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9、第六十九章 ...
-
“你把话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俞氏便将今日卫婉上门索要说法的事情一一同罗云霞说了。
“你承认做什么,”罗云霞不悦道,“是不是傻了?”
当年的事情是韩氏找她一起合谋的,又让俞氏帮忙,这些年她们家作为远亲,能一直与卫家保持联系,也多亏了当初的那些勾当。而俞氏也靠着韩氏这些年的接济,把儿子送到了国文馆,还买了处独院,也算过得顺风顺水。
但是接生时的事如果被揭穿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她们可能就没有好果子吃了。
俞氏见罗云霞埋怨自己,忙解释道:“那姑娘都找上门了,显然已经知道了些什么,我是不承认不行了,何必死鸭子嘴硬。但那卫婉才是傻的,直接同我说要我去卫府指正,我当然不会出卖卫夫人,不如顺水推舟,假意答应她,到时候直接反水不就好了,还能在夫人面前赚个面子,你说呢?”
罗云霞思量一阵,觉得她说的有些道理。
“但不管怎么说,这件事肯定要让韩氏知道的,我们俩可做不了主,你等我一阵,一起去卫府。”
“嗯。”
二人拾掇好,前往卫府。守门的门仆见到二人,传话进去。
“俞氏?”韩氏这些时日都在忙卫姝大婚之事,一时反应不过来,“哪个俞氏?”
胡妈妈小声提醒道:“就是当年……吴氏……”
韩氏回神,面色严肃起来:“是她,她来做什么?”
胡妈妈笑道:“怕不是见我们这儿有了福运,要来凑个热闹。”
“不见,”韩氏露出了嫌恶的神情,“让她们回去吧,老爷这时候不在,就说我也不在府上。”
胡妈妈想了想:“不对,夫人,如果两人来了一人,那或许是我刚才猜的那样,但同时来,恐怕是有了什么事。”
韩氏皱眉,片刻后抬手:“让她们进来吧。”
罗云霞和俞氏被拦在门外,有人进去通报。天色阴黯,寒风阵阵,罗云霞瞪了门仆一眼,抱怨道:“往常我偶尔过来,那时候都不用传话,怎的今日需要了?”
门仆站在守卫边上,讪笑道:“近日来府的人鱼龙混杂,是三姑娘建议老爷这么做的,也就今日才开始要传话进去。”
罗云霞咕哝几句,很是不满,但又只能等着。
待传话的人回来,让她们进去,罗云霞才面露喜色,拉着俞氏一道进了府门。
韩氏见客,大多都在西边的客屋,胡妈妈陪着韩氏一道前往客屋,刚进去,韩氏抬袖掩住口鼻:“什么怪味儿?”
“像是……烧焦了味道,”胡妈妈转头看向一旁的丫鬟,“还不进去看看。”
“是。”
丫鬟进去一瞧,出来禀报,是炉子里的炭火块儿滚了下来,烧着了席子和毛毯。
满屋子都是焦味,在这儿会客可是不行的了,另有一厢房,这几日也被辟出来做客屋,但还没怎么用过。
几个丫鬟都想到了,提议去那间房见客,韩氏同意了。
“就去那里吧。”
俞氏和罗云霞被领到厢房,见到韩氏,纷纷行礼。
“坐吧,”韩氏坐得端直,“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俞氏和罗云霞对视一眼,回道:“夫人,今日卫婉姑娘去找过我,她已经知晓了当年的事。”
韩氏眼皮一跳:“她怎么知道的?”
“这个……我也不知道,但她上门拜访,也没有绕弯子,直接提了当初给吴氏接生的事,还说要让我给她作证,一同揭发夫人。”
韩氏怒而笑道:“真是不自量力,就凭她?”
俞氏笑笑:“是啊,可不是傻嘛,我在她面前哭了一通,她就信我是真的愿意帮她。其实,我都是装装样子罢了。我不认,谁还能说我做了那些事?”
韩氏讥笑道:“羽翼未丰的雏鸟,不足为患。”
她不知卫婉是怎么知道那些事的,但此事就她,俞氏和罗云霞清楚,只要她们嘴严不认,什么石头都溅不起水花。
俞氏说:“等过两天她把我请进府里,到卫老爷的面前,我自然知道该说什么话,夫人就放心吧。”
“这么一来就没什么问题了,”罗云霞说,“不过卫婉知晓了那些事,总归让人有些不放心,夫人有什么想法?”
韩氏懒懒道:“都说了,我压根不会将她放在眼里,你们还不知道,她过些时日就要回武安去了,还算识趣,若她乖乖地走了,此间事就当了了,从此天高路远,谁也别碍着谁,这已经是我能给的最大的仁慈了——”
“你有把我放在眼里吗?”
韩氏话未说完,里屋屏风后突然传来一道含着盛怒的声音。
韩氏心一惊,倏地看过去。
但见卫重从屏风后走出来,卫婉随之走了出来。
里屋未曾点灯,她们谁都不知道屏风后有人。
韩氏浑身僵硬,意识到方才的话都被卫重听到了,她脸上顿时失了血色。
卫重怒气冲冲地到了她面前,抬手便是一巴掌。
这一重重的巴掌落下,韩氏跌坐在席上,脸顿时肿了,脑袋也嗡嗡地响,尊严和仪态也被这一巴掌全打没了。
但她已经顾不得在俞氏和罗云霞的面前如何失仪,捂着面颊,眼泪盈眶,泣道:“老爷……”
在卫婉将自己叫到这个屋子时,卫重还只当是小女儿起了玩心,不料听到这么一番对话。
“你们对容依做了什么?”
俞氏早已吓得发抖,见卫重问自己,磕巴道:“没……什么也没做……”
卫婉缓缓上前,俯视着地上的人:“事到如今,还不愿意说实话吗?我娘信任你们,请你们来负责她接生之事,你们却听从了韩氏的话,拿了好处,让她难产,坏了她的身子,也让我生下来便体弱多病,她早早魂归故里,但这些年来,你们却过得滋润。俞氏,你不过是农户出身,守寡多年,用什么买的那处私宅,又如何送自己的儿子进了国文馆?你说平日里做针线活,但做上一年,恐怕也将将够进国文馆要备着的束脩吧?”
卫婉的话让俞氏彻底乱了手脚,心中慌张不知如何是好,再看韩氏,早已哭得泣不成声,根本谈不上保她。
俞氏脸色煞白,满头大汗,哪敢再撒谎,只得如实认错,事到如今也只能尽力推脱:“当年那些事,都是卫夫人和罗氏指使我做得,她们说让我动动手脚,不必要了吴氏的性命,只要能让她从此疾病缠身就好。我……我当时才死了丈夫,儿子整日吃不上好饭,她们还……还说以后会帮我抚养我儿长大,否则就只能失了绣娘的活计,我……我没有办法……我都是没办法的啊……请老爷恕罪……”
见俞氏认了罪,罗云霞也无法再狡辩,只得跟她一起供出了当年的事。
卫重听她们说完,才将视线重新投到韩氏身上。
“娶了你这么多年,我曾一度觉得,你会是个好妻子,我以为你大度,贤淑,现在看来,全都是假象。”
韩氏哽咽道:“老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卫重神色凝重:“还记得当年,你嫁给我,我想容依或许会怕,还安抚她,说你家世极好,自有一番胸怀,不会为难她,这些年我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没想到从一开始就错了。”
韩氏恸哭不止,凝噎道:“老爷,我做的那些事,都是因为你啊!”
卫重失望地摇着头:“事到如今,你还是对容依没有丝毫的愧疚。如果不是你当初做的好事,婉儿如今也会是身体康健,也有机会嫁个好人家。你做了那般错事,如今居然还是对她怀有恶意,你对得起婉儿叫你的‘母亲’吗?”
顷刻,他转身,对卫婉道:“此事是你揭发出来的,你想如何处置,爹都听你的。”
卫婉望着韩氏,在对方泪眼朦胧的视线中瞧出了怨恨,她毫不避讳地盯着她,说:“再过几日,便是我生母的生辰了,我想让母亲当着全家人的面,在牌位前向我生母磕头认错,此后为她吃斋半月,就算是对当年事的补偿。”
卫重闭着眼:“就这么办吧。”
***
主院的事,卫婉房中人也都知晓了。
明月道:“姑娘真是走了步险棋,也多亏吩咐玳瑁烧了那席子,否则也换不了屋子,不能让老爷听到那些话了。”
卫婉抬手,按了按松垮的乌发。
她的确走了险棋,也只能走险棋。
正如俞氏所说,那些事除非她亲口承认,否则罪压不到她头上。想让真相被揭露出来,也只能让她亲口说出自己做了什么。
卫婉出生时,卫重并不在上京,俞氏自然也是如此,她早年在武安医馆内做事,后被请去为吴氏接生。但如今,她却也住到了京城,卫婉想,除了她自己的想法,也是韩氏不甚放心,人在眼皮子底下才好些。
俞氏一旦发觉当年旧事败落,首先想到的肯定是和韩氏联络,这么大的事,她一个人做不了主,卫婉也是利用了这一点,才做了今日的局。
其实也是韩氏大意了,如若她选择在卫府外见俞罗二人,这局还没这么好做。
卫婉喝了药,系好披风,去佛堂上了一炷香。
佛光盈盈下,卫婉看着吴氏的牌位,心中并无得意,也无欢喜,只有绵长的安定。
她们素昧平生,但她借了这副身子,有了这样的新生,如今,也算还了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