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的六分仪（GL航海）》叶绫萍

20、却难为复仇涅墨西斯义无反顾

　　杰西卡的意识渐渐恢复，从往日的旧梦中回到现实：“海伦，我这是在哪里？”
　　“这是我临时找的地方，你也别嫌简陋。”
　　杰西卡抬头看着油漆剥落的天花板和四周干燥掉粉的墙体，推断自己应该在远离港口的某个郊外。
　　“我这是...”杰西卡努力挣扎着打算起身，但腰侧传来的剧烈疼痛让她倒回床上，瞬间动弹不得。
　　“哎哎哎，你急什么急啊。”海伦不耐烦地责备道：“这么快就忘了你还挨了一刀啦？”她连忙帮杰西卡掖好刚刚因为挣扎而被弄乱的被子。
　　“你也别怪女王没有收留你。她也有她的难处。她毕竟刚刚被刺杀，身边的人都又不知道你的身份。所以只好委托我来照顾你。”海伦手上端着药，用勺子轻轻搅拌着：“刚刚已经叫医生给你放过血了，他说你已经退了烧，今天应该能醒过来，没想到他还说得真准。对了，他之前刚来的时候还说了句，你挡刀的时候也够不要命的，都不知道避一下要害部位。”
　　杰西卡面无表情，好像听她说的不是有关自己的事情。直到海伦说完，她才忽然抓着海伦的手，语气平淡地问道：“她没事吧？”
　　海伦挑眉，瞪着眼睛一脸茫然：“谁啊？”
　　“还能是谁？”
　　海伦继续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好似她真的不知道杰西卡问的是谁：“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杰西卡瞪着海伦看了好一会，最终还是败下阵来，无奈地说：“好吧，我问的是卡斯蒂亚女王，伊莎贝拉一世。她现在怎么样了？”
　　“她很好啊，一点事都没有。”
　　杰西卡微微舒了口气，继续问道：“那现在外面情况怎么样了？”
　　“不好说。根据我从贵妇人那里得到的消息，刺客被当场拿下——并且果不其然在审讯中透露了了自己的犹太人身份，说是不满女王陛下的政策才行刺的。现在消息还没有广泛流传，所以也不知道到底会引发怎样的反应。”
　　“我是犹太人，我替她挡了这一刀，总能证明这不是整个民族的错吧？”
　　“恐怕没你想的那么简单。首先你是非法入境，后来靠着我的名号才能光明正大，大家都不会认为你是犹太人，女王陛下也不会纠正这一点。其次那个人无论是不是被雇佣，甚至是不是犹太人都不重要，因为现在宫内群臣赞成驱逐的人占了绝大多数，所以，大家都很乐意把这次的事件无限放大...”
　　杰西卡一拳砸在床上，气冲冲地说：“这么说，我这一刀挡得毫无意义？”
　　“也不能这么说，你至少救了女王陛下的命...”
　　“你以为我真的在乎她吗？我当时不过是昏了头，才会做出这种愚蠢至极的行为。”
　　“你呀你，口口声声说这几年在当船长在海上搏命，已经变得冷酷无情没有一丝人情味。”海伦说着说着笑了起来，语气中颇有些看破别人心思的得意感：“现在看来，你对伊莎贝拉可真是一往情深啊，我那天就说你没忘了她吧，你还跟我急。”
　　“你又在胡说些什么。”好不容易从刚刚疼痛缓过劲来，杰西卡想也不想，语气不耐烦地反驳道：“我现在对她只有仇恨，没有别的。”
　　“是是是，你恨她，恨得不得了。”海伦支起一个枕头，示意杰西卡慢慢坐起：“那刺客动手的时候你挡什么挡啊，你干脆看她死得了。”
　　杰西卡想也没想：“废话，她要是死了，我拿谁去跟奥斯曼苏丹交易？”
　　“是是是，你怎么都有话说。”
　　杰西卡看见海伦嘴角止不住的笑意，顿时为自己的冲动后悔起来。但她确实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愚蠢到那种地步？明明真相已经很清楚了，伊莎贝拉就是害死自己姐姐，毁灭自己事业的罪魁祸首，可为什么，当她遇到危险，自己却想也没想，就义无反顾地替她挡了这一刀？
　　如果说是为了往日的恩情，那么早在三年前，所有的恩情都被鲜血所抵消；如果说是为了爱情，杰西卡觉得自己在三年的漂泊岁月里，早就磨光了对爱情的幻想。
　　她想来想去，没有想出任何一个理由，能让自己义无反顾地保护她。
　　更何况，这种为爱牺牲的浪漫戏码，和她一向自诩冷静理性的形象简直格格不入。
　　想到这里，她心里一阵恶寒，用嫌恶的语气问道：“海伦，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蠢得厉害？”
　　“我为什么要那样认为？”海伦用小勺舀起药汤，吹了几下，递在杰西卡嘴边：“你觉得想问的是，我会不会认为一个人继续为旧爱付出是一件愚蠢的事？”
　　杰西卡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谁告诉你我和她爱过了？”
　　“相比那个，”海伦拍了拍杰西卡的头：“我倒是觉得一个人无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死不承认还和自己对着干，才是一件愚蠢到极点的事情。”
　　“你又开始胡说了。”杰西卡不满地拨开海伦的手，不明白为什么海伦总会觉得自己对伊莎贝拉情根深种。她觉得有必要澄清一下误会，让海伦认识到，自己并非她想象的那么深情：“你怎么老是这样，说一些没有根据的猜测，还非得让我承认你说的是对的？就算是三年前，我也根本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喜欢她，更何况我现在对她只有仇恨。”
　　“呵呵，我说的对不对不重要，你到底是不是那样，你心里最清楚。”
　　这句话噎得杰西卡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不过话说回来，我还是挺佩服你的。”
　　海伦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杰西卡莫名其妙：“为什么？”
　　“我服侍的那口子也算是个交际花，有次跟一群无聊的贵族去戏院看人逗熊。当然，你知道的，在这种场合人们往往带的不是他们法定的配偶——尽管他们自己宣称是所谓此生挚爱。那时候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只熊忽然失控，然后就冲到了舞台两侧的贵宾席里。于是，我看见那些贵族全都慌了，像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没有一个人还记得自己的挚爱在哪里，更不要说什么永远保护、绝不抛弃了。”
　　海伦说道这里，忽然停了下来，认真地看着杰西卡的眼睛：“我想告诉你的是，不管你到底还爱不爱她，你能挺身而出，就是一种值得敬佩的勇敢。我所认识的杰西卡，到底还是没有被世俗所改变。”
　　“那如果我说我现在后悔了呢？”
　　“可你当时却一点也没犹豫啊。”
　　杰西卡撇撇嘴，不再说话。
　　海伦默默把药喂完，又说：“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杰西卡重新躺回床上，好让海伦揭开被子，观察她伤口的愈合情况：“就像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计划。”
　　“这可不容易啊。”海伦轻轻解开纱布，无视杰西卡忍痛的嘶嘶声，开始往上面涂抹药膏：“先不说你们有没有机会下手，就算是有机会，女王身边的近卫队怎么也得是一两百人，就靠你们一条船上的海盗，恐怕不够看的吧。”
　　“我们哪敢去硬碰硬，现在我已经有一个初步的计划了。”杰西卡一手抓着被子，脸疼得煞白。也许是海伦的动作忽然重了一下，她忍不住呻吟了一声。她迅速压了下去，朝海伦埋怨道：“我说你就不能轻点啊。”
　　“你现在知道疼了？”海伦没好气地回答，“也不知道是谁英明神勇，为爱挡刀。啧啧，你说有些人怎么就这么分裂呢？”
　　“...”杰西卡把脸别到一边：“我这伤要多久才能下床？”
　　“你还想下床？先乖乖给我躺半个月再说吧。”海伦笑了笑：“说起来你还真是命大，我雇的那个医生跟我说，捅刀子那人要是再扭几下，你这血就止不住了。要真是那样，我这会就该去买生石灰了。”
　　“半个月？那我的计划就该...”
　　“你绑不绑得到女王那是你的事，我反正不能眼睁睁看你自寻死路。再说了，你难道真以为，就凭你那几下子，就能绑到女王？”
　　杰西卡没想到，之前在舞会上还兴致勃勃加入自己的海伦，现在居然临时变卦：“这么说，你根本就不相信我的计划？”
　　“你拿什么让我相信？”海伦抱起手臂：“是，我之前是答应过你，那时因为当时的你让我相信，可你也不看看现在你这副样子，能养好伤就不错了，还想绑架？做梦去吧。”
　　“可是...”
　　“没什么可是了，你先休息，今天你说得也够多了。”海伦走到窗前拉上了窗帘：“你倒好，两眼一闭就睡了，我还得去府上继续跟那贵族夫人逗闷子呢，哎，不说了，晚上我再来看你。”
　　“等一下，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你说。”
　　“我昏了我几天了？”
　　“我这几天忙得都快昏头了，也记不太清...大概是两三天吧？”
　　杰西卡脸色一变：“糟了。”
　　“怎么？”
　　“我去舞会之前把那个女骑士瓦伦蒂娜绑在旅店了，现在她应该还在那里。这几天也没人给她送吃的，这万一...”
　　“我的上帝啊，你快告诉我她在哪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