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少年》千竹歌

31、三十一

　　这个摔出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因周砚一拳而起，被廖书凡打骨折后又找人把他打骨折的学长胡天问。
　　周砚看着他冷汗就冒了出来，下意识的朝廖书凡望去，就见廖书凡也望着他，满脸的难以置信和疑惑。
　　“你……草！”胡天问扶着玻璃柜站稳了，看见廖书凡和周砚站在门口脸上也是一愣，表情扭曲起来，似乎是想开口骂什么，但被那男人用余光扫了一眼就立刻闭了嘴，只敢龇着牙跟廖书凡对视。
　　“行了，快去吃饭吧。”男人又对周砚摆摆手，转身坐到了柜台后的躺椅上。
　　廖书凡想说什么，被周砚一把拉住，头也不抬的匆匆走出了店门。
　　一出来廖书凡就炸了，皱着眉毛拽住周砚的胳膊就开始审问：“这怎么回事啊？！这不是上次打我们那小子么！你怎么还帮他们干活呢？”
　　“……嗯。”周砚的目光躲闪了一下，很轻的哼了一声。
　　“你嗯什么啊，你不是说不帮他们做东西了么！”廖书凡有些急，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会让周砚又重操旧活，但看他这副样子还是怕着这帮人的。“要是他们威胁你了你就告诉我，你干这活又没钱……草，那男的谁啊？他是老板？”
　　周砚没说话，转身往前面走，指甲一下下的蹭着手心，半天点点头。
　　廖书凡两步跟上去，犹豫了一会，小心翼翼的开口：“是那男的威胁你了？还是……那个胡天问？”
　　“你别问了。”周砚闷着头，心里挣扎着要不要告诉他。周砚不想让廖书凡卷进这堆破事里，挺复杂的，简直说都不知道从何说起，加上这帮人也不算什么善茬，还有半年就高考了，不管怎样，先忍过这关再说。
　　“我能不问么？”廖书凡就怕他说这句，就像道门似得，周砚总拼命的想把他关在门外，不管里面是什么狂风骤雨他都自己一个人待着。
　　廖书凡摸不准周砚为什么不想告诉他，是不想给他添麻烦呢？还是觉得这不关他的事？一想到周砚觉得这些都不关他的事，廖书凡心里就难受起来，觉得挺委屈的，声音也就跟着闷了下来，赌气似得开口：“我是不想问，要是孙奇胜遇上这事我才不管呢！谁叫是你呢！”说完猛地意识到什么，耳朵边蹭的就红了起来，赶紧结结巴巴的又加了一句，“你，你跟许鹏要是被欺负了，我就得帮忙！”
　　周砚的脚步慢了一瞬间，突然扭过头看向他。
　　廖书凡心里七上八下的，刚才一顺嘴就说了出来了，应该……也没什么吧？对，没什么，要是换成许鹏，他肯定也二话不说帮到底。
　　这么想着，廖书凡的底气突然就足了不少，接着说下去：“要是我跟你不熟也就算了，你既然把我当朋友。这种事就该告诉我一声，好歹那个胡天问也跟我打过两架呢，他们要是欺负我也就算了，欺负我朋友可不行！”
　　周砚没有出声，嘴唇微微动了动，心里一暖，半天开口：“那，我告诉你，你别告诉别人。”
　　“这是我们俩的事，跟别人挨不着。”廖书凡说出这话的时候心里瞬间流淌过一种奇妙的感觉，他……和周砚两个人的秘密，一种诡异的满足感挠的全身痒痒的。
　　周砚的嘴角很小的抬了一下，接着又沉了下来，半晌移开了目光：“那个老板叫杨广，是我爷爷的徒弟。”
　　“什么？！”廖书凡被呛了一下。
　　“嗯，我爷爷就收过他一个徒弟，不过逐出师门十来年了。”周砚很平静的说着。
　　廖书凡瞪着眼，这信息一下子把他震撼的接不出话来。
　　杨广确实是周师傅的徒弟，那时候周师傅才四十来岁，杨广家里也是做笔的，跟周师傅是同行也是朋友。不过杨广的老爹死的早，那时候杨广还没学会什么，手艺就算断下来了。
　　杨广一个二十岁的小伙子，别的不会，做笔又不在行，加上家里面正乱着，周师傅出于对老朋友的情谊就把他招过来做了学徒，一则帮他解决一下经济问题，二则教他些东西。
　　其实杨广这人还挺有天赋的，对这些传统东西也算上心，只是学了没几年后觉得自己有两下子了便傲了起来。倒不是说他就不肯学了，而是开始喜欢投机取巧研究歪路子了。周师傅几次发现他背地里偷偷把周师傅给他的雕刻摆件拿去卖了高价，教训过几次，杨广索性也就跟他说开了，这样卖笔一辈子也挣不了几个钱。
　　两人的思想渐渐分道扬镳起来，或者说本来就不是一路人，吵了几次狠的之后杨广一怒之下自己单飞了。原本已经没了他的消息，但几年前这人又突然出现了，还开了一家不大的杂玩店。
　　杨广来过几次，想找周师傅合作，周师傅不待见他，于是杨广就看中了周砚。周砚年轻，但从小就是这块的料，杨广背着周师傅来找周砚，当时周砚才上初中，杨广说的挺可怜的，什么生计困难啊求他帮忙啊，加上周砚也想证明自己，就上了他的勾。
　　可渐渐的周砚便发现不是那么回事了。周师傅不待见杨广最重要的一点不是他喜欢投机取巧，而是他心思不正，整天和一群不正经的人混在一起。周砚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杨广手里有人，而且他性情也不向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和气。
　　周砚初三的时候曾经说过一次不干了，杨广表面上笑呵呵的说着没事，结果隔天毛笔店就来了一群人闹事，一连来了几天，最后杨广来了一趟，帮他解决了，代价就是周砚继续给他当劳动力。
　　周砚怕他和他的那帮兄弟，不是因为他们会对他自己怎样，而是因为他们对周砚和周师傅的底细摸的一清二楚，连个逃跑的地方都没剩下。
　　廖书凡听着就跟听故事似得，从头到尾嘴边都惊讶的没合上过。他设想过很多种情况，这伙人是行里的冤家，这伙人是附近的混混，但从来都没想过这伙人的老大会是周师傅的徒弟……也算是周砚的师叔。
　　“他……”廖书凡说了一个字，半天说不出第二个，想了想还是闭上了嘴。
　　听上去杨广这人挺阴的，跟孙奇胜应该是一个类型，明面上不跟你翻脸，背后什么都干得出来。廖书凡忍不住猜测，暑假胡天问找人堵他们那一架会不会也是杨广指使的，挺符合他的作风，不真伤着周砚，就拿他身边的人下手，连报复带警告的。他不知道这种情况该怎么办，找人把杨广打一顿？
　　别说能不能真打得到，打到了也没什么用处，反而只会让周砚越来越危险。再说了，他能找谁？杨广一个四十来岁的大叔了，一看混的就不是他们高中生那个级别的。
　　“胡天问也跟着他混呢？”廖书凡问他。
　　周砚点点头：“胡天问和张同算他的小弟。”说着又补充一句，“张同也是高我们一届的。”
　　廖书凡回忆了一下大概对上了号，张着嘴呆了半天，很是烦躁的抓了抓头发，骂了一句：“我草！”
　　“所以我说你别问。”周砚抿了抿嘴，“这事你没办法，只能听着生气。”
　　“谁说我没办法？”廖书凡顿时扭过头看着他，可是等周砚回看过来的时候瞬间又蔫吧下来，“我……你让我想想。”
　　“算了，要有什么也等高考结束再说吧。”周砚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现在我就想安安静静的，爷爷最近身体不大好，不能再出什么乱子了。”
　　说话的功夫已经到了那家德胜蒸菜馆，许鹏等了有一会了，看见周砚也一起来了惊讶的不得了，两个人都没再提杨广的事，廖书凡跟着许鹏东拉西扯的把这顿饭吃完了，这回是许鹏请的客。
　　至于如何对付杨广的事，廖书凡想了几天也没想出个结果，索性暂时不去管它。周砚说的对，还有半年就高考了，现在做什么都不是时候，万一惹着杨广上门来闹一回，别说高考，周师傅的身子就够呛。
　　高三的学生不容易，考完试一共放了两天假，第三天就回学校补课了，连讲卷子带复习。现在所有的新课都全部学完了，徐长海说的很清楚，从现在开始就正式的进入复习冲刺阶段，墙上高考倒计时的牌子也不声不响的挂了上去，努不努力，努力到什么程度，就看他们自己了。
　　徐长海作为语文老师，相当重视他们的书面，专门抽了晚自习前的十五分钟让他们练字，为此还特意指定了廖书凡当练字委员，鼓励各位字迹潦草的同学向他学习。徐长海拿着廖书凡以前的卷子和现在的卷子在台上说了一大通，又夸又损的。
　　廖书凡坐在底下十分尴尬，不过一抬头就看见周砚正看着他笑，那种很浅的微笑，带着一种淡淡的欣慰和自豪，瞬间就觉得神清气爽，连徐长海说他以前的字像狗啃都没什么感觉了。
　　下课的时候陈珺雯颠颠的跑了过来，站在廖书凡面前很腼腆的问他是怎么把字写好的，廖书凡只是咧咧嘴露出一口白牙说了句：“我临摹了周砚的字。”说完就挺痛快的跑了，留下陈珺雯愣愣的站在他位子前。
　　补课一直持续到年二十六，临放假的前一天各科老师还布置了一大堆美其名曰新年礼物的试卷和习题。尤其是数学，一共就放十二天的假，却发了一本二十多天的寒假练习册，许鹏看着就龇牙咧嘴脑壳疼。
　　放学的时候廖书凡收拾好书包在门口等周砚，见他不紧不慢的整理一大堆的笔记本和书就有些着急，趴在窗口直喊：“你快点，明天我就回老家了，今晚还想在你家吃今年最后一顿呢！”
　　“急什么，宋姐肯定做顿好的。”周砚把笔袋塞进书包。
　　“我想吃你做的，我都好久没吃到了！”
　　廖书凡两手撑着窗户跳了一下，脚刚落地就听见一声哎哟，赶紧一回头，发现刚才那一下正好踩到了背着书包走过的陈珺雯。
　　“对不起啊！”廖书凡举了下手。
　　“没事，是我自己站的不好啦……”陈珺雯捏了捏她那件粉色的羽绒服，“对了，卢莛之前给你发短信你怎么没理她呢？”
　　廖书凡本已经扭过去的头又扭了回来，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卢莛？什么时候？”
　　“就是考完试那天。”
　　廖书凡掏出手机翻了翻，一眼扫见一条已读短信，这才想起来那天下雨的时候在公交站台上确实收到了卢莛约他去书城的短信，不过当时心情实在不好，就没回她，后来就忘了。
　　“我忘了。”廖书凡老实的说。
　　陈珺雯眨眨眼睛：“卢莛还以为你生她气了呢……”
　　“没有，我就是……那天有点忙，结果忙忘了。”虽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廖书凡还是下意识的解释了一番，“跟她说声对不起啊。”
　　“好。那你……明天有没有空去书城啊？”陈珺雯小心的看着他，目光里有一点期待。
　　没有。廖书凡立刻就想张嘴，可是转念一想，这应该是卢莛问他的，于是又犹豫了起来，心里计算着时间，明天上午爸妈回来，下午才回老家，于是点点头：“只有上午有空，下午要回老家。”
　　陈珺雯眼睛一亮，刚想再说什么，周砚背着书包走过来了，扫了陈珺雯一眼，又看他：“走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