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二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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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书凡其实挺高兴的。周爷爷跟邻居们的关系都挺好，暑假的时候宋老叔家的闺女回来了，知道了周爷爷的情况后便自告奋勇的每天去帮着照顾，做做饭打扫打扫卫生，周砚要轻松许多，也不用每天晚自习请假了。
不过这么一来廖书凡也就没好意思去蹭饭了，每天只能在学校见着周砚，两个人说不到几句话。廖书凡虽然安慰自己他对周砚的感觉只是非常好的朋友，但就算是朋友，每天点个头也太不舒心了。
放学的时候廖书凡看了周砚好几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自从开学后周砚一直对他淡淡的。廖书凡不知道是为什么，觉得大概是一个暑假过的周砚那点心扉又缩回去了，可有时候又能看着他跟何加伟聊上几句，心里便有点不是滋味。
“你要去找他就快去，老这么看着干什么。”许鹏推了廖书凡一把。
“我看谁了？”廖书凡下意识的移开目光争辩。
“你是不是想跟周砚说什么？不过我觉得孙奇胜的事你跟他打个招呼也对，他心眼太小，指不定连着跟你关系好的都一起记恨。”许鹏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我就老觉得他在背后说我。”
廖书凡挺惊讶的看了许鹏一眼：“你被害妄想症呢吧？”
“我说真的！”
廖书凡没太在意许鹏的话，兴高采烈的找周砚一起回家去了。
“徐长海今天找我了。”廖书凡挺兴奋的捅了捅周砚的胳膊。
已经是晚上九点了，公交车上没什么人，只有几个头发花白的爷爷奶奶靠在窗边，另有一个小青年扶着门口的柱子漫步目的的望着窗外，两人的对话突然显得空旷起来。周砚只是看了他一眼，没什么反应，这让廖书凡有些尴尬，只好又推了推他：“徐长海让你教我语文呢。”
“有什么好教的。”周砚终于回了一句，不过始终抱着他的大黑书包，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对面的窗外。
“我也不知道，大概就是作文啊练字啊之类的……你看什么呢？”廖书凡顺着他的目光凑了过去，窗外黑漆漆的夜色和他俩映在玻璃窗上的倒影交叠在一起，随着车厢的频率晃动着。
周砚抱着书包动了一下，目光和玻璃窗里的廖书凡交汇在一起：“徐长海让我教你练字？”
“是啊，让我每天跟着你一起写半小时的钢笔字。”廖书凡扭过头看着他，突然觉得挺不好意思的，“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我自己写也行。”
“你那字跟狗爬似得。”周砚突然说了一句。廖书凡一阵恍惚，只觉得周砚的嘴角似乎很细微的动了动，摸不清是不是在笑，但没由来的就是让他整个身心都舒畅起来。
“那你教我？上回你就说过教我写字了……”廖书凡突然激动了，“结果到现在我连毛笔都没摸着过！”
周砚看了他一眼，说不上是什么表情：“那等会你在我家待半个小时再走。”
“行！我挺想爷爷的！”
廖书凡跟着周砚一起回了毛笔店，时隔快两个月没来，再次踏入这方不大的小院子只觉得心里莫名的咚咚跳快了几下。周师傅已经睡了，周砚轻手轻脚的拿钥匙开了门，直接拐进了自己的屋子。
“你爷爷睡这么早。”廖书凡垫着脚尖跟进来，觉得这场景跟做贼似得。
周砚刚拉开灯，就站在桌边整理书包：“嗯，这几天不大舒服，吃完饭就睡了。”
廖书凡也把书包放下来，打开掏了掏，觉得没什么要拿的，想了想把笔盒掏出来放在了桌上：“你这桌子有点小啊，两个人挤不够吧？”
周砚没说话，伸手把别在床头的小灯也按开来，又从书柜上抽出一本硬壳子的大书垫在了床上，这才说；“你在桌上写，我在床上写。”
“别别别，这多不好！”廖书凡赶紧摆摆手，刚想说我去床上写，可转念一想，不知道哪里不对劲了脸上蹭蹭蹭的就开始往外冒火，张张嘴愣是没发出声。
“你脸跟猴屁股一样。”周砚突然笑了一声，很轻的，但确实是笑了。
廖书凡突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开学这几天来的烦闷一扫而空，一瞬间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都堆在了一起，总觉得有很多话想说，可这些话就像是一团乱麻似得溜到他嘴边，却怎么都整理不出个头绪。廖书凡只能张着嘴，老半天才说了一句：“周砚，我们……是朋友吧？”
周砚正伸长胳膊去够柜子顶上的纸，有些莫名其妙的回头看了他一眼，视线却在跟廖书凡对上的瞬间突然移开了：“嗯。”
廖书凡咬了咬牙，终于问了出来：“那你……为什么开学后都不怎么理我……”
问完廖书凡就后悔了，这话真傻，不，是相当傻，就跟小学生似得。但他确实想知道为什么，他也猜测过原因，可能是一个暑假没怎么联系，周砚又生疏起来，或者说一个暑假没怎联系，周砚觉得自己不够意思。周砚总是莫名其妙的就会生闷气，关键是生闷气的时候他什么都不会说，就这么慢慢的离自己远远的。
太难受了。廖书凡在心里对自己说，他跟周砚是好朋友，这样太难受了。
周砚抽了一叠格子纸放在他面前，目光躲闪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要是觉得我哪里做的不对，或者生气了，一定要说出来。”廖书凡索性把话敞开了，认真的看着他，“我之前也说过，我能感觉到你生气，但是我却不知道是为什么，这样我就……我就很难受……我不想你生气，我们是朋友。”
这个词一说出口，廖书凡的心里便又抽了一下，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似得，闷的他喘不过气。于是理智就在他的脑子里再次自我安慰似得喊起来，你俩就是朋友啊没什么不对，周砚一定也是这么想的。
空气静止了好一会。许久之后才传来一声很小的“我没有。”
周砚在桌边站了半天，嘴巴张张闭闭了几次，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每当话到嘴边的时候就溜回去了。廖书凡就这么耐心的等着，他有种感觉，从来不会表达自己的周砚很努力的想从自己的壳子里出来，挣扎着想让他看一眼壳子里的世界。要是他现在打断了，可能以后都看不到了。
世界一时间安静起来，只剩下台灯上的小闹钟滴答滴答的走秒声。廖书凡坐在椅子上抬头看着周砚，带着一种鼓励的，期盼的目光。周砚站在他面前，视线在地面上来回扫着，想开口的嘴唇小幅度的动着，虽然没有真的发出声音，但却也没有闭上。
廖书凡觉得自己该帮他一把，可当他思考着怎么帮的时候，胳膊却在没有经过大脑的同时就行动了。廖书凡拉住了周砚的手，在他自己还没意识的时候就一把拉住了周砚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甚至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不知是他还是周砚的颤抖。
在接触到那份来自对方温度的瞬间，廖书凡的心脏开始砰砰直跳。
安慰了他一个夏天的理智拼命扯着他的神经往后拉，但不知是不是周砚的手太柔软，或者这份温度太让人依恋，总之这只修长雪白的手就像魔咒一样，廖书凡觉得自己的胳膊就像上锁了似得怎么都动不了，甚至一瞬间连脑子都不转了。让他惊讶的是周砚也没有推开他，两人突然就这样对视了起来。
“哎！”好半天廖书凡才回过神，脸上烧的厉害，触电似得松开周砚，犹豫了一下又抓了抓他的手腕。
“我没有生你的气。”周砚这才开了口，声音很轻，“是我自己……对不起。”说完很纠结的皱了一下眉，“我也不知道。”
廖书凡用手背摸了摸脸颊，果然滚烫的，于是低头整理起纸张；“我还以为……是我暑假后来都没联系你……你生气了。”
周砚又垂下目光，半天突然嗤的笑了一声，随后又抬起头看向廖书凡，浅浅的眸子在灯光下闪动着；“嗯。”
“真是因为这个生气啊？”廖书凡愣了一下，刚刚抚平的小心脏突然又开始狂跳起来，赶紧翻了翻练字的纸，想要掩饰什么似得把纸翻的哗哗作响。他想要追问下去，但这时候理智终于占了上风，硬是拉住了他已经到了嘴边的话。
最后周砚说了声：“好了，练字吧。”这种危险的气氛才算打住。
廖书凡松了一口气，把那一叠被自己翻的乱七八糟的纸摆好：“嗯……你是大师，你说怎么练就怎么练。”
周砚从书架上抽了一本字帖扔给他：“还能怎么练，照着写。”
“就抄字帖啊？”廖书凡有些失望的喊了一句，想起周师傅在睡觉，又把声音压低，“没有什么诀窍之类的么？而且你不是不用字帖的。”
“我都临过好多年了。”周砚没看他，只是转身收走了那本字帖放了过去，又从桌上的一沓子书本里抽出一个本子拿到他面前，“不想临字帖，就临我的。”
廖书凡翻开了那本挺薄的方格本，果然里面全都是周砚写的字，端端正正的，横竖弯折棱角分明，就跟小楷差不多。
“行啊，我照着你的写！不过你这不是用钢笔写的吧？我怎么觉得像毛笔字……”廖书凡又翻了几页。
“软笔写的。”周砚已经搬着凳子坐在床边写起来了，头也不回的回答他，“在笔筒里，你要想用就拿。”
“哦……好。”
两人都安静下来，笔尖传来的沙沙声伴着闹钟的滴答，像一首静谧的歌流进心坎里。廖书凡没找着软笔，索性就用自带的水笔练起来。看着面前苍劲的字迹，和字迹的主人一同坐在这间十来平的小屋子里，廖书凡觉得身心都充实了。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二十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