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少年》千竹歌

102、一百零二

　　“我……”沈眠州的目光扫过他那一群同学，轻轻的叹了一声，“算了，我还得回去忙我的作业。”
　　　周砚点了点头没再问什么。有一瞬间他从沈眠洲的眼神里看到一种类似落寞和遗憾的东西，但就像是错觉似得，下一秒又变回了那个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学长。周砚很想弄清那一瞬间他流露出的是什么，可又本能的告诉自己，只能止步于此了。
　　晚上只是简单的吃了一顿，毕竟大部分人是一下火车就赶到了法院，折腾了一天都没有休息，索性大家都还要再待几天，干脆约着等法院正式发通知的那天再好好聚一聚。
　　宾馆是何加伟安排的，就在湖边，廖书凡和周砚把几个人送过去后又待了一会。临走的时候何加伟拍了拍廖书凡的肩，说：“现在孙奇胜的事差不多算解决了，接下来……”
　　“我懂。”廖书凡握了握拳头，接着露出了一个挺认真的表情。
　　“这事还得问孙奇胜，你们俩去是不行了，我去吧。”何加伟叹了口气。
　　“……行，那孙奇胜这边就交给你了。”
　　周砚站在一旁听着他俩没什么头尾的对话，目光扫过何加伟。
　　“走吧。”廖书凡轻轻拍了周砚一下，拉着他的胳膊走了出去。
　　除了孙奇胜之外，还有一个人是廖书凡想好好问一问的。孙奇胜认为这是周砚做的这很好理解，可他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陈珺雯会突然去帮他，陈珺雯说的那些固然是一个方面，可小姑娘一直就不是自己能拿主意的那种类型，这事她肯定会找人商量。就像何加伟说的那样，举报也好，突然就轰动全校也好，孙奇胜追到杭州也好，其中一定还有很多细节是他们不了解的，而这些细节无疑才是真正引起这件事的关键所在。
　　期末最后一门考完的第二天廖书凡去找了张律师，张律师倒是毫不顾忌的把调查的资料都给了他，之后廖书凡又给陈珺雯打了个电话，仔仔细细的问了一些事情。
　　周砚的课程已经全部结束了，两人陪着何加伟他们在杭州又待了几天，一直到一月末的时候法院终于下达了最终裁决，一审对周砚的判决全部撤销，孙奇胜则依旧负民事责任，数罪并罚，得赔偿一笔不小的费用。
　　眼看着就要过年，廖书凡家里已经打了几个电话来催，廖兴国在知道庭审确定后才把真相告诉了一直被蒙在鼓里的朱桥。朱桥气的要命，为此和廖兴国闹了好几天，等廖书凡回到家的时候两人才算刚刚和解。
　　“这么大的事情不告诉我？你们爷俩想翻天吗！”朱桥看见廖书凡气又不打处来。
　　“我是怕你着急……”廖兴国叹了口气。
　　廖书凡坐在沙发上没吭声，老老实实的听着朱桥训话。朱桥骂了几句后突然话锋一转，问他：“周砚呢？一起回来的？”
　　廖书凡愣了一下。回家待了有两三天了，廖书凡一直顾及着他爸妈的感受，没有去找哪怕是只隔了十分钟路程的周砚，一直都是电话联系。他下意识的看了他爸一眼，廖兴国的目光晃动了一下，他知道这是把他跟周砚的事也告诉朱桥了，于是只好低着头，半天吞吞吐吐的恩了一声。
　　“你……”朱桥似乎想说什么，卡了半句在嗓子里半天出不来，但随即又拍了拍手，“算了……”
　　“那……今年过年……周砚能跟我们一起回去么……”说着廖书凡的声音低了下去。
　　朱桥沉默了。她看了看廖兴国，两人的目光交汇在一起，像是在默默的交流着什么似得。半晌朱桥开了口：“这个问题我跟你爸也讨论过……按理说应该带他一起回去……不过他爸妈……虽然不一定回来，但毕竟也是他爸妈。”
　　“他爸妈那样的有跟没差不多！”廖书凡低下头，有一下没一下的踩了踩地板，“就算是过年回来也就待个一天，周砚根本不想见他们。”
　　“你……”朱桥半天没说出话来。廖书凡猛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随即闭上了嘴，但朱桥却突然叹了口气，摆摆手：“哎……随你们吧……”就在廖书凡刚松了口气的时候，朱桥眉毛一竖，又继续说：“但是！你爷爷听卢莛听了这么些时候了，今年非要你把她带回去见一见，你编个理由也好，说服卢莛也好，我不管你跟周砚怎样，你得给你爷爷一个说法！”
　　廖书凡像是得了特赦一样，蹭的站了起来：“好！”
　　“那你记得和卢莛说说……”
　　廖书凡很坚定的抬起头：“她的事我会好好处理的。”
　　廖书凡说到做到，当天下午就给卢莛打了个电话，约在了附近的一家牛排店。自从那天卢莛到学校来看他之后廖书凡就一直在忙二审和考试的事情，两人许久没怎么联系了。说起来，只在开学之初廖书凡有意拿她当掩护牌的时候才主动约过几次，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在那之后还真的没和卢莛见过几面。
　　窗外的风刮得呼呼的，人人跟成了仙似的一开口就是一团白气。廖书凡到店里的时候才不到十一点，牛排店刚刚开始营业，他找了个挺显眼的地方坐下了，看了一眼手机，心情颇有些复杂。很快就有服务员抱着单子走了过来，廖书凡摆了摆手让他退下了，他还不确定这顿饭能不能吃下去。
　　十一点十分的时候卢莛来了。一进门她就看到了廖书凡，一个人坐在桌边摆弄着手机，不知道在跟谁发短信。卢莛的脚步是停顿了一下的，但紧接着走了过去，拉开了厚实的羽绒服，坐到了廖书凡的对面。
　　“挺早啊！”卢莛笑了笑。
　　廖书凡抬起头，愣了一下，接着不大自然的扯了扯嘴角：“没，我也就刚坐下。”说着把菜单推了过去，“吃什么就点吧，我要个一样的就行。”
　　　卢莛随手翻了几下，指了一个名字：“就这个吧。”等服务员记下名字，拿着菜单走远后，卢莛这才笑眯眯的拨了拨头发，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听说二审早就结束了吧？”
　　“嗯，和同学在那边又玩了几天，加上学校的事情没处理完。”廖书凡下意识的晃了晃面前的杯子，“你一放假就回来了吧？”
　　“嗯，本来想跟你们一起回来的，但是你这边看上去挺久的，我妈又一直催我，我就先回来了。”卢莛笑了笑。
　　“我家里也一直在催……”廖书凡说完也笑了一声，“我爷爷还说年后想见见你来着。”
　　“见我？”卢莛愣了一下，接着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莫测起来，继而低下头，似乎在笑，“见我啊……是不是你爸妈跟你爷爷说了什么？”廖书凡想说什么，被她一打断了，“其实如果你爷爷真的想见我的话，我去玩两天也行啊。”
　　廖书凡沉默了一瞬，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水，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的话。卢莛倒是挺不在意的继续说：“我知道你就是想让你爷爷放心……我就是当去乡下玩两天也没关系的，你们那里环境不是挺好的？”
　　“让我爷爷放心？”廖书凡突然抬起头，目光直直的盯着她的脸，“你怎么知道我爷爷不放心？”
　　卢莛又是一愣，但廖书凡没有给她辩解的机会，依旧是认认真真的重复：“你怎么知道我爷爷就不放心了？”
　　卢莛被他问的一懵，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我，我就是猜测……你爸妈不是反对……”
　　“反对什么？”廖书凡追问了一句。
　　“反对你和你喜欢的人啊……”卢莛的声音小下去。
　　廖书凡把手里的杯子往桌上一放，哐的一声，清脆的碰撞在还没什么客人的牛排店里格外醒目。
　　“怎么了……”卢莛虽然不大明白廖书凡这一下是为什么，但还是习惯性的笑了笑。
　　“卢莛。”廖书凡顿了顿，接着握了握拳头，似乎在极力忍着什么，半晌叹了口气，“对不起……我真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或许是我做错了，我一开始就该很明确的拒绝你才对，也不该用你当幌子，哪怕是朋友……”
　　“没关系，都说了就是朋友……”
　　“那你为什么要去揭发孙奇胜！”廖书凡猛地提高了声音，心里一下子难过起来，“为什么要怂恿他去绑架周砚要挟我？为什么费尽心思的想把周砚送进牢里？！”
　　“什么……”桌子哐当一下震了震，卢莛刷的往后退了退，整个人愣在了那里，目光一瞬间从他的身上移开来，落在了玻璃杯里依旧晃动的水面上。
　　“我问过陈珺雯，孙奇胜当初找她作证人的时候她明明就找你商量过，但是你却说你对此毫不知情……”廖书凡吸了一口气，眉毛有些痛苦的皱起来，“我也找人仔细的问过孙奇胜，当初他是根本看不到那封告密信的，但是有老师觉得他也挺可怜的，这才偷偷给他看了一眼信封。那位老师……是你爸爸的朋友，对么？”
　　“他不是……”
　　“他老婆也在市容局，跟你爸妈都是同事，甚至是你爸的直接下属。”廖书凡没有再看她，只是盯着桌面像是在单纯的陈述什么事实一般，“后来我找到了那个老师，他也告诉我了，这件事上你爸直接给过他们暗示，说是孙奇胜也不容易，都是小孩子，能帮一下就帮一下，他一直以为孙奇胜是你们家的熟人……孙奇胜你倒是没有直接联系，但是一直在帮孙奇胜家里找律师，出主意的那位……是你的初中同学吧？初中就一直暗恋你的那个？正好他跟孙奇胜是小学同学。”廖书凡顿了顿，突然有些嘲讽的扯了扯嘴角，“还要我继续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