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少年》千竹歌

61、六十一

　　朱桥和他三姑办完手续回来的时候周师傅的检查还没结束，三姑父是请了半天假过来的，一会就得赶回去，眼看着检查还没出来，不知道后续到底怎么办，三姑站在门口便犹豫起来。
　　“你回去吧，要不咱爸自己在家也不放心。”朱桥说。
　　三姑看了一眼两个小辈，又看了一眼三姑父，叹了口气：“那怎么行呢？这样子肯定是要住院了，他们两个等会肯定要回家好好睡一觉，我在这边跟你轮流看一天的床再回去吧。”
　　“不用，可以请个护工来帮忙看一天，你不在家家里也不方便。”朱桥坚持着，“我在这就行了。”
　　几个人商量了一会后，三姑还是跟着三姑父一起回去了，走之前周砚对着他们鞠了个躬，三姑赶紧把他扶直了，一边连连说着：“这是干嘛这是干嘛！”
　　“谢谢。真的谢谢！”周砚只是重复着这一句。
　　“你家的情况我也听说了，你跟廖书凡关系这么好，我们帮忙是应该的！”三姑笑着。
　　三姑走后又过了一会周师傅的检查才算结束，车子被推出来的时候周师傅依旧躺在上面不能动弹，周砚在第一时间就冲过去了，周师傅的意识倒是很清醒，两只眼睛看着周砚，哼哼了两声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医生看了一眼周砚，又望了望朱桥，直接把朱桥当做了亲属，走过去跟她低声说了一通。朱桥听着听着眉头就皱了起来，思考了一会后把周砚也叫了过来。
　　“周砚啊，刚才医生告诉我了，你爷爷暂时稳定下来了。”朱桥斟酌着语句。
　　周砚只是紧紧的抿着嘴，气都不敢出一下的盯着她。
　　“但是这个情况还是有点危险的……”朱桥轻轻的把手搭在他的肩上，“所以要在医院继续观察和治疗。”
　　周砚握紧了拳头，半天重重的呼吸了一口气：“没事，你们跟我说实话就行，爷爷到底怎么样了……我，什么结果我都能接受……”
　　他们说话的时候没有让廖书凡靠近，所以廖书凡只是远远的站在走廊的窗口观望着。朱桥的表情挺严肃的，周砚更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因此廖书凡也猜到了结果不容乐观。他用力拍了拍脸颊，对着窗外吐出一口气。应该……还有挽回的余地，要不周砚应该不是这副表情。廖书凡在窗边踱了好几圈，就这么背着手走来走去的，心里烦躁的不行，就好像周师傅会这样都是他造成的似得。
　　周砚他们说了很久才结束了谈话，廖书凡一看医生走了便几步跑过去，刚想开口又闭上了嘴，最后只是沉默的帮着把周师傅推到病房。
　　朱桥依旧给周师傅要了一个单间，据说还是托关系找人才要到的，病房里布置的挺温馨，除了电视衣柜还有陪床用的小沙发，比原来那个三人间的条件好了一大截。但这依旧让人高兴不起来，因为除了这些外屋里还摆放了各种仪器，冰凉的铁皮子仿佛在随时提醒着他们可能发生的各种后果，一看就让人心里就不舒服。
　　等周师傅暂时安顿好后已经过了中午，朱桥看了一眼时间就把两人往回赶：“赶紧回去睡一觉！明天早上再过来，今晚我先看着。”
　　被这么一提醒廖书凡才觉得自己确实是困了，拍了拍依旧站在屋里的周砚，后者就跟没有感觉似得呆立着，廖书凡直接把他拉走了。
　　一直到出了医院大门周砚才算回过神来，猛地呼了口气，抬起头看了一眼天空。
　　“饿么？我们先在这附近吃点东西然后直接回去？”廖书凡四处张望着。
　　周砚摇摇头。说实话他现在没什么感觉，困也好饿也好，身体机能就像是被切断了似得，就好像是因为太担心爷爷，满脑子都是爷爷会怎样所以其他的事情一概感知不到了。
　　廖书凡看着他这样子又急又难过，只好自顾自的拉着他去了一家馄饨店，一人点了一大碗馄饨。周砚看着端上来的馄饨依旧没什么胃口，被廖书凡逼着硬塞了大半碗后还是放下了筷子。廖书凡叹了口气，直接把他吃剩下的馄饨都倒进了自己碗里。
　　“爷爷……怎么说？”廖书凡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周砚没有吱声，沉默了半天才开口：“挺危险的，观察几天吧。”
　　廖书凡点点头没再问下去，只是飞快的捧起碗把馄饨汤喝完，接着擦了擦嘴说：“没事，我陪着你呢。”
　　周砚轻轻的叹了一声，半天抬起头：“你妈……”
　　“啊？”廖书凡愣了一下，“突然骂我干嘛？”
　　“我是说你妈妈……”周砚挺疲倦的笑了一声，“你妈妈什么时候回去？”
　　“我也不知道，至少过两天吧？”
　　周砚点了点头，垂下了眼眸似乎在思考，过了一会又重新看向廖书凡：“我回去睡一觉，晚上就能过来了，阿姨也挺忙的，明天让她回去吧。”
　　“没事，我们睡到明天早上再说，我也想着……让她早点回去，明天早上我俩过来替着就行，今晚我估计我妈会请个护工。”廖书凡笑了笑。
　　“我的意思就是别请护工费钱……”不等周砚说完话就被廖书凡抬起手打断了，廖书凡起身把箱子一拎，“这钱你一定得让她出足了，要不她老觉得你爷爷是在我们家出事的，她心里得愧疚死。”
　　周砚也跟着站了起来把包背上：“我不是那个意思……医生也说了，这种突发情况没法避免的。”周砚顿了顿低下头，“这次的医药费我也会出的，不能白让你……”
　　“你就让她出吧！”廖书凡没让他再继续说下去，“真的，我了解我家人，要不他们得觉得这辈子都欠你的！”
　　周砚没再拒绝，转身跟着廖书凡出了馄饨店。两人直接打了个车回了毛笔店，廖书凡坐在车上便已经困的不行，也懒得再往自己家跑，直接把箱子往毛笔店一放，直接跟周砚一起挤在床上便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周砚睡得挺沉，做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梦，小时候的，关于爷爷的，也有爸爸妈妈和叔叔婶婶的，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周砚撑起来看了一眼闹钟的时间，刚想喊廖书凡家里的电话就响了。周砚定了定神，估计不是他爸就是他叔打来的，心里是一万个不想接，磨磨蹭蹭的半天才套上拖鞋走到外屋，可电话依旧持续不断的响着。周砚觉得自己这种心理挺奇怪的，虽然很希望他爸和他叔能来帮忙，但却又不想看到他们的脸听到他们的声音出现在这个家或是爷爷身边。
　　接起电话的时候对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长长的舒了口气后便笑着出了声：“终于接电话了啊！”
　　周砚愣了一下，这声音不是他爸也不是他叔的，一时间他也没想起来是谁。
　　“我是沈眠洲，周砚想好了吗？”那边又问了一句。
　　周砚啊了一声，这才想起来之前沈眠洲问他的关于大学的事情，之前去了趟海南海南，加上现在周师傅又送进了医院，他是真的把高考和大学忘得一干二净了。
　　“对不起……我……最近没什么心情思考这个。”周砚只好这么说了一句。
　　“怎么了？”电话那边突然担心了起来，“我昨天打了两个电话没人接，今天早上也打了两个你这才接起来的……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周砚斟酌了一下词语，他不太想把这种事告诉一个外人，但他现在真的没什么心情和精力去思考大学的事，于是只好说了一句，“麻烦你了，我……不去了。”
　　“不去了？不想上我这个大学吗？你真的想好了？”沈眠洲在那边挺着急的问了一串问题。
　　“嗯，对不起。”周砚说完就直接挂上了电话。
　　屋里传来一阵拖鞋趿拉的声音，半天廖书凡抓着头发走了出来，看了一眼电话边的周砚，打了个哈欠：“是你爸么？”
　　“是沈眠洲。”周砚抿了抿嘴，“我跟他说我不去了。”
　　廖书凡的脑子还属于混沌状态，反应了一会才明白他在说什么，顿时睁大了眼：“你不去啊？”
　　“嗯，都这样了还去什么……我洗个脸去医院。”周砚转身往浴室走去。
　　廖书凡看着他的背影，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其实周砚这么干脆的拒绝了沈眠洲他是挺高兴的，第一是他不喜欢沈眠洲，第二是沈眠洲的大学在杭州，这次考成这副鬼样子，他没有什么把握能考去杭州的好大学。但他知道，如果沈眠洲跟他的老师说好了的话周砚十有八九是能破例录取的，周师傅的一代名匠，周砚自己的水平也放在那里，破格录取也是常有的事，而且……他觉得周砚确实适合那样一所学校，看的更多，做的更好，或许未来会成为一名大师，然后载入史册……想到这些廖书凡便有些不是滋味，就好像这明明是好事，却也让周砚离他越来越远。
　　在原地站了半天后廖书凡也走进浴室，站在正在刷牙的周砚身边，伸手接了一把水泼在脸上。空气安安静静的，只牙刷混着牙膏稀稀疏疏的声音混着水花的声音，像是小鼓一样打在两人心上，都是一团乱。
　　“你……再给他打个电话吧，先别说死。”廖书凡突然开了口，“具体怎么弄等周爷爷过了危险期再说。”
　　周砚把漱口水吐了出来，扭头看着他。廖书凡继续说：“你爷爷这么希望你去他那个大学，要是到时候听说你因为这件事就拒绝了人家，肯定要骂你。”
　　周砚没有回答，转过头盯着水槽的漏洞。
　　“你再给他打个电话吧，别等他跟他们老师说了之后就真没机会了。”廖书凡用胳膊肘轻轻推了他一下。
　　半晌周砚终于嗯了一声，转身出了浴室。廖书凡觉得心里没由来的有些烦躁，扶着水池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半天狠狠的用毛巾抽了一下。挺烦的，却不知道到底在烦什么，是周师傅的病么？还是周砚默不作声的态度？还是关于未来到底该去哪个大学？廖书凡觉得心里就像憋了一团火似得却无从发泄，恨不得出去找人打一架。要是初中他估计就直接去打一架了，可现在不一样，不是么。
　　真的挺烦的。

作者有话说

　　没错这一章应该是在这里的……之前跑前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