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江春》景潜

52、第五十二章

　　卫婉受惊，一膝顶到了这醉汉的两腿间。
　　韩文盛只觉剧痛袭来，还没来得及说话，玳瑁已经握紧拳头朝这登徒子的脸上狠狠砸去。
　　“啊，啊，别打了！别打了！”
　　韩文盛欲还手，没想到对方的武功远好过他的三脚猫功夫，他又醉得厉害，竟连还手之力也没有。
　　府内的下人赶到阻拦时，惊骇地发现韩家少爷的脸肿成了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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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屋内。
　　“哎呦，”药涂到脸上，火辣辣的疼，韩文盛忙对给自己上药的侍女道，“轻点，轻点。”
　　“是。”
　　侍女小心翼翼地蘸了些药汁，往韩文盛的脸上涂抹，房内不断响起吸气声。

　　韩氏没有说话，其余人也都安静得一言不发。
　　卫霆在一旁不做声地看着不远处的卫婉，他自小是知道自己有个庶出的妹妹的，但这还是头一次见到。长相之佳，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也难怪喝醉了酒的表弟险些轻薄了人家。
　　卫婉名义上是他的妹妹，但两人并没有什么兄妹情意，此时卫霆心疼的不是卫婉，而是脸都被打肿了的韩文盛。

　　侍女上药之后退到一边，韩文盛呼了一口气，环视屋内，见卫婉低着头跪坐在席上，心中怜惜不已。
　　他转头看向韩氏，笑着道：“姑姑，都是侄儿的错，喝醉了酒，险些污了表妹的清白，真是该打。”
　　韩氏侧首看过去：“人醉酒，分不清东南西北，你表妹动手也就罢了，偏偏一个奴才动手打主子，未免太不把主奴尊卑放在眼里。来人，玳瑁以下犯上，僭越身份，杖责五十，以儆效尤。”

　　卫婉猛地抬头，正和韩氏对视上，从那双冰冷的眼睛里，卫婉看到了针对。
　　这话的意思，是要问责玳瑁。
　　卫婉开口道：“母亲，玳瑁只是为了护我周全，情急之下才动了手，她何错之有？”
　　“你还不明白？”韩氏喝道，“一个侍女打肿了主子的脸，这是事实，若不严惩，以后这府上的奴才岂不是都要上天了？”
　　卫婉立刻辩解：“韩表哥喝醉了酒，亦不知我的身份，不知者无罪，母亲既然并不怪罪表哥，又如何能怪到玳瑁头上，她又如何知道表哥是什么身份呢？”
　　韩氏收紧衣袍，下巴微扬：“大到气度风华，小到衣裳佩饰，怎么分不出来？若分不出来主子和奴才的区别，也妄为我卫府的下人。”

　　她说完，两个男仆便要将玳瑁拖下去。
　　卫婉出声制止。
　　韩氏脸色铁青：“怎么，还想造反吗？”
　　“卫婉没想造反，只是觉得母亲的惩处太过武断。当时境况，玳瑁尽的是她的本分。”
　　韩氏冷笑一声：“本分？本分就是将文盛的脸打成这样？今日你未与我说便擅自出府，我还没有说什么，现在只是为了个犯错的奴才，便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胡妈妈跟着便道：“夫人念着三姑娘身子不好，往常都不忍说重话，即使疏懒练琴出府游玩，夫人也不忍苛责，玳瑁已然做错了事，三姑娘却说夫人武断，难道不是在伤夫人的心吗？”

　　跪在地上的少女一直不出声也不反抗，在此时开口道：“奴婢愿意领罚。”

　　卫婉心口如压了千斤重的鼎，她张了张口，韩文盛抢先开口：“姑姑，婉表妹定然不是要违逆你的意思，我这醉酒的态势，当时谁都会把我当成登徒子，说到底还是我有错在先。姑姑想罚没错，表妹想为贴身侍女求情也有道理，侄儿觉得五十大板是罚得有些重了，就罚二十板吧。我还是头一次见表妹，伤了和气就不好了。”
　　卫霆也跟着道：“是啊，今日之事，也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为好。”
　　韩氏默了默，勉强点了点头：“就这样吧。”

　　玳瑁被人带了下去，很快，院里便传来一声声沉闷的击打声。
　　卫婉攥紧手，那棍子一下下，也如打在她自己的身上。

　　一旁，卫霆和韩文盛与韩氏说着他们的见闻。
　　“母亲不知道，那驴夫当时有多可笑，”卫霆故意高扬着嗓子，学着那驴夫的样子，“‘喂，你可别把我那堆木柴弄湿了！’”
　　韩氏捂嘴笑了起来：“一堆木柴，当宝贝似的，傻子。”
　　卫霆跟着笑道：“是啊，没见过世面的粗人。等到了地方，我给了他一颗金花生，那驴夫啊，双眼瞪得跟他那头驴的眼睛一样大。我和他说，你那柴能值多少钱？我这颗金花生够不够抵了？他连连称我是大爷，说够了够了，十倍都够了。”
　　卫霆学得传神，众人纷纷笑了起来。

　　卫婉坐在一旁，从始至终都没有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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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慢慢地将玳瑁的中衣褪到腰间，看着背上的淤青和红痕，她不忍直视，别过眼。
　　卫婉上前，看清之后，对绿珠说：“把药箱拿来。”

　　绿珠取了药箱过来，卫婉没让她们两个动手，坚持自己为玳瑁上药。
　　玳瑁平日里练武，背肌也很紧实，伤痕也显得愈发突兀。
　　卫婉动作很轻，一边上药一边低声问：“疼吗？”
　　玳瑁摇了摇头。

　　卫婉问了两次也不再问，想来她在挨板子的时候都没有出声，此时更不会了。
　　上完药，卫婉又让明月取来一匹软缎，轻柔地盖在玳瑁的背上。
　　“今夜别穿中衣，就这么睡吧。”
　　“嗯。”

　　到了该睡的时辰，明月和绿珠一起去备热水。
　　床上，玳瑁侧过头，看着卫婉，牵出一抹笑，说：“是我自己下手狠了，姑娘不必自责。”
　　玳瑁生性沉静，很少会笑，卫婉知道她是为了让自己放心，她也笑了一下，只是心里有点发酸。
　　“你早些睡，明日我再给你上药。”
　　“我自己来就可以，”玳瑁难得又是一笑，轻声道，“哪有主子给奴才上药的道理。”
　　“不行，”卫婉威胁道，“你要是再这么说，那我可要罚你每个月的俸禄了。”
　　“……我知道了。”

　　沐浴之后，卫婉躺在床上。
　　她侧过身，睁着眼看着窗外浓稠的夜色，月光朦胧，万籁俱寂。
　　这样的夜晚却有些难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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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早，卫婉去正屋，韩文盛也在。
　　定省毕，她从屋内出来，刚走出院子，后面传来韩文盛的呼唤声。卫婉只作没听见，脚下步伐加快了不少，但还是被他追上了。

　　卫婉见躲不过，脚下停住，转身道：“韩表哥有何事？”
　　韩文盛微微一笑，自以为文质彬彬，风度翩翩，他说：“昨日初见表妹，就闹了不愉快，深感抱歉，我这就要回去了，不知表妹可否赏脸，去我家坐坐，也让我有个赔礼道歉的机会。”
　　卫婉牵了牵嘴角：“表哥的心意卫婉已经心领了，就不必去贵府叨扰了。”
　　“怎么会是叨扰？”韩文盛摇头，“表妹玉人仙姿，若能到府上作客，正是我的荣幸啊。”
　　油嘴滑舌，醉酒显其本性，卫婉面对着这样的人，只觉作呕。
　　“不必了，我先回去了。”
　　卫婉连敷衍都不想敷衍，礼都没行，转身便走，韩文盛有心想拦，追了几步只能作罢。

　　“美人倒是极有个性。”韩文盛舔了舔嘴角，还以为昨日在姑姑面前替她说话能得到些好脸色，没想到翻脸不认人啊。
　　“不过这样才有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