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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五章 芒种×夏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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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外有马蹄声。
我眉头微皱,心下不快。竹林居一向不欢迎岛外之人,更何况是能破我布下的五行阵,而硬创进来的非常之辈。
放了花锄,换上未央为我新制的长袍,出门迎客。
非我所好,有客自远方而来,自该出迎。何况尘世之事,太过繁杂,还是迅速解决了的好。
我手中玩弄着刚摘下的竹叶,脸上无怒无喜。有微风扶草。来人的脚步近了。虽是故意隐了声音,但终逃不过我的耳朵。只是此等功力,已是世间罕有。
有风自林中向我吹来。
“先生,帮我。”来人在我身后鞠躬,声音凄楚哽咽,态度却不卑不亢。
我并未转身,只是问:“为何而来?”
“求先生就人一命。”
“要救何人?”
“晚生此生最爱之人。”
我未答话,提步缓缓向竹林深处走去,步履极稳,不再理身后之人。
求人做事,需心诚。
两天。
两天间,他的确无怨,任我差遣,微薄琐事,讽刺嘲弄,忍天下人所不能人,他果是人中之龙。
第三日。
“你要我做什么?”清晨破晓,我惯于在林中抚琴。流泉古琴为我所奏,自是有天籁之音。只是这音虽犹仙曲,身旁的这人怕也是没心情听吧。
他听见我问话,轻声答道:“求先生赐我零陵。”
“可知零陵做何用?”我随手拨了琴弦,有音符自我手中流出。
“正是知才来求先生。”他表情恭敬依旧。
“令人死而复生,乃是逆天而行,你可知要付出的代价?”我轻描淡写地说着。
“不知……”他微微迟疑,片刻后答得斩钉截铁,“可是纵是倾尽我所有,亦要让她复活。”
他意已决,终不是我所能改变。
我叹息。手停曲断,自袍中取出一株紫色香草,递到他手中,“将此草配之落山雪水,用文火熬制七七四十九个时辰,给所需之人服下,便可达你所愿。”
他惊喜,连声道谢:“谢谢先生!谢谢先生!”
我挥袖起身:“非用谢我,你以赤诚之心换之,已是绰绰有余。”
他向我深深一鞠躬,便立即施了轻功向林外飞去。
我轻轻摇头,天下痴情人,多是如此。
“你给了他零陵?”明镜执黑,略思落子。
“是芸香。”我轻品名茗,眼睛看着棋盘。
“为何?”
“不为何?”我执白落下一子。
明镜轻叹:“那人相貌太过妖异,虽是人中之龙之资,却是薄福之命。”
我淡笑:“我便是如此,怎会不知。”
她亦笑:“我倒忘了。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何给他的是药效比零陵更强的芸香,这非你所好。”
“近来无聊,突然很想玩个赌局。”我轻轻落子封杀。
“赌什么?”
“赌逆天之下,依有幸福。”我看着棋盘,眼神清远。
明镜凝视了棋盘良久,终是翻盘无望,只能摇头放弃:“轩辕,你太执着。”
我轻笑未言,挥手收了棋盘。
屋外有红光闪过。
明镜端了琉璃盏:“未央今日来得倒迟。”
我亦给自己换了杯新茶:“只怕是行虽慢,性却急。”
“轩辕,听说你把零陵赠了岛外之人?”身影未到,声先至,果是未央。
我挥袖唤风开门,见到门外人,不由笑道:“未央,你今日未免迟了些。”我跳过她,向红光处望去,“还有,你可否把你的轿子收好,别是压了我林中草木。”
未央一脸嬉笑,径自至明镜身旁坐下:“知道你小气,我施了悬空术,不会伤了你那些宝贝。”
我点点头,亦给她沏了杯茶。
“轩辕,今日又换了新面孔?”未央饮了茶,一脸好奇地看着我。
“那张脸用得乏了,便又新制了一张。”我轻言淡语。易容已是常事,真是不值得稀奇。
未央细细打量着,忽而拍手笑道:“轩辕,有时间多去世间走走,这迷倒众生的面皮会相当有趣。”
我淡笑不言。
明镜倒是开了口:“轩辕,你已非是世人,为何还要易容,这具躯壳非你所在乎。”
我点头,果是知己:“这万年生命太长,若不换得面孔,实则少了很多乐趣。况且这是当初的护命之术,丢不下。”
未央摇头,似有不满:“又得为你新制些衣衫,这批旧的已配不上这面容。唉,新收罗到的塞外彩蚕丝,又要为你而用。”
我起身朝她作揖:“真是难为宫主了,在下感激不尽。”
“呵呵……”明镜见我一脸故做恭敬的表情,忍不住笑出声来。
未央被我弄得有些窘迫,脸上红了半边:“我不管你了。光顾着和你说这面皮,都把正事给忘了。”她自袖中取出一面手掌般大小的铜镜,顺手扔至半空中,口中念念有词。铜镜化开禁咒,一点点扩大,直至如脸盆般大小才停止扩大。未央收了手,铜镜依然悬在半空中。
未央一脸得意:“怎样,我这宝贝好用吧!”
明镜有意逗她:“若不是当初你哭得无赖,轩辕才不会将这宝物送你做了生辰礼。”
未央瞪了她一眼,却有想不出其它话来反驳,只得赌气坐了一旁。
我笑着取出一丝白绸,抬手送进了铜镜里。原还是泛着铜光的镜面,吸呐进那白绸后,开始一点点地变至透明。一刹那,铜镜发出耀眼的白光。待到白光散去,镜面里竟倒出了无数的人与楼阁,一派盛世风采。
明镜问道:“这通世镜需要有想见者的物品。此人乃非常之辈,看样子这白绸是他的衣物。轩辕,你是如何得到的。”
我淡淡地笑着:“离去时,人心最切。我便是那时出的手。”
未央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刚想要说什么,镜中便出现了一抹白色的身影。
明镜微微皱眉:“怎么,好像是他又不是他,样貌,似乎不太像。”
“那是自然,他亦习得易容之术。”我放了茶杯,看着镜中轻笑。
“难道他来岛时用了易容?”未央吃了一惊。
明镜答道:“他来时用的是他本来的面容。世人皆传轩辕居士的易容之术神乎奇迹,他应该不敢贸然使用。更何况,如果他用了易容术,轩辕怕是不可能给他芸香的。”
我点头,果还是明镜知世深。
未央还是不解:“不是吧,难道他也是为了……”
“为了想要用张面孔躲了天劫,让自己可以活下去。”我轻然答道,此人和我如此相似,我又怎会不知。
“那不是和轩辕你一样?他的易容术……”未央惊讶。
“是炎日那个多事的老头传授的。”我蹩蹩嘴,我生性太寒,那老头教了我身抗寒心法,却说什么他是不收徒弟的,要我传他些易容之术以做交换。我随手交了他些最基本的,没想到他竟然也教了个这么不得了的徒弟出来。想是炎日那老头教了他些基本的,他自己勤于摸索才能有今日的能耐吧。
“快看,那人进了王府诶!”未央大声叫起来。
我叹气:“未央,别那么没礼貌,‘那人’叫龙飞扬,也就是七龙王爷中的白龙王。那是他的家,他自是想进便进,想出就出。”
未央又是一阵恍然大悟。
明镜淡淡道说:“未央,暂且不要问,若有什么问题待我们看过之后再细细问。”
未央点点头,一副乖孩子的样子坐了下来。我不由摇摇头,也只有明镜的话能让她安静下来。
镜中的画面并没有受我们谈话的影响,一点点地进行着。
龙飞扬进了府,并没有在大厅停留,左拐直走,踏进了一间极僻静的房间。
他推开门,径自至床边坐下,却挡住了我们的视线。
未央挥手换了角度,我们方才发现那床上躺着一名女子。她,便该是龙飞扬口中挚爱之人了吧。我不由细细打量了一番。虽是五官秀气,衣着华丽,神态极安然,却是称不上是绝色。
未央失望的表情极明显:“我还以为是个绝色的女子。”
明镜接口:“是绝色啊。”
未央嘟了嘴:“哪里啊?就是个普通的女子嘛!”
明镜取笑道:“未央,你在轩辕旁边白待了。”
“什么嘛……”未央突然恍过神来,“你是说……”
明镜含笑地点点头。
“她也易了容啊……”
我听着她们俩的话,眼睛却不离镜面。看样子是越发有趣了。
龙飞扬轻轻抚摸着那名女子的脸颊,低低说着:“木谣,再等等,你便又可以在我身边了……你看,我特意为你去求的零陵,一定可以让你复活的!”
他取了落山雪水,用我教的方法熬成了药。他端至床前,一点点喂下去,他表情奇异,仿佛他喂下的不是药,而是他所有的希望。
床上的人轻轻睁开了眼,他的眼睛里一瞬间有了光彩,轻声唤道:“木谣!”
床上的女子只是瞪着大大的眼睛塄塄地看着他,表情迷惑不解,她朱唇轻启:“你,是谁啊?”
龙飞扬所有的光芒仿佛在一瞬间暗下去,表情尽显了对眼前的难以置信。
明镜有些不忍:“轩辕……这样是否太过残忍?零陵却是可以让人复活,但是同时也剥夺了服用者的所有记忆。就像是一个人转世后虽然有和前世一样的面容,却没有前世的记忆。龙飞扬救回的木谣,已不是能记得他们过去的木谣。”
我道:“他太过执着,我改变不了他。以前也曾有人做过和他一样的事,可是并没有人能得到幸福。现在我们能做的,只是看着,他是不是能成功,他会如何来挽回原来属于他的东西。”
未央蹩嘴:“轩辕,你有些宠他哦!”
我淡笑不应。
此时的龙飞扬已恢复了笑容,看似虽然还有些勉强,却知道花了心力:“木谣,你怕是太累了,现在好好休息一下,等你醒来,一切都会想起来的。”
木谣听得他的声音极温柔,便乖巧地点点头,按他的吩咐睡了下去。
他看着她睡下,便悄悄起身,向门外走去。
他轻轻把门关好,门外正有人在等他。龙飞扬示意屋内人不易打扰,带着来人到了较远的地方。
“王爷,您终于回来了。”等他的是个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看那恭敬的样子便知应是自小便跟在他身边,而能到这里找他的,定是心腹。
“玉宇,府中一切可好?”飞扬表情安然,却有种不怒自威的非凡气质。
“宫中,有异动……”玉宇表情凝重,有不符合他年龄的成熟。
“什么事?”
玉宇伏在飞扬耳边低语了几句。
听得玉宇的话,龙飞扬的表情虽未变,言语中却多了份严肃:“替我准备下,我即刻进宫。”
未央看得有些无趣:“定又是些宫廷之争,这种暗争明夺实在很无味。”
明镜淡道:“争权夺势本就是人□□望,有何不可呢?只是这位白龙王,不见得是这类人啊。”
未央素来不喜欢这类事,不屑道:“有何不同,在染缸里泡了那么久,再白的人也早就黑了。”她把头转向我,有些奇怪,“轩辕,你为何都不说话?”
我给自己倒了杯茶:“我倒是好奇那名女子的身份。”
明镜幽幽道:“你怕是猜到了吧。”
我朝她轻笑:“你又何尝不是。”
“那还有何好奇。”
“好奇是否有我料不到的故事。”
未央的头在我和明镜之间转着,迷惑着:“你们两个到底在打什么样哑谜啊?”
我和明镜相视而笑,不再说话。
未央见我们并不理她,不满地嘟哝了句,眼睛不由又回到了镜面上。
龙飞扬着了正装,骑马直奔皇宫。
能骑马直创皇宫的,是只有握有东南西北四方兵权的青、赤、玄、白四王的特权。
龙飞扬应该知了,他离开的这几天,皇上病危,太子执事,但青龙王于东方起兵造反,太子欲御驾亲征,却被朝中大臣拦了下来,说皇上病危,恐有不测,太子此时应留在宫中守护皇上,可另派王爷领兵平反。
而朝中所有人都知道,七个王爷中,以白龙王年纪最轻,却战功最高,自十三岁领兵打仗开始,便战无不胜。可是,所有的人也都知道,白龙王素来与青龙王最为交好。皇家亲情最淡,可是这两人自孩童时便是不离彼此,为人所赞叹的真兄弟。
如若真将兵权交了白龙王,他会愿意去讨伐么?如若应命去了,可会尽心力?朝中猜测着各种可能,已是人心不定。
龙飞扬下马,直闯御书房。
在房中批阅奏折的,是太子。
龙飞扬单跪行礼:“臣参见太子。”
太子抬头,眉眼间有和龙飞扬相似的神采,同是淡淡的神情,他却比龙飞扬多了份威严的气魄。
太子挥挥手,示意身旁伺候的人退下。他走到龙飞扬身旁,弯腰扶起他:“起来吧。”隐隐地,可以看见他手中加了力。
龙飞扬脸色未变,依然平淡如常:“谢太子。”
待周围的人关了门。太子方才开口。
“七弟,你多久没叫我五哥了?”太子的语调依然平淡,却可以听出淡淡的伤。
龙飞扬微微一愣:“自……父皇宣布你为太子的时候开始吧。那时开始便是要讲求君臣之礼的。”
“呵呵,果是这个身份束了我的生活么,一个太子身份,连兄弟都不愿认我了。”太子满是自嘲得说道,不见得有冷漠,但有得忧伤。
“我们最开始不都知道会有这样的结局了吗?所有的兄弟都知道一开始就是会选定你继承王位的。因为,”龙飞扬顿了顿,声音低了许多,“我们七兄弟,只有你才是真正拥有皇家血统的人。”
太子的眼中掠过一丝痛楚:“是。你们本就是父皇选给我的护卫。可是为了让你们能够在任何情况下,任何时候都能保护我,便给你们定下了这样的身份,让我们以兄弟的羁绊一起长大。可这也是最残忍的,就现在的状况就可知,父皇当年的这一步到底是错了。”
“不,父皇的心我们都懂,只是每个人的追求不同。”龙飞扬抬头看着太子,“三……青龙王这次起兵定不是为了要推翻你,而是给自己给你一个理由,让他自由。”
太子突然笑道:“还是你了解他。”
“太子,你只需告诉我,你真的,想要杀了青龙王么?”龙飞扬盯着太子的眼睛,语气慎重而坚决。
“不是。”太子坦然地看着龙飞扬,回答得极干脆。
“那么,接下来的就让交给我来处理。太子,你要做的,就是做一个好太子,将来,做一个好的皇上。”龙飞扬向太子深深地鞠了一躬。
“飞扬,你也有所求,是吗?”太子问道。
“是。我希望事情结束后,我能褪下爵位,浪迹天涯。”龙飞扬的表情极坚定,仿佛任何人皆是不能变了他的心意。
“带着她?”
龙飞扬稍稍停顿:“太子既已知,我亦不用申辩。”
“好,我答应你。”
龙飞扬看着眼前这个人的身影,又有些不忍:“太子……对不起……”
太子握紧了他的手:“我知你们要的,皇家给不了。这些年,是父皇束了你们,我算是代他把你们失去的还给你们吧。”
“太子,李大人求见。”门外传来了请示声。
“带他到侧店,我马上到。”太子的又恢复到了原来的语调,平静没有波澜。
龙飞扬轻轻拥了拥太子:“五哥,好好保重。”他放手转身离开。到门边时依然忍不住回头,那个着了黄杉的身影,在阳光下尤为单薄。龙飞扬仿佛又回到了十七年前,三岁的他第一次见到太子时的场景。
“以后你便是我的五哥硌,我一定会好好地保护你。来,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约定时相拉的手指许下的承诺,终还是不能实现。这一次,怕是他们兄弟最后一次见面了吧。
五哥,真的,对不起……
我偏过头,见未央一脸诧异,不由笑道:“未央,可有话要问?”
未央不敢置信地问道:“还有这样的事?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竟然何以造六个假的出来?!”
我淡道:“有何不可,可怜天下父母心。”
未央惊道:“这可是皇家哎,乱造皇子,欺君大罪!”
我懒懒地看着:“本就是那皇帝闹出来的。又何来欺君?更何况在他看来,理由就是如此充分。”
“恩……可是那太子就这么放白龙王走了?他不怕龙飞扬在外起事啊?”未央又问。
“龙飞扬不会。”我回答得极干脆。
“为什么?”
“恩,看样子我似乎有必要向你说说皇家历史。”
未央点头,洗耳恭听。
“老皇上素不好色,嫔妃不多,平时宠的也不过两人,即是皇后和袁贵妃。皇上一直没有龙儿,而皇后和袁贵妃同时怀孕了。
那时的朝政并不太平,加之西北蛮荒,有很多奇人异士来到中原为各路派别所用。皇上很是担心未来的龙儿会糟到不测,因此寻访各处异童。因此在陆续找到第四个异童时,他的龙儿为皇后所生,亦是聪颖非凡。皇上皆认那些异童为子,与自己的皇儿一同长大,手足情深。一面是希望他们可以保护好龙儿的成长,另一面也是希望他们在他即位后也能辅佐左右。
可是皇上却忘了,他找到的这些孩童并不是一般人,他们确是对权位没有任何兴趣,但是他们各有各的志愿。就如青龙王早厌了这宫廷的明争暗斗,想要的便是闲云野鹤的生活。可是身上的责任却是不能让他离开,所以他才用了这么个看似很笨,却最为有效的方法让自己自由。”
未央点头,却又问:“可是他们还是会辜负皇上的心愿啊。”
明镜摇头:“他们皆是人中之龙,怎会让自己心感不安。想必是将自己所学对太子倾囊相授,让太子得其精髓,在他们不在的时候也能平安天下。而且如若国家真有”
“不错。”我赞许地点头,得各色所长,他会是个好皇帝。
而此时的龙飞扬已回府。
玉宇迎上刚下马的龙飞扬:“王爷,她醒了。”
龙飞扬点点头,快步向府中走去。
推开门,木谣一脸茫然地倚在床边,眼中光芒涣散,看上去竟有些失魂落魄。
龙飞扬见到这样的木谣,不由瞳孔紧缩,握紧的拳头显示了他的痛楚。他快步上前,轻轻拥住了眼前人,低声唤道:“木谣……”
玉宇悄无声息地替他们掩上了门。
木谣歪着脑袋看着他,言语依然疑惑:“你……到底是谁呢?”
龙飞扬未答,眼睛紧闭,只是将手中的力道加了几分。
木谣见他不说话,自己边自言自语地说着:“总觉得我们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了,看到你我会觉得很安心,很舒服。可是如果我早就认识你的话,为什么我会不记得你的名字呢,为什么我会觉得好像我们的认识真的是很久很久以前,久到仿佛我们的相遇是在前世……”
龙飞扬轻轻放开木谣,将她扶至床上重新躺好:“木谣,如果你不记得以前了,那我现在来告诉你好不好。”
木谣乖巧地看着他坐到床边。
龙飞扬替她握好被角,言语极轻柔:“我叫龙飞扬,你以前最喜欢叫我飞扬哥。我们认识真的很久了呢,久到我都不记得到底有多长时间了。
我经常在外面领兵打仗,而你最喜欢站在城门的最高处迎接我回来。后来我说,我要娶你为妻。你笑着答应了。我们成亲的时候你穿着鲜红的喜衣美艳不可方物,所有的人都说我们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夫妻。
再后来,有一次我外出平乱却整整三个月没有消息,你在家等不住,便瞒了家丁跑上了战场。我见到你的时候真的觉得太多的意外,可是更多的是惊喜。那时我想,有你在身边,这场战役我们怎么能输。那场决战打得极惨烈,可我们终究是赢了。
那一晚,大家纵情歌舞,欢呼着胜利,竟没有人注意有刺客闯了进来。那个刺客直接闯进了我的营帐,他孤注一掷地刺杀却被你挡了下来。我保住了一命,却失去了你。你那天穿的是雪白的衣衫,却被鲜血染红,红到就好像你穿的是嫁我时的那件喜衣。
你说你有多过分,我们当初说好什么时候都在一起的,结果你还是先我一步离开。所以我用玉魄缚住了你的魂魄,再到离岛去求了能让你死而复生的药。可是你看,我好不容易让你重生了,你却又把我忘记了。”龙飞扬的声音越来越轻,几乎轻不可闻。他把头埋在木谣的发间,迟迟不抬头。
木谣伸手抱住了飞扬,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虽然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过,”她的眼睛突然有了光彩,“你既然是我的夫君,那么以后我定会好好地待你,永远都不再离开你。”
龙飞扬轻轻点头:“好。”他抬起头,与木谣相视一笑。
花常好月常圆人长久。
未央一脸感叹:“有情人终成眷属。”
我与明镜相视一笑,皆不答话。
不久,宫中降旨,派白龙王龙飞扬至东方平乱。
龙飞扬一路至东,战无不克。
青龙王看着桌上的战报,战况惨烈,可是他的嘴角竟勾出一抹微笑。
“王爷,有人求见。”
呵呵,终于舍得来见我了。“请他进来。”
一袭白衣推门而入,单跪行礼:“草民参见王爷。”
青龙王一脸戏谑:“七弟,你真是百玩不厌啊。”
那人抬起头了,虽是换了面容,可是眉宇见的神采却是可以分辨,正是龙飞扬。
飞扬笑道:“我还以为我功夫又精进了些,至少可以骗过三哥。”
“你至小便喜欢换了面容拿我们寻开心,看得多了无论你怎么变化都会知道,别是想用这样脸骗了我。”青龙王不屑地取笑道。
飞扬摇头:“也就三哥眼最尖。”
“行了,说正事吧。”青龙王随手飞出一只杯,飞扬抬手接了,杯中满茶竟无溢出,可见两人功夫已是相当了得。
“三哥想要的,太子允了。”龙飞扬端了差,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
青龙王点头:“我早猜到了。”
龙飞扬品着茶,说道:“三哥既决定走到这一步,想是后路也都想好了吧。”
青龙王看着他:“是。不过我需要你的帮忙。”
“哦?你怎知我会帮你?”
“当然会。”青龙王一脸轻笑,“因为我们想要的都差不多。而达我所愿,你亦可以得你所想。”
龙飞扬举杯淡笑:“是。那么就希望我们都能如愿以偿。”
青龙王亦默契地举杯,迟疑片刻,道:“她,还好么?”
龙飞扬微微失神:“至少她还活着,虽然不记得过去了。但是她,现在在我身边,让我感觉得到她真实的存在。不记得过去也好,那段痛苦的记忆让我一个人背负就可以了,我宁愿她有一个新的生命,新的开始。”
“听说,你是去了趟离岛……”青龙王轻轻抚摸着茶杯,低声问。
“是,去求零陵。”龙飞扬并未看他。
“你,果然比我有勇气。宁可用万金寻访异士求得玉魄,冒了性命危险去了离岛。为她,你宁愿放弃一切。飞扬,只有你守住了诺言。有你这样关心她的人在她身边,她定会幸福的。”青龙王抬头看着他,眼睛里有些惆怅不舍,又有些希望乞求:“好好照顾她。”
“一定!”回答得斩钉截铁。
时候不早。
龙飞扬站在门口挥手离别:“三哥,你好自保重。”
青龙王亦向他点头:“一样。”
兄弟间,原是不需要太多言语。
只是他们都知道此去经年,想是相逢无期。
未央一脸不懂:“这两个人也这么喜欢打哑谜!”
我递给她一杯茶:“未央,你且安心看下去,以后自然便知。”
白龙王依旧一路凯歌,直打到封地中心。
青龙王宣布投城。
次日,消息传回宫中,白龙王放走了青龙王。
宫中下旨,放走反军首领乃是重罪,本该问斩。但是白龙王平乱有功,故此削其爵位,不再多责。
宫中自是议论纷纷,但是不久皇上驾崩,太子即位,一切又有了新的开始。
我抬手念了咒语,镜面飞出白绸,镜面瞬间黯淡下去,又回到了原来的铜色。
未央不满地瞪了我一眼:“轩辕,你急什么嘛!人家还没看到龙飞扬和木谣的结局呢!”
我笑道:“怎么,非要看到别人男耕女织,或是执手天涯才可满足?”
未央道:“这么说,他们真的得到幸福了?”
我点头:“是。”
“可是我有很多不明白哎。”未央一脸疑惑。
“现在故事也看完了,你大可放心问了。”我取出一筒新茶,为她们重新添了。未央的问题怕是一时半会也问不完的。
“轩辕,你刚刚说太子是皇后所生,那么袁贵妃生的孩子呢?”未央接了我的茶,开始发问。
“就是木谣。”
未央惊讶:“啊?”
我轻笑:“你就真那么简单相信了龙飞扬的话?”
“那还能是什么?”
“木谣是袁贵妃所生,算是贵为公主吧。她也算是奇异,袁贵妃怀她三年才产下,出生时便是美貌非常。只是生下她后,袁贵妃便撒手人寰了。老皇上怜她遗孤,虽宫中有太多闲言碎语,但依然待她极好。
木谣自幼与七兄弟交好,因为年龄与排行老七的龙飞扬最相近,故感情最好。至于后来的互生爱慕也是情理之中。只是他们虽无血缘,可依有兄妹之名,更何况身在皇家,要顾及的怎可能只是自己。求不得的爱情,只能自己苦自己。
后来北方蛮姨进犯,他们用了大量奇人异士,使国家受创严重。首领指名只有娶了木谣方能停战,老皇帝虽是不舍,却顾虑百姓安危,不得不同意。龙飞扬那时候说的就是木谣出嫁时候的场景。却是隆重异常,只是没有人能笑得出来,都是暗自心伤难过。
后来战乱者还要求让在这次争夺中未尝一败的龙飞扬亲自到敌方阵地签停战协定。龙飞扬知是凶多吉少,为了大局却还是应允了。其实他已不在乎生死了,最爱的人终是得不到了。
那时他的心怕已是死了。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原来说已经随首领回国的木谣会在宴席上,他更没想到的是木谣是知道了这个暗杀他的阴谋,便在刺客向他扑来的时候替他挡下,也因此牺牲了自己的性命。他一怒而起,以一人之力抱了木谣尸体杀出敌营,同时其他六王在边境发兵,趁敌方乱阵而大获全胜,使得后来敌人再也没有办法组织一次全面的反攻。
龙飞扬放出话是把木谣葬在了边境,还举行了葬礼。可是实际上是带着木谣回到京都,并给她易了容,躲过各路窥探,后又来求我给了零陵。接下来的,你们也都知道了。”
说完,我便大口喝着茶,解释果然很费口舌。
“那,刚刚青龙王的样子,是不是他也……”未央努力回想。
我笑道:“如果你和一个美丽且美好的女子从小长到大,你不动心的几率有多大?七个兄弟中,没动心的,怕只有和木谣真正有血缘的太子吧。只是他们见龙飞扬和木谣子小便已是一副天设壁人的样,就知道那份心都说不得,便都藏了进心底。”
未央想想又问:“那……那青龙王不是被缉拿了么,他怎么逃脱?”
明镜笑道:“你认为他要龙飞扬帮的只是放他走?”
“那还有什么?”
明镜不答,只是笑着看着我。
未央终于明白:“又是易容啊……”
我笑道:“易容改命,这句话倒是应在了这位青龙王身上。”
未央想想却又觉得很是奇怪:“轩辕……我怎么觉得龙飞扬的经历,和你有点像。不,不是一点,你们连很多能力都很相似,感觉也很相似。这世界真的那么奇妙啊?”
我淡笑不语。
明镜随手拿过我桌边的泥塑递给未央。那是我前些日子无聊捏下的人偶。
未央接过,一脸诧异:“不是吧,那龙飞扬难道是……”
明镜点头:“你总算明白了,那是轩辕造的人偶。”
“我就说为什么轩辕对于他的事那么了解,原来如此!”未央一脸愤懑,“亏我刚刚还那么佩服你,原来都是你搅出来的啊!太过分了!”她提起手边的人偶就扔过来。
我挥袖接下,笑道:“未央,何必生气,你不是也看得滋味十足么?”
“哼!”未央抬手收了铜镜,头也不回地离去。
“怕真是生气了。”明镜见着她的背景对我笑道。
“改日等她下了这口气,我再去向她解释便可。”我含笑答道。
“轩辕,我还是不明,你为何给他的是药效强于零陵的芸香。芸香比零陵能让人复活的时间更强,可是若用零陵,服用者或许还有一天能恢复记忆,可是如用了芸香,是绝不可能恢复的。”明镜缓缓吐出心中的疑惑。
“我想要的是让他们的幸福更长久些。”我把玩着手中的人偶,淡言,“如果相爱的两个人在一起,过去真的有那么重要么?更何况记得过去对他们而言,也不见得是幸福。还不如悉数遗忘,一切从头开始。”
明镜笑道:“你果然太宠他。”
我不言。手中握了那白绸,想了未央那句话:有情人终成眷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