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江春》景潜

81、第八十一章

　　惊愕只发生了几息，符纪的存在感太明显，让人难以忽略。
　　卫婉很快回过神，将视线从阿铭身上移开，压着心头的震惊，看着符纪道：“殿下回来得正好，晚饭刚做好。”

　　符纪轻点了下头，转头对阿铭说：“你去忙你的吧。”
　　“啊，”阿铭这才从怔愣中回神，连忙应道，“是，殿下。”
　　卫婉走在符纪身侧，两人一同朝主屋行去，走至长廊斜角，卫婉回头望，阿铭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视线里。

　　用过晚饭，符纪去沐浴，脱下的外裳放在美人榻上，卫婉跪坐在床上，看着那团衣裳发呆。
　　她曾经因为麒麟的缘故，的确怀疑过符纪就是在重音寺将她从虎口中救下的男子，但问过顾无忧之后就打消了疑虑。
　　今日认出了阿铭的面孔，才发现是场众里寻他千百度的误会，楚王当真就是那一日救了她的恩人！
　　这乌龙打得卫婉有些措手不及，恩人变成枕边人，卫婉毫无心理准备，一时心绪浮动不止。

　　浴房传来动静，片刻后，符纪披着湿发，着中衣进来。
　　卫婉看到不断滑落的水珠打湿了他的衣襟和胸膛，她从床上下来，取了条白巾走到符纪的身边。
　　手才抬起，他已经转过头，目光下移，看到卫婉手中拿着的东西。

　　“我替殿下擦发。”卫婉道。
　　她才抬手，符纪已经举臂接过，冷淡地道：“我自己来。”
　　“哦。”
　　卫婉将白巾递到符纪手里，在旁边站着觉得尴尬，遂又坐回了床榻上。

　　等符纪擦完发，外面摇了铃铛，卫婉让进来。
　　绿珠端了两碗红枣燕窝汤来，等两人用过了又端着食盘退了下去。

　　寝卧里静悄悄的。
　　踌躇良久，卫婉总算鼓足勇气出声：“殿下。”
　　符纪将目光从兵书上移开，朝她看过来。
　　卫婉心跳有些加速：“我想问殿下一件事。”
　　“什么事？”
　　“殿下是否还记得去年这个时候——”
　　就在这时，铃铛声又响起，得了符纪应允后，玳瑁从外面进来，说有人来送请帖，符纪起身，出了卧室。

　　过一阵，符纪回来，问她：“后日大商李家办婚宴，你想不想去？”
　　卫婉稍作迟疑：“殿下要去吗？”
　　“可以去，也可以不去，”符纪轻描淡写道，“看你。”
　　“……那我和殿下一起去看看。”
　　符纪嗯了一声，又沉声道：“方才我走之前你想问什么？”
　　但就这么一会儿，卫婉那点子勇气又跟着夏风一道被卷进了夜色里，她下意识地改口道：“只是想问殿下去年这个时候……有没有喜欢吃的时令饭，可以让厨房那边做。”
　　“我不挑。”
　　“哦……”
　　……

　　两日后的清早，卫婉起来，和符纪用过早饭，便坐上马车朝李府行去。
　　她昨日让玳瑁出去打听了一番，李家是甘州名气极大的商户，在整个甘州就开了上百家商铺。甘州富裕的世家不少，但传奇的是家主李明臣幼时只是个家中揭不开锅吃不上热饭的农家穷小子，凭着自己的本事开铺子娶娇妻，财源滚滚后半生都不用愁了，这样的本事让百姓常常津津乐道。
　　只是李明臣去年已经休了妻，今日要娶的是甘州一世家王家的千金王嫣，据说此女自小便生得美，今年十六，已是出落得国色天香。

　　甘州乃楚王封地，但世家在这片土地上扎根已深，关系错综，背景亦不容小觑，崇瑾府与世家的来往是必不可少的，而簪缨人家自然也乐得同王孙贵族交好，反有大事总会派人去给崇瑾府送信。
　　因为楚王赴宴，李明臣早早就穿着喜服，在府门等着了。

　　卫婉搭着侍从的手从马车上翩然落地时，他乍见其容，惊艳得很，出神了片刻，然后反应过来这位就是楚王新娶的王妃，慌忙笑脸相迎。
　　来奔赴婚宴的几乎都是名门望族里的家主及夫人小姐，他们早早就到了，已经在厅堂里候着。

　　王家的千金不止王嫣一位，还有其同胞的妹妹王蓉，她与自己交好的姐妹坐在一处，也已经事先得知楚王会携王妃一道赴宴，楚王容貌之出众举国皆知，都是妙龄女子，话题自然而然地就引到了楚王妃的身上。

　　与其他世家不同，钟家不只是做些买卖，三教九流的行当多少都沾些人脉，消息更加灵通。
　　钟家独女钟思柔信心满满地与她们道：“我和你们说，这楚王妃是个病身子，体虚得很，也有消息说长相不错，但我寻思着，一个病恹恹的人，再好看能好看到哪里去呢？”
　　“病身子？”王蓉有些不信，“谁会娶个药罐子做妻子？你可别想诓我，再说了，楚王殿下又不是傻子。”
　　钟思柔哼了一声，说：“是皇上赐婚，又不是楚王殿下自己要娶的。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楚王殿下有多排斥女色。若不是这一点，我哪怕学丹瑜郡主追周将军那一套都是乐意的。”

　　这句话，其他人倒是没有异议。
　　各个世家都曾想将自家千金许给楚王做王妃，亦或者有了美姬就想献给楚王。当年楚王刚到封地，谁都摸不清状况，打了数场胜仗后名望大涨，开庆功宴时，尚年轻的楚王不胜酒力被灌醉，温家家主为攀富贵忍痛割爱，将刚到手的两位貌美的风尘女子送进了楚王卧房。
　　后那两位美人说楚王侧卧在榻上，剑眉紧蹙，俊容上潮红一片，当真是醉玉颓山，令人倾倒。两位美人望而痴迷，半晌才想起正事，争着为其宽衣解带。

　　衣带才解开一半，躺在榻上的人倏地睁开眼。
　　事后，被误认为是刺客的两女皆被踹断了肋骨，养了数月才好。但即便如此，此后她们仍对当时楚王美色津津乐道，称见其一面，此生无憾。谁能不爱英雄？更何况是郎艳无双的英雄。
　　其中一女擅画，专门为符纪作了副舞剑画，画中人姿仪风流，在坊间流传甚广。
　　后来许多人都见过楚王一面，但见的人愈多，楚王薄情冷面的事实就传得愈广，为此神伤者无数，以至于不少女子都只敢对着画像偷偷倾慕，不敢作他想。

　　“总之，”钟思柔笃定道，“楚王妃的确是病身子，我们钟家的消息是不会错的，你们待会且看着吧。”
　　其他少女又小声议论了一阵。

　　“楚王殿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