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9、二十九 ...

  •   “什么?”廖书凡愣了一下,这一声太意外,连着内容也出乎意料,把他问懵了。
      “数学最后一题,你肯定做出来了。”周砚又说了一句,扭过头看着他。
      “……270。”廖书凡下意识的报了答案,被周砚这突然的态度弄的有些摸不着头脑。刚才吼了他两下还以为他生气了呢……应该是生气了吧?那现在是气消了?
      “吃饭的时候我就想问了,许鹏在,就没说。”
      “许鹏最后一题完全错了,不刺激他是对的。”廖书凡咧开了嘴,周砚能注意到许鹏这次对数学的糟心程度挺让他意外的,印象中周砚应该是从不关注别人的才是。
      “你……没生气吧?”廖书凡小心翼翼的把头凑过去,忽然一阵风刮过来,几滴雨顺势抖进他的衣领里,冻的他一个激灵。
      周砚眨了眨眼睛,半天摇摇头,把手伸出遮阳棚试了试,雨水哗哗的打在他的手心上。“早知道就听你的,打车了。”周砚有些后悔的说了一句。
      廖书凡抓抓脖子。是啊……早知道就坚持一下,打车了……打车就没这些破事了,这会还下着大雨,回去肯定得湿透。
      不知道是不是突降大雨的缘故,两人在车站等了半天也没见一辆能回家的公交过来,最后好不容易等来一辆的士,司机探出头瞅着站在遮阳棚下面的三个人,刚问了句:“去哪?”廖书凡一步就窜出去拉开了车门,连个反应时间都没留给剩下的那个小青年。
      雨越下越大,车子开到巷子口就停下了,昏暗的巷子在磅礴大雨的陪衬下窄了一截,已经积了一层水。
      “叔叔,你帮我们开进去吧,我俩都没带伞!”廖书凡扒在靠椅上对司机说。
      “真不能开了,下雨本来就不好开,我进去没法掉头。”司机闪了两下探照灯。
      “不用掉头,笔直的就开出去了,平时都能走车的!”廖书凡继续求他,但司机说什么也不愿意往里面进了。两人说了半天,最后廖书凡一咬牙:“草,行吧,我们跑一截子!”说着就开始脱外套,一边对周砚抬了抬下巴,“你拿我外套挡一下吧,这一段还挺长的。”
      周砚伸手拽住了他拉拉链的手,伸头看了看窗外路灯下的雨点,说:“你给我家打个电话,叫周洲拿伞过来接。”
      “你叫她来接?你给宋老叔打都比她靠谱。”廖书凡瞪着眼瘪了瘪嘴,不过还是掏出手机拨了电话。
      周洲对着电话吼了一句,隔着雨声具体吼的什么也听不清。不过挂了电话后没过一会小姑娘就跑来了,穿着一双荧光雨靴,在路灯下反着光挺显然的。
      “就……一把伞啊?”周砚挺无奈的看着周洲递过来的黑伞。
      小姑娘顿时就不干了,冲他翻了个白眼:“废不废话!不要我走了啊!”
      “要要要!一把就一把吧赶紧走,冻死了!”廖书凡一把抢过黑伞跳下了车。
      三个人打着两把伞走在路灯下,周砚跟周洲挤了一把伞,廖书凡自己打了一把。周洲还挺喜欢下雨的,一路踩着水坑蹦跶,溅的到处都是泥点子。
      “你能不能不跳着走,属青蛙的么!”廖书凡撑着伞走在她身后,总觉得裤子上全是杰作。
      “就跳!你才属青蛙的!你属□□的!还是赖□□!”周洲回头对着他又踢了一脚水,皱着鼻子,“吃我们家的饭!蹭我们家的伞!”
      “你信不信我抽你!”廖书凡故意一抬胳膊肘对着她往前冲了一小下,不料周洲完全不怕,反而瞪了回去,廖书凡突然发现这小姑娘瞪人的时候眼神跟周砚一样一样的,心里不禁感叹了一下不愧是兄妹。
      周砚跟周洲直接回了毛笔店,廖书凡拿着那把黑伞自己回小区了。周洲对着廖书凡的背影吐了个舌头,周砚觉得挺无奈的:“他到底哪惹你了?”周洲没理他,只是做了个鬼脸,又哼了一声,自己一溜烟穿过院子跑进屋了。
      周砚在门口跺了跺脚,又抖了抖伞上的水,这才推门进了屋里。暖气片亮着灯,里面暖烘烘的,周师傅躺在床上正咳嗽,咳的气管都快震出来了眼睛都没离开电视一秒。
      周砚把伞往门后一靠,走到床边把床底下的痰盂拿出来递到了周师傅嘴边。周师傅一边咳一边摆摆手,周砚就拍拍他的背,一边皱着眉头看了周洲一眼。
      “你瞪我干什么啊!”周洲有些理亏的嚷嚷了一声,又争辩道,“晚上药是我给爷爷吃的!”
      周师傅一口痰终于咳了出来,抽了张纸巾擦着嘴:“对,小孙女给我弄的药……你们俩晚上玩的怎么样?去哪吃了?”
      “市里,玩的挺好。”周砚没说名字。
      “嗯……最近学习挺累的,你该多跟他们出去玩玩。”周师傅叹了口气,隔着被子锤了锤自己的腿,“我这一把老骨头了,又有宋姐帮着忙,别老把时间花我身上……”
      周砚没有说话,眉角微微动了动。最近周师傅说这种话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周砚打心里不喜欢他这样说。“没有,我喜欢待在家里。”周砚把痰盂的盖子盖上,又塞回了床底。
      “整天就喜欢待在家待在家!难怪你一个朋友都没有!”周洲跟着喊了一句。
      “有,廖书凡不就是么。”周砚看了她一眼。
      “所以你就只有他一个朋友!”周洲不服气的又嚷起来。
      周砚没有再跟他争辩。真要说起来,自己从小到大十几年,走得近的外人真的只有廖书凡一个,他自己本身就不喜欢说话,不喜欢跟人交流,加上整天捣鼓这些老人家才喜欢的传统东西,在别人的眼里看起来总是怪怪的。偶尔也会有人想跟他做朋友,但说了几句后得不到回应,也都就算了。
      “多跟人走走……多跟人看看……”周师傅又咳嗽了一声,“这要是有一天我走了,你自己可怎么办……”
      “爷爷!”周砚猛地喊了一嗓子打断了他的话,心里慌了一下,声音又小下去,“是不是有个……沈眠洲来买过笔?”
      周师傅仔细的回忆了一下,啊了一声:“对对,有个叫沈眠洲的,来过,把我夸的跟什么似得。”说着又笑起来,“怎么,宋姐告诉你了?”
      “没……我今晚凑巧碰见他了。”周砚说到一半突然想起来,沈眠洲之前只见过他一面,是怎么认出来的呢。
      “这么巧?那小伙子挺懂行的,我跟他聊了一会,是什么院的大学生来着……”周师傅说着又看向周砚,“你啊,高考可得好好考,你爸你叔都没怎么上学,你爸当年成绩倒是挺好的,可惜当时家里困难,给耽误了……你可一定得上大学!”
      周砚应了一声,声音闷下来;“我更喜欢做毛笔。”
      “没出息!”周洲突然插了一句,接着又不说话了。
      “也不能说没出息,但是像爷爷这样一辈子只做毛笔,出息肯定不大。”周师傅叹了一声,“上了大学也可以做毛笔,但是做的就是不一样的毛笔了……你去到更高的地方,眼界才会更开阔,才能做出更好的东西,是不是这样?”
      “爷爷,你说这么多话不累么。”周砚站在床边动了两下。
      “我一跟你说这些你就烦……索性你成绩好,不用我操心……对了,那个沈眠洲就是学的什么什么书法专业……你是在哪看到他的?我就给他看了几张做毛笔的照片,他居然还记得你。”
      周师傅絮絮叨叨的又说了一会,终于渐渐没了声,靠着床头打起了呼噜。周洲把电视音量调到了最小,自己爬上床缩在被子里继续看起来,周砚把周师傅安顿好,转身回了自己屋里。
      一想到晚上的事,周砚心里便有些不舒服,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呢,不知为什么从饭店出来后廖书凡的情绪就一直不对劲,憋着一股火似得最后全撒在那一对小偷身上了,完了还说了自己两句。
      周砚知道那一男一女十有八九说的是假话,但他控制不住。在他一听到那男人说有个生病的老爹时就忍不住想到了爷爷,一想到爷爷,他就心软了。
      万一是真的呢?虽然十有八九是假的,但万一是哪十之一二呢?周砚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开学初廖书凡来他家练字的第一个晚上,廖书凡说有什么要说出来。今晚他挣扎了好久想说出来的,可是这种理由……他最终还是说不出口。
      已经过了九点,外面渐渐静下来。周砚被淋了一身雨,本来想洗个澡的,但走到浴室突然从窗口灌进来一阵风吹的他一个哆嗦,突然就没兴致了,于是改成简单的洗漱后便钻进了自己的屋里。
      周砚的屋里没有暖气,本来周师傅是想把他的房门打开的,但这大冬天的太费电,周砚想了想还是悄悄把门关上了。
      就凭着每几月爸妈寄回来的那几百块钱,喝粥都不够。周师傅的笔从来都不贵,只卖给识货的人,虽然周师傅也算一代做笔的大师,但周砚从没想过把这些笔拿去卖个高价。
      不想,不屑,不值得,为了那点钱把毛笔的自尊都丢了。
      过去周砚是那样想,但自从周师傅病了之后,这种想法开始渐渐的动摇起来。他需要钱,特别需要钱,上回手术已经花掉了大半积蓄,要不是平时还能卖出一点笔,加上平时自己做点小雕刻的费用,一管好针就要快一百,周师傅这药钱根本不够。
      周砚从抽屉里翻出一支已经做了一半的毛笔,笔头的毛已经选的差不多了,梳一梳,剩下的就快了。
      这笔是给廖书凡的,上回廖书凡说过想要一支毛笔后,周砚也不知道怎么的自己就上了心,兴致勃勃的想给他做一支。原本想趁着生日当礼物的,但去年过年后每天忙得跟兔子似得,加上还要学习,真正能做这支笔的功夫少之又少,只能抽空做一点,做一点的,一直拖到现在还没做完。
      哎,欠了一年生日礼物。
      一想到廖书凡,周砚心里又是一阵闷气,那种别别扭扭的,期待又抗拒的感觉,说不上来。
      这个人看着好说话,很大度,但其实霸道得很,就这么硬是闯入他一个人待了十几年的生活里,还非要拉着他一起看世界。不过更别扭的是,周砚觉得自己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难以接受。是难以接受世界呢,还是难以接受廖书凡呢?这个问题挺值得深思的,连周砚自己也想不明白。
      也许他所做的,只有慢慢的跟着廖书凡的步伐,一点一点的,往前走而已。
      闹钟上的时针指到11的时候周砚放下了毛笔。外屋安安静静的,估计两人都已经睡着了,周砚蹑手蹑脚的拧开门,果然外面已经关了灯。门外的雨还在下,不过小了许多,雨点噼里啪啦的砸在老旧的砖瓦屋檐上,很有节奏的点缀着黑夜。
      正当周砚想去趟厕所再回去继续做工的时候,隔着院子传来了敲门声,不是很大,但急促的当当当还是打乱了雨点的节奏。
      这么晚了,谁啊?大概是廖书凡又想起了什么事?这么想着周砚的心里便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大概是有点欣喜的,但是为什么要欣喜呢?周砚拿起伞一路小跑了出去,毛笔店的店门有两道锁,大概是因为心里认定是廖书凡的缘故,周砚想也没想直接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挺胖的男人,撑着把折了脚的雨伞,没什么正形的靠在了门框上。
      周砚额上的两道眉毛立刻皱了起来,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刚想关上门,男人的一只脚就把门框抵住了。
      “怎么着,几个月不见这么见外了?”男人笑着,假惺惺的客套让人很不舒服。
      周砚低着头,目光躲闪了一下:“我不做了。”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