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江春》景潜

71、第七十一章

　　卫重的立场让韩氏逃过一劫，但没有让她忘记之前的种种，因卫姝的婚事，韩氏也没想再筹谋其他事，卫婉与她井水不犯河水，就这样度过了回武安的最后半个月。
　　在卫婉临走前，汝仪老夫人病重的消息传开，连明远帝和太后都屈尊探过病了。
　　想到曾经在侯府得到的关怀，卫婉动身去了趟安清侯府。
　　路上想想也有些讽刺，颜素珊尚且是老夫人的侄孙女，但于对错上老夫人都没有偏袒，反倒是以为能信任的人最终倒了戈。
　　可见血缘之亲有时也比不得人与人之间的真心。

　　侯府的人不算多，大都是时常来往的皇亲贵族。以卫婉的身份本也不一定能进府，但门口的侍卫已然认出她，这次未加阻拦就放了人。
　　卫婉上次来时，老夫人病情尚还稳定，如今病入骨随，人昏昏沉沉的，没能认出是她来。

　　卫婉在旁边守了一阵，脚步声从屏风后传来，她回过头，见来人是楚王，忙起身行礼。
　　符纪看过老夫人，转头问黄莺：“第三次的药煎好了吗？”
　　黄莺：“颜姑娘已经亲自去催过了。”
　　这么说着，端药的侍女步入内室。

　　侍女走到榻边矮身坐下，用白瓷勺搅了搅药汤。
　　卫婉掀起眼皮，目光落在那碗撒着梅花瓣的药汤上，看见浮动的白蓝点状物的同时也闻到了一股异香。
　　她怔了怔，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日读给老夫人听的医书上的字迹：
　　“……梅花入食，入药，实乃良品，世人却少知，若遇味涩性寒的烈性奇草，常发异香，偶有白蓝点状物……”

　　侍女舀起一勺汤药，倾过身，将汤药递到老夫人嘴边。
　　卫婉的心突然跳快了几许——
　　“等等！”
　　侍女及黄莺她们，还有符纪和老夫人都看向她。
　　卫婉张了张口，脸色微红，意识到自己有些冒失了。

　　卫婉想了顷刻，轻声道：“我刚瞧见一只飞虫落到了药汤里。”
　　侍女皱了皱眉：“真的吗？我怎么没看到。”
　　侍女搅动着翻找，卫婉咬了咬下唇，有一瞬的犹豫，就在此刻，楚王突然道：“有一只，我看到了，重新去煎。”
　　黄莺领了命令，下去了。

　　得知老夫人没喝药，颜素珊的脸色有些发白。此时此刻，她心中藏着一只怪物，这令她又紧张又有些恐惧。
　　按照左正的指示，她拿到了药粉。左正告诉她，烈性草磨成的药粉若下到老夫人的药中，因无色无味不会让人察觉，能令人在短短几日内就悄无声息地衰竭下去，老夫人已经病重，压根不会被察觉到异样。
　　除此之外，他也已经备好了一封遗书，信上的字迹是模仿老夫人的，信中会提到符纪的婚事，老夫人会在遗书中请安清侯父子向明远帝求旨为颜素珊和符纪赐婚，到时左正与左元桐父子会一同作证，这也是左正承诺颜素珊的事。

　　对于心怀不轨的人来说，阴谋完成前的每一刻都是煎熬，好不容易才熬好的药，就在要送到老夫人口中时被弃掉了，这让颜素珊的心一下子忐忑不定起来，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被发现了。

　　廊下，卫婉也变得踌躇。
　　那医书其实是个孤本，上面记的都是些潦草之言，没有太多根据，至于那书里提到的烈性奇草，谁知道是不是信口开河，药性是好是坏也未知，说有害老夫人之心那更是惊人之语。如果她贸然进言，着实有些不妥。

　　眼前突然出现的黑影让她险些被吓了一跳，看清是楚王，卫婉定了定神。
　　“那药里究竟有什么？”
　　世人都说楚王手段阴狠，精于算计，眼光锐利得能看透人心，以前卫婉没有什么体悟，听到这句话，她几乎有些惊骇。

　　他神情肃穆如同往常，浑身散发着不容忽视的威压。
　　莫名的，卫婉面对他时有着不知从何而来的信任，她没有保留，将自己所想全盘托出。
　　……

　　黄莺命人看着煎药，颜素珊在老夫人榻前坐了一阵，符纪始终都没有回来，这让她愈发不安起来。
　　前厅突然传来讯息，说是太子与八皇子过来了，一同来的还有皇上皇后，颜素珊立刻去迎。

　　明远帝与皇后坐于上首，用过热茶，明远帝问到老夫人状况，安清侯左正在旁侧长叹一声：“回皇上，母亲仍昏睡未醒，情状很是不好。”
　　明远帝颔首：“朕叫了太医院的人过来，当年老夫人英勇忠义，替朕挡过刺客突袭，如今老者垂危，朕心忧矣。”
　　安清侯世子左元桐忙道：“祖母吉人天相，又有皇上亲自探望，深沐隆恩，必定会挺过这一关的。”
　　“但愿如此。”

　　太子开口道：“我去看看舅奶奶。”
　　说完，他朝颜素珊使了个眼色，迈出正厅不久，于庭院槐树下等着，不一阵，颜素珊也跟着过来。
　　“太子殿下。”
　　符昊问：“药还没下？”
　　颜素珊神情迟疑，她咬牙点点头，小声道：“殿下，如今皇上和皇后娘娘都来了，太医院的人也在，我想还是……”
　　“你想算了？就这么怕？留给你的时间可不多了。”
　　颜素珊急急地说：“殿下，舅奶奶毕竟是我至亲，再加上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若是事情败落，我怕是要落得身败名裂，连我爹都要受到牵连。”
　　符昊低声道：“我与母后都在，太医院的人几乎都是我们的眼线，你不用怕，再者，你是我的人，哪怕到时候真的出了事，我也会保你的。难道，我还不值得信任吗？”
　　颜素珊忙摇头，她死死咬住下唇，最终下了决心。
　　“殿下放心，我会在今夜办好这件事。”
　　符昊满意地勾了勾嘴角，目送颜素珊离去。

　　他想起了几日前符纪来宫中求药的情景。
　　即使处于劣势，是在求他们做事，符纪依然像是赢了一样，头颅与背脊一样从不低垂，这也是符昊最痛恨他的一点。
　　不过没有关系，他已经答应皇后，同意让明远帝赐婚，无论娶谁都会成婚。
　　不仅是婚事，从此他符纪都别想掌控自己的人生，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