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六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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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上的红漆已经掉了大半了，这个男人就这么穿着一件半旧的汗衫靠在斑斑驳驳的门上，整个人倒像是融入了进去似得。
杨广看见他，缓缓站了起来，把耳朵后的烟往口袋里一塞，露出一个半笑不笑的表情：“我就知道你肯定得回来的。”
周砚有种感觉，现在开门杨广估计会跟进来，但他还是得开门，因为医院里的爷爷还在等着。于是周砚嗯了一声算作回答，轻轻推开杨广把门打开走了进去，可却在刚想进屋的时候被杨广一把拦住了。
“几天不见这么硬气了？”话是这么说着，杨广的脸上却没什么生气的表现，但他越是这么笑里藏刀的，越让人觉得发毛。
周砚还是害怕的，但他没有精力也懒得跟杨广解释什么，就好像已经鱼死网破一般，直接淡淡的开了口：“东西我这个月会给你的，现在让开，我急等着拿钱。”
杨广还是第一次看见周砚这么公然的跟他对着干，在诧异了一秒后又眯起眼睛，跟着周砚身后进了屋：“你爷爷不在吧？这几天我打电话也没人接，派人来找都跟我回复说不在家，今天我才想亲自来看看怎么回事。”
周砚没有回答他，直接飞快的走进屋翻存折和银行卡。显然杨广对于他这种不理不睬的态度又惊讶又不满，眉头一皱，直接用脚尖踢了一下摆在门口的鞋柜：“怎么回事？”
周砚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存折就捏在他的手里，余额并不多，算上几张银行卡上的钱一共也没有多少，毛笔店里的现金都是小数目，平时攒的早就被他存到卡上了。周砚的心里很乱，他不想再麻烦廖书凡，可这些钱不知道能撑几天，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也可以这么无视身后看着相当不满的杨广。
“周砚，我喊你没听见么？”杨广直接走到他跟前蹲了下来。
周砚直接站了起来，拿着一摞存折和银行卡转身就往外走。杨广也蹭的站了起来，这下他是真的有些生气了，伸手直接一把抓住了周砚的胳膊，声音都变了调子：“你想干什么？”
“放开！”周砚猛地用力甩了一下胳膊，刷的抬起头跟他对视着。
杨广愣了一下，接着又嗤笑了一声：“我知道，之前我跟邻居打听了一下，你爷爷又住院了是吧？”
周砚没有说话，只是这么激动又坚决的盯着他，眼眶有些发红。杨广似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半天松开周砚的手：“怎么回事？”
可是周砚并没有理他，直接冲出了毛笔店。
周砚没有料到的是，杨广会一路跟着他。从毛笔店跟到银行，又从银行跟到医院。等周砚去医院缴费处的填单子的时候杨广直接从他的手里把单子抢了回去。
“给我。”周砚憋着一股劲似得，狠狠的盯着他伸手就要抢。
这次杨广主动把单子放回去了，眉宇间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周砚不想再理会他，转身交了费后直接回了病房。
周砚回到病房的时候廖书凡正靠在沙发上发呆，两只眼直直的望着病床上的周师傅，随后猛地一回头站了起来。周砚的脚步顿了一下，沉默半晌把缴费单子递了过去：“我……不知道钱够几天的，后面……可能还要找你借一点……”
“没事，后面不够的我来交。”廖书凡赶紧点点头。
“差多少钱？”杨广突然从门外走了进来，看见床上的周师傅眉头细微的动了动，随即又恢复了平静，扫视了一眼两人，“还差多少钱？”
廖书凡直接往前蹦了一步，十分意外的看着若无其事的杨广：“你怎么……”说着又看了周砚一眼。
“你出去吧，跟你没关系。”周砚只是这么对杨广说了一句，转身坐到了周师傅身边的椅子上。
杨广没有再说话，周砚也没有。廖书凡有些尴尬的站在原地，摸不清这到底是是什么情况。虽然他恨不得现在就给过来找事的杨广一拳，但这里到底是医院，杨广不会在这里怎么样，他也没有理由把杨广怎么样，半天只能皱着眉头对杨广挥了挥手：“让你出去！”
不过杨广并没有理会廖书凡，只是这么站在门口，目光来回的在周师傅和仪器之间扫视着，不知道是想干什么。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过来查房的护士抱着病例走了进来，一抬头见屋里这么多人吓了一跳，随即感受到了廖书凡对杨广的敌意，于是看了他一眼：“你是哪位？这里是单人病房，没关系的人不能进来。”
“我是他……”杨广话说了一半又闭了嘴，摆摆手转身走了出去。
一整天下来周师傅的病情还算稳定，虽然依旧是提心吊胆的，但至少没有再发生什么突发状况，傍晚的时候周洲一家过来了，三个人看到病床上的周师傅时都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周师傅现在清醒的时候少，这会正睡着，周砚他叔叫了好几声也没有反应。周洲的眼睛通红通红的，鼻子也肿着，看上去刚哭过不久，这会嘴一撇直接又哭了起来，一抽一抽的却又不敢发出声音。他叔看上去心情也不怎么好，站在病床边不断的叹着气。
“对了，你爸呢？联系了么？”他叔突然问了一句。
“电话打过了。没人接。”周砚从他叔进来后连脸都没有转一下，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他婶子在屋里走了一圈后也坐了下来，叹了一声：“这次得花不少钱吧？这么好的病房应该挺贵的。”
“不用你出。”周砚一听到这话心里就莫名的烦躁起来。
“我得出……”他叔刚说了一句就被他婶子拍了一下胳膊打断了。“周砚啊，这次手术加上住院一共得要多少钱啊？”他婶子直接问了一句。
廖书凡有些看不下去了，憋着气没什么好声的对着他婶子说了一句：“要问出去问，别在屋里。这次钱都是我交的，没你什么事。”
“你怎么这么说话……”他婶子瞪了廖书凡一眼，突然又意识到什么，小声问了一句，“钱是你交的？”刚想说什么，一直在边上抽抽搭搭的周洲突然猛地跺了一下脚跑了出去。
“周洲啊！”他婶子喊了一句，转身追了出去。
周砚的叔叔站在屋里，半天叹了一口气，有些难堪的开了口：“你婶子……她就是那样的人……”
“我知道。”周砚打断了他，低着头脸上阴沉沉的，“想待着就待着，没事就回去。”
“你这孩子……”他叔底气不足的看了他一眼，“怎么说我也是你叔，我爸的亲儿子……”
“亲儿子啊。”周砚突然重复了一遍。
他叔顿时有些不知所措的闭上了嘴，支吾了一会说不出话来。廖书凡觉得自己待在这里挺尴尬的，轻轻咳了一下：“我去买点吃的。”说着就赶紧走出了病房。
他一出去就看见周洲正自己趴在走廊的窗户上，他婶不知道去哪了。
“周洲！”廖书凡喊了她一声，“你妈妈呢？”
周洲脸上哭的一塌糊涂，听见廖书凡喊她赶紧拿胳膊往脸上擦了好一会才转过头来，一说话鼻子里呜隆呜隆的：“妈妈去买水果了。”
“你妈还知道买水果啊。”廖书凡没忍住说了一句。
不料这话一说出口周洲立刻嘴一瘪，眼泪刷刷的又出来了。
“哎，你哭什么……”廖书凡赶紧走过去。
这下周洲哭的更伤心了，一边哭一边小声的抽噎着：“我……我妈妈真坏……她都不让我们来看爷爷……爷爷生，生病了也不来帮忙……”
“你……”廖书凡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安抚着，半天叹了口气，“不是你的错。”
“妈妈真坏……”周洲只是一边哭的稀里哗啦一边小声重复着，接着突然抬起头看着廖书凡，“爷爷……是不是要死了……”
廖书凡一愣，心里顿时难受起来。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或者说他自己并不想接受这个答案，甚至总抱有一丝幻想，说不定……周师傅就奇迹般的挺过去了呢？
“还……不一定呢。”廖书凡只好这么说了一句。周洲默默的低下头，接着原本已经快停止的抽泣又变本加厉起来，廖书凡手忙脚乱的安慰着却根本没有用。
周洲一家待了一个多小时就走了。临走之前他叔背着他婶子从钱包里抽了几百块钱塞给周砚，周洲扒在门口哭的撕心裂肺不愿意走，最后告诉了她明天还会继续来看爷爷才勉强把她拽了回去。
周洲他们走了没多久李姐就过来了，看着病床上的周师傅唏嘘了一阵，突然瞥见桌上放着水果，浴室捡了几个苹果拿去洗了。周砚刚重新坐回床边，周师傅突然醒了过来，咳嗽了一声，动了动身子似乎想拿什么。
“爷爷。”周砚赶紧应了一声，这一喊心里又是一阵发酸，望着周师傅的憔悴臃肿的脸眼泪就止不住的开始打转。
周师傅啊啊的说了几个含糊不清的字，随后又叹了口气。周砚刚想开口，却发现声音早就哽在了喉咙里，调整了半天情绪才把眼泪憋回去，说：“刚才叔叔他们过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六十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