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江春》景潜

51、第五十一章

　　去楚王府卫婉是一个人去的，回来则是直接与顾无忧同行，顺便还去他那边逛了一圈。
　　顾无忧从自己的屋子里出来，手上捏了两团白色的东西，离近了，卫婉才看清是两只鸽子。
　　“这就是表哥送我的礼物？”
　　卫婉小心地接过他手中的一只白鸽，鸽羽毛茸茸的，手指摸上去很是舒服。
　　她笑着道：“多谢表哥，不过我养只鸽子似乎没什么用。”
　　顾无忧轻笑道：“抓来给你养着，以后我离京了，你还能用这鸽子与我通书信。”
　　卫婉点头：“也是，表哥什么时候走？”
　　“待选秀结束就差不多要回去了，不能久留在南安，”顾无忧说着，将另外一只也递给卫婉，“这一只是给妍妍的，你拿给她便是。”

　　送卫婉回去的路上，顾无忧提到了卫霆。
　　他是卫姝的亲哥哥，韩氏的大儿子，也是他们这一辈的独苗。
　　卫霆自小便和卫姝一样养在韩氏膝下，小时候听话懂事，长大了有些不服管教，让卫重和韩氏费了不少心思。韩氏信佛，今年年初的时候找了高僧为卫霆算了算命，这一年是大凶，有灾祸上身，需远行避灾。卫重与韩氏商议过后，最后将卫霆送到了他姨母家，在那边的书院念书。

　　顾无忧说：“如今已经过了年，他应该过一阵就要回到南安了。”
　　卫婉偶尔会从他人口中听到卫霆，没有见过真人，不知道自己这位哥哥是什么性子什么品行，当然卫婉也没有抱什么期待，只希望能够相处得融洽些吧。

　　——
　　一月刚过，卫重便在明远帝的授意下离府，去邻县巡查，要待上大半个月的时间。
　　卫重一走，卫婉的日子着实有些不好过。
　　韩氏借着选秀的口，让卫婉每日练五页字，作一幅画，与她寻回来的琴师对弈三盘，这三样倒罢了，最要命的是隔两日，韩氏还会到金梅院来监督她练琴，练得不好就得反复弹同一首曲子。几日下来，卫婉觉得自己累得要蜕一层皮。不光耳朵饱受摧残，右手拇指和食指也真切地磨出了薄薄的一层茧子。
　　琴棋书画不只是练技艺，坐不住也不行，但卫婉的身子一个姿势坐久了着实有些吃不消。

　　就这么过了十几日，卫婉估摸着这一日午后韩氏多半还要过来，提前带着玳瑁溜出了府。
　　只是立在街巷的日光下，卫婉都觉得自在了不少。
　　但她也有想好要办的事。

　　之前丢失的首饰终究是没有能找回来，卫婉也想过，她身边就那么几个人，绿珠，明月还有玳瑁。首饰丢了的时候，几个人都不在，绿珠跟着她去了韩氏那边，明月和玳瑁是被旁人支开了。事后她也将此事告知管事的，丫鬟们的屋子也都被检查过，没有找到丢掉的百宝箱。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不是奴才拿的，是主子拿的。

　　卫婉心里有猜测，也没让继续找，这次出府，她让玳瑁拿了十两黄金，不怕买不到好首饰。这么算下来，多亏参与了寻宝，否则手头拮据，以后的日子更难过了。
　　这还是来南安头一次这么逛街，卫婉在几家首饰阁都转了转，选下了十几件心仪的首饰，胭脂水粉也买了一套。这么着也才过去了一个时辰，她不想那么早回去，又去木匠坊重新买下了百宝箱并几把锁，还挑了个笨重的楠木柜，足足有大半个人高，也是可以上锁的。
　　偷个百宝箱还算容易，但是要把整个柜子偷掉怕就是做不到了。

　　玳瑁找了长工帮忙运回府，又找来马车，主仆二人这才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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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氏午憩起来，洗漱一番，换了身压得住人的衣裳，带着胡妈妈一起去了金梅院。
　　这几日她时不时会过来瞧瞧，在琴艺上，她可是不输于人的，又能看管着卫婉，让她没有歪心思可以施展，这午后时光消磨得足够舒畅。

　　但这一次，她扑了个空。
　　“卫婉去哪儿了？”
　　韩氏在府内素来有威严，即便待了几个月，绿珠和明月见之仍有畏怯之感。
　　明月低垂着头，规规矩矩道：“回夫人的话，姑娘先前丢了首饰，这段时日一直觉得不便，吃过午饭便出门，说是要买几副首饰和胭脂水粉回来。”
　　女儿家的首饰就如同书生的书本，是不可或缺的，这个理由很是正当。

　　没想到小丫头片子学聪明了，知道熬不住，便要躲起来。
　　韩氏紧抿着唇，神情冰冷，吐出的话比三九寒天的风还要冷：“做事情可以，可不向正屋说一声，起码报备一下，让我知道，好歹也是名门贵女，就这么出府是不是太没有规矩了？”

　　绿珠和明月心道，夫人何时把我们姑娘放在心里，又何时把她当成名门贵女？
　　而这些话她们都不敢说，只把头放得更低了些。

　　韩氏就在屋子里坐着，大有人不回来不走的意思。
　　绿珠将煎好的茶水递上，韩氏也没有喝。

　　未时三刻，门房带来的消息终于让金梅院的人松了一口气。
　　胡妈妈笑得合不拢嘴进了门，连忙报喜：“夫人，大少爷回来了！还和夫人的侄子韩少爷一起来了！”
　　韩氏一听，立刻从椅子上坐了起来，神色惊喜：“当真？”
　　“怎么会有假，两个大活人都在大屋那边候着夫人呢！”
　　韩氏迈开步子：“回去瞧瞧！”

　　她匆匆回去，刚迈进屋，果然见卫霆和韩文盛坐在屋内。
　　卫霆起身，韩氏快步将人抱住，喜上眉梢：“我儿回来了！太好了！太好了！”
　　“娘，儿子回来晚了。”
　　“是晚了，”韩氏嗔怪道，“年都过了，你才赶回来，大半年未见，让我想了又想。”
　　“是儿子的错。”

　　母子俩寒暄一番，韩氏也与韩文盛说了几句话。韩文盛乃是韩氏哥哥的儿子，也是根独苗，跟卫霆很相像，颇投机。今年要参加春闱，便进京来了。韩家在南安有府邸，不愁吃住。
　　交谈一阵，卫霆说：“母亲，我与文盛去我屋里坐坐。”
　　韩氏不大满意：“你这么久回来，还不陪我多说几句话？”
　　“哎呀，我与文盛这几日都在钻研策论，有些问题还没探讨明白。”
　　韩氏了解自己的儿子，有些好玩，韩文盛也是，两个人凑到一起，绝大可能是说些玩乐之事。
　　但卫霆刚回来，面还没见熟，韩氏不忍就直接敲打他，便让两人去了。

　　卫霆回来也就是这一两个月的事情，加上韩氏思念之，他的屋子每隔几日便有侍女收拾打理。
　　侍女将火炉搭好，卫霆命其出去。房门一关上，两人立刻凑到了一起，卫霆将小厮送到的书箱打开，取出几本书，书页翻开，里面画的都是男女巫山云雨之图。
　　两人正值血气方刚的时候，自然看得浑身燥热。
　　韩文盛喝了口凉酒压压火，低声对卫霆道：“我之前去春兰院见到了头牌，头一眼见，如见仙姬，念念不忘；第二次见摸到了小手，感觉会到了美人；第三次就行了美事，当时是爽快得很，但出了春兰院就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了，后来那头牌还想让我赎了她，钱我是有的，但我图什么啊？家里肯定不同意我将人娶回家的，那头牌哭得，好像我多么无情无义一样，我这委屈的，你说呢？”
　　卫霆白他一眼：“这不是废话吗？烟花女子，美则美矣，榻上骑几次爽了就行了，都是些野草闲花，怎么还能带回家来？我娘要知道我去过春兰院，腿不得给我打折了？那头牌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你给她的钱够她陪别人一年了。”
　　韩文盛笑笑：“英雄所见略同。”
　　卫霆道：“也别想着那头牌了，我瞧着也就一般般，这南安的美人可多着呢，就是我得找些机会去看，不能让我娘发现。”
　　“你放心，如果是为了这事，我一定助你一臂之力！”

　　两人一边喝着酒一边肆无忌惮地说着，微醺之时，韩文盛觉得腹部撑涨，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我去方便一下，憋不住了。”
　　卫霆摆摆手，继续翻着书页。

　　韩文盛就那么醉醺醺地出了门，门口侍女替他指了路。
　　人喝醉了，意识也没那么清楚了，他走了一阵，皱着眉左看右看，大着舌头道：“怎么……还没到……”
　　正混沌间，就看到两女子从游廊尽头走来。

　　左边的那位一身黑衣，瞧着不像女子，更像男子。
　　至于另一位，韩文盛于学术上是不求甚解，不博也不精，可看女人的眼光却是极好的。
　　就那素粉衣裳的美人，即便在冬日严装素裹，仍能看出身量纤细，怕是盈盈一握。步态轻巧曼妙，让人不由望之止步。
　　美人近了，韩文盛更是眼前一亮。
　　好一个玉软花柔，楚楚可人的美人啊。瞧她眉目清婉，抬眼低首之间，犹如雪落梅花尖，又如春风携柳絮，就一瞬间，雪与梅与柳絮就纷纷扬扬地在韩文盛的心里铺满了厚厚一层。

　　尚且还是冬天，在外面逛了这么一圈，卫婉觉得骨子里都灌了寒气，掌中紧紧握着手炉，恨不得早一点回到屋内坐着。
　　她也看见了长廊中站着一人，只以为是府内的小厮，并未当回事，走近了便见对方迎了上来，脸色潮红，面露痴态。
　　卫婉敏锐地嗅到了他身上的酒味，皱起眉头，往左边走了一步，想要绕过，对方却跟上来，拽住了卫婉的手。
　　卫婉惊愕，欲抬手去推，醉酒之人直接抬手去摸她的脸，嘴上还喃喃着：“美人，过来，让爷香一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