。
“过年带一个回来吧，一家人都开心。”朱桥有些精疲力尽的说了一句。
廖书凡的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仿佛就在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挣扎着，却一个音也发不出来。半晌他终于哽咽似得应了一声：“……好。”
下半夜朱桥和廖兴国一直守在屋里，廖书凡就睡在沙发上，披着一张薄毯。昏黄的床头灯微微闪烁着，朦朦胧胧的光线显得廖为生连带着夫妻俩又苍老了许多。廖书凡睡得很不安稳，就好像意识里总有那么一块始终清醒着，迷迷糊糊的看见他妈起来去了趟洗手间，又削了个苹果，他爸则始终坐在位子上捧着一本书，时不时的翻上两页。廖书凡心里乱成了一团线，毫无头绪，眼前的景象不断变幻着，一会是爷爷怒气冲冲的呵斥，一会是周砚的笑脸，一会又变成朱桥的哭泣。
就这么乱七八糟的一直睡到天亮，廖书凡头昏脑涨的爬了起来。朱桥已经靠在床边睡着了，廖兴国依旧是昨晚那个姿势，看见廖书凡站起来的时候微微抬了下头。
“我……我……”廖书凡不知道该对他爸说些什么。
“赶紧回去收拾东西。”不知是不是昨晚那番话的缘故，廖兴国的态度看起来缓和了许多，“今天正好有车要去杭州送货，我让人家捎着你了，九点准时出发。”
廖书凡没想到廖兴国会这么说，不禁愣了一下，随后喉咙里有些干涩起来：“爸……”
“废什么话，赶紧去！”廖兴国低吼了一声。
廖书凡慌慌忙忙的赶回了家里。廖兴国这几天来是第一次对他这么和颜悦色的说话，廖书凡觉得高兴又心酸，从小他就被家人的温暖包裹着，哪怕不在身边也依旧像张无形的网，将他死死的包裹在里面，廖书凡觉得因此自己才会充满了能量，甚至把这种温暖的能量传递给周砚，从而变成了另一种更美妙的东西。这种温暖对他来说是无比诱惑的，最义正言辞的，难以割舍的诱惑，不同于和周砚短暂的花火般的爱情，家人对他来说是一种更加如呼吸般的存在。
他在打包好行李箱的瞬间突然有些迷茫了。如果所有的人都希望他放弃周砚，那他真的还要固执的和他在一起么？
哪怕他是这么爱他，哪怕他也这么爱他。
唯有让家人和周砚伤心，是廖书凡怎么都不愿意看到的。
但也唯有让家人和周砚不伤心，是廖书凡现在怎么都做不到的。
来接廖书凡的是廖兴国公司里的一个司机，拉着一车的木头，正好给廖书凡留了个副驾驶的位置。司机挺健谈的，但一路上廖书凡都没什么聊天的心思，只是嗯嗯啊啊的随口应着，头一直靠在玻璃窗上向外望着，眼神里落寞的不像他。
到杭州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司机直接把他送到了学校门口，廖书凡谢过司机后便拉着行李走进了校门。
学校很气派，处处彰显着悠久的文化底蕴，夏末的季节正是最美的时候，随处可见的纷飞的花丛树叶一路装点着道路，缤纷的色彩看得人眼花缭乱。廖书凡本该是自豪的，欣喜的，但此刻他除了一宿没睡好的头疼外心里也烦的不行，根本没有任何感受这份初来乍到的心情，只是拖着他的行李箱闷着头往宿舍走。
以至于当他的行李箱直接压到了一个坐在宿舍楼下的男生的脚时他连对不起也忘了说。
“你想什么呢？”那男生对他笑了笑。
廖书凡愣了一下，接着后退了一步，转过身来。
周砚正坐在台阶上仰着脖子看他，一头栗色的头发毛茸茸的。
“……你怎么来了？”廖书凡一瞬间喉咙一阵发痒，激动的几乎说不出话来。下一刻他便直接丢下行李箱，刷的跪在地上一把抱住了周砚，抱得紧紧地，就像是要把他嵌进自己的身体一般。
“你想勒死我么。”周砚推了推他，“我在你们学校转一下午了，想着估计你快到了，就过来等了。”
廖书凡这才松开了手。从昨天中午到现在，虽然才一天的时间，但廖书凡却觉得像是过了一年似得，他想念周砚，想的不行，可现在周砚就在他面前了，廖书凡却不知道为什么害怕起来。
他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告诉周砚家里的事。
原本已经动摇了大半的准备妥协的想法在周砚出现的瞬间又编的单薄起来，就像是过去的一抹烟云。朱桥和廖兴国都不在，而周砚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为什么要放弃他呢？
廖书凡的内心剧烈的挣扎着，他昨晚才答应过他的家人，要找一个女孩子，但此刻他又开始为这种行为自责起来。他……他怎么能丢下周砚呢？他怎么舍得丢下周砚呢？可是如果坚持和周砚在一起，他的家人，他被气的躺在病床上的爷爷又怎么办呢？
大概是廖书凡眼里的动摇太过闪烁，以至于周砚微微皱起了眉头：“怎么了？你脸色挺差的。”
“我……”廖书凡艰难的开了口，他不想告诉周砚爷爷住院的事情，也不想告诉周砚他父母劝他找女朋友的事，可是……两边都瞒着就对么？廖书凡轻轻的拥住了他，半天开了口：“没什么，就是我家里还是不松口，昨晚我妈才又教育了一遍。”
“阿姨……”周砚低着头，嘴巴动了动，好一会才继续说，“阿姨跟你说了什么？”
“她……让我过年带女朋友回去。”廖书凡没由来的说出了这句，话一出口又后悔起来。他告诉周砚这样干什么呢？是期望周砚的理解么？还是期望周砚能找到一个更好的办法呢？
果然，周砚沉默了。
“周砚，我……”廖书凡突然恨透了这样无能的自己。
“那你怎么跟她说的呢？”
“我……”廖书凡突然有些难以启齿起来，“我只能先答应她……要不真是一点余地都没有了……”
“挺好的。”周砚突然开口了。
“什么？”这下轮到廖书凡发愣了。他一把松开周砚，扶着他的肩有些难以置信的望着他，脸上除了诧异之外还有一丝恐惧：“你说……什么？”
周砚抬起头，静静的看着他的眼睛：“我说，挺好的。”
作者有话说
第76章 七十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