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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第八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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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李明臣带着二人进了厅堂,楚王一袭黑金吉服,袖口用银丝麒麟纹绸布扎着,头戴玉冠,逆着日光,沈腰潘鬓,朗然如星月。
再看他身旁的少女,楚王身形颀长硬朗,卫婉只将将到他的胸口,身量愈发显得纤瘦绰约。
因为今日是要赴宴,她特意换上了一身朱色袍裙,黛色描眉,涂了口脂的唇色红润饱满。病气在眉宇稍稍泄露出几丝,但莫名显露得恰如其分,不减妩媚,反增三分容色。
即使是着赤色衣裳,傅粉施朱,也盖不住清绝气质。端秀婉转,如九天仙子,不可逼视。
“殿下与王妃请入座。”
看得出神的众人被李明臣的话拉回了神思,忙正了正神色,行礼问候。
不少人心下感慨,即使楚王面冷薄情,终究是皇孙贵族啊,老天都慷慨地赐下了这十足的艳福。那楚王妃命也真好,听说是个小家小户的庶女,能嫁到皇家也算有福之人。两人站在一起,犹如日月同辉,模样是极般配的。
旁人眼中,楚王妃落落大方,温婉娴雅,实则不然。
卫婉进屋前其实是有些紧张的,她还是头一次在甘州面见这么多非富即贵的人。成婚那日她蒙着头,心中虽然也有些不安,但终归是看不见。说起来,也是担忧不能撑得起楚王府这三个字的场面,落了符纪的面子。
还好,一切顺风顺水,没出什么差错。
符纪和卫婉落座后,其余宾客才入了自己的席位,行拜堂礼前各有一番低声交流。
王蓉小声凑在钟思柔耳边,讥笑道:“这就是你说的,病恹恹的药罐子?”
“怎么?”钟思柔瞪她一眼,“我说错了?你没看出她那副样子,应是有先天不足的。”
王蓉撇撇嘴:“看着是有些体弱,但也没有病恹恹的,不也很美吗?”
即使不愿意在口头上承认,钟思柔还是酸酸地想,那新王妃……的确是有几分美色。原来书中形容的病若西施就是这样的人,她还以为是夸张的说法。
但不管承认不承认,钟思柔心里都不舒服。
她曾倾心楚王,亦曾想过能成为楚王的枕边人,后来是慢慢断了嫁到崇瑾府的念想,但心里的倾慕是没变的。
知道楚王新婚后,她谁也不想见,蒙着被子哭了一场,后来得知卫婉的一些事,心里才有了平衡。那个女人不美,符纪一定也不中意她,只是迫于帝王给的圣旨的压力才娶了她。
女子的心总是这样奇妙,喜欢的男子不中意自己不是最可怕的事,最可怕的是他心里有了旁的女人。只要符纪心中没有什么人,他就还是可以属于她的。今日之前,钟思柔都是这么安慰自己的,现在却不能这么自欺欺人了。
即使这样,她还是不愿意服输。
钟思柔远远地盯了好一阵,她发觉符纪至始至终都没有和卫婉说过话,甚至没有看她一眼,两人之间如同隔着一道屏障,如陌路人一般,这让钟思柔心里好受了些。
她对王蓉道:“你看,楚王这一阵子压根没有说过话。”
王蓉:“这倒是,也不笑,不应该啊。”
他还是以前那样抗拒女色,这让钟思柔觉得好受了些。
整个大厅浩浩坐了百余人,没有人注意到厅堂边缘立着的二人。
两人皆是家仆打扮,但若此时有心细之人瞧着点,则会看出略高的那位蓝袍青年男子五官深邃,身量英武,姿态神情没有奴相,眉宇中还带着几分贵气,并不像是普通长工。
但参加喜宴的宾客都无暇顾及,相熟的人在话闲,不相熟的在攀亲,谁都没有发觉这些端倪。
蓝袍男子靠着门框,视线在符纪身上停了一阵,又转向卫婉。
她端坐在楚王身边,微微垂手去端案几上的杯盏,似乎被烫了一下,嗖地收回了手,又不动声色地转头瞧了楚王一眼。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朝身边的人招了招手,转身出了大厅。
卫婉始终觉得有人在门口处看着自己,但再望过去时,那里什么人也没有。她想应该是错觉吧。
走出礼厅门,拐到游廊上,齐岱摘下腰侧长工的木牌,他依靠着柱子坐在横木上,细绳在手上绕了几圈晃着。
跟着他的人叫张顺,是齐岱的随从。
张顺:“刚才那位就是楚王,少主你也算见到了。楚王旁边坐着的就是他新娶的王妃,是当今刑部侍郎卫重的次女,是庶出的。”
“知道,”齐岱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想到方才见到的人,似笑非笑道,“楚王妃长得甚美。”
张顺咂了下舌头:“少主对她感兴趣?”
在他们北清族,抢婚是再常见不过的事了,张顺也没觉得不妥,只是想了想,迟疑道,“但那毕竟是楚王妃,想要抢婚可太难了,就算成功了,之后的麻烦事也不会少,少主要三思啊。”
齐岱瞥他一眼,嗤笑一声:“放心,旁人盘中餐再美味,我也没兴趣。”
“那是我误会了,”张顺摸着后脑勺呵呵一笑,“那少主,人都看过了,我们现在去哪儿?还要待在这李府吗?待会儿若是被李家人发现了就不好走了。”
“你急什么?”齐岱拿木牌敲了下他的头,桃花眼一眨,“好戏还没开始呢。我今日到李府,可不单单是为了看楚王夫妇长什么模样。”
……
因符纪的到来,拜堂礼后李明臣特意加了敬酒一项,让婢子取了一坛酒来。
“殿下和王妃到来,我这府邸可真是蓬荜生辉。这壶酒是几十年的老花雕了,专门从地底下挖出来,请殿下和王妃尝尝。”
符纪抬手接过酒杯,仰头一饮而尽,李明臣阿谀鞠躬,又倒了杯酒递给卫婉。
卫婉笑着接过,以手挡杯也喝了。老花雕太烈,她眼角辣得浮了一层泪,稍稍退到符纪身后抹了去。
他察觉到,侧目看了看,又收回视线。
礼毕,爆竹也热烈地放了半晌,终于开了宴,宾客们纷纷举箸,把酒吟欢。
李家是当地大富,菜肴丰盛且美味。
李明臣很快换了身便服来招待宾客,亲手端了盘糖醋鱼过来,弓着身子上了台阶,将盘子放到两人面前。
他说:“这是家中的老厨子的拿手菜,殿下和王妃请品尝。”
卫婉点头,拿起公筷夹了块糖醋鱼放入符纪的盘中。
卫婉才准备动筷子自己夹一块,一只手伸过来,将先前的鱼块还给了她。
卫婉转头,符纪看着她道:“我不爱吃鱼,你吃吧。”
这糖醋鱼酸中有甜,鲜美得很,她忍不住多吃了几口。一边吃一边在想,新婚次日他的确只喝了鲫鱼汤,也没有吃鱼肉,看来是真的不吃鱼。
钟思柔远远地瞧见了这一幕,顿时胸闷气短,拿筷子夹了块鲈鱼肉,险些被鱼刺卡了喉咙。
就在这时,门仆突然踉跄进了厅堂,上气不接下气道:“大事不好了,有人来闹婚了。”
话音没落多久,李明臣甚至没有反应过来,便有一微哑的女声从厅外传来。
“李明臣,你可还记得十年前的今天是什么日子?”
李明臣一听这声音,已经认出来,这声音是出自已经被他休掉的前妻云氏。
这么重要的日子,她怎么来了?!
李明臣背脊一凉,暗道不好,狠狠瞪了门仆一眼:“这么重要的日子,怎么将人放进来了?”
门仆委屈极了,那云氏一股要与人拼命的劲头,实在是拦不住啊。
众人跟着一涌而出,卫婉跟着符纪走出去,只见一头发半白的中年女子站在外头,她还梳着少女嫁人时的发髻,穿着大红嫁衣,与白发相称,显得有些诡谲。从面容上,可见云氏年轻时应也是位端庄的美人,但此时面庞上都是皱纹,眼也浑浊得很。
在场的一些世家家主及夫人是认识云氏的,此时见这阵势,都是面面相觑。
李明臣看到云氏的打扮,脸色顿时沉得不能更沉,厉声道:“你来做什么?我与你已经不再是夫妻,勿要再来纠缠。”
云氏乍一听这话,不怒反笑。
“李明臣啊李明臣,我当初必定是瞎了眼,才看上你这样狼心狗肺的人。”
“你嘴巴放干净些,”李明臣喝道,“今日楚王殿下与王妃皆在此,你休要放肆!”
卫婉见那云氏缓缓侧目,朝自己望过来,那双眼看着她,然后云氏笑了:“那便让楚王与王妃也见识一下,你李明臣究竟有多不堪。”
“十年前,我尚是小家商户云家的小女,你乃我家的短工,平日里我怜你孤苦,多有相助,而后生了情愫,你说要与我夫妻同心共度一生,我不顾爹娘劝阻与你私奔,其后数年,都是我任劳任怨做着为人妻子该做的事情,这些年过去了,我不再年轻貌美,你早已心生弃念,寻了个由头,将我休掉,才过了多久就与王家定亲,李明臣你说,我以上的话可有一句假话?”
“胡说八道!”李明臣怒道,“明明是这些年,你一个孩子都未给我生,犯了七出,若非我念着旧恩情,恐怕早该休了你!”
云氏仰头,朗声大笑:“李明臣啊李明臣,你嘴里可还有一句真言?我之所以无法有孩子,难道不是你早年让我喝多了避子汤导致的吗?你早就生了不让我有孕的念头,就别在这里装什么正人君子了,真是可笑至极。”
事到如今,云氏已经是什么都不要了,李明臣断定她想鱼死网破,但他不想,他还顾着在世家面前的面子。
李明臣憋着一股气,走到符纪的身边,满脸惭愧:“殿下,实在是抱歉,搞了这么一出是我的疏忽,我这就让人将这疯婆娘赶走!”
他转过头,喝道:“还不快将云氏带走!”
云氏轻轻一笑:“李明臣,我劝你还是留下我,毕竟有两样事我还没告诉你呢。”
“你又想搞什么名堂?”
“第一,拜堂之后,你那王家的小娇妻就不管了吗?我让人去接她了。”
李明臣瞪着她,才要说话,只见一老头扛着穿着红嫁女的少女过来,然后将人摔在地上,众人一片惊呼,齐齐退后了两步。
尘土飞扬间,王女面色青紫,脸都被刀子样的利器画花了,显得格外狰狞。
李明臣望之大骇,跑过去,手指颤巍巍地在人中处一探,大叫一声,仰倒在地。
他指着云氏:“是你干的,你这个毒妇!”
他又看向那老头:“陆叔,你怎么帮着她一起害我?”
云氏兀自笑,又看了符纪和卫婉一眼。
“李明臣,第二件事我还没说。陆叔做的糖醋鱼,楚王和楚王妃都吃了吧?太可惜了,我在里面用的毒,没有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