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江春》景潜

29、第二十九章

　　蓝绒万万没有想到会有被发现的一天，当她错愕回头，看到几步外的卫婉时，脸色瞬间白了，手腕一抖，簪子掉在地上，发出“当”的一声响。
　　“三……三姑娘……”

　　正是因为听到了猫的叫声，卫婉才这么快寻了过来，她微微喘着气，双目凝视着蓝绒。
　　猜测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又是另一种感受。
　　原来如此柔弱温顺的人，背后是这副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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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屋内，卫荣坐在主位上，周姨娘立在他身边，卫涵和卫婉坐在左右两侧的高脚椅上，蓝绒跪在中央，王翰很快也赶到了，在门口也不忘蹬了蹬脚，怕鞋底脏了内屋的地毯。
　　王翰佝偻着腰进了房间，先是朝卫荣行大礼，又一一问候：“奴才见过老爷，见过姨娘，二小姐，三小姐。”
　　卫荣没答话，王翰已经朝身边的蓝绒看了过去，倏地抬脚，将人踢翻在地。
　　卫荣完全没想到王翰会如此粗暴，吃惊地张大口，只见王翰喘着粗气，已经厉色骂了起来：“没人性的贱东西！吃着老爷的，用的老爷的，却在私底下做那样龌龊可恶之事，哪里还嫁得出去，简直丢死人了，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蓝绒被一脚踢倒，整个人趴在地上，王翰的脚踢中了她的腹部，整个人直不起腰来，眼泪也随之夺眶而出，听到王翰发泄的一通话，蓝绒反而含泪大笑了几声。
　　王翰觉得自己里子面子都要被这个孽女丢光了，见她笑成那样，恼怒道：“你还有脸笑！”
　　“我为什么不能笑？”蓝绒用手支起身子，侧着头恨恨地瞪着看王翰，指着自己脸上的伤尖声道：“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变成这样？你看看我脸上身上的伤，都是你打的，我做错了什么，要成为你的女儿？我做的事龌龊，你呢，你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下毒手的时候可有想过人性？”
　　她仰头大笑了一阵，泪水糊掉了整个妆面，啐了王翰一口：“我这辈子造孽，下辈子只盼入了畜生道赎罪，也不想做你的女儿！”
　　“打你怎么了？我是你爹，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就该打死你这个不孝女！”王翰怒极，还欲动手，卫荣连忙让人拦住了他。面对卫荣，王翰到底不敢造次，很快也收敛了情绪。

　　卫涵一直都在旁边瞧着，事发前她也未想到蓝绒会做那样的事，但到底是存了几分情意，蓝绒在她身边待了这么些年，不说功劳，苦劳总有的，而且那些阿猫阿狗的卫涵也见不得，就算虐杀了也觉得不是什么大事。
　　“不过杀了几只猫罢了，实非什么大错，”卫涵靠近卫荣道，“爹，这次就饶了蓝绒吧，这丫头跟我这么些年，要重新再找小丫头过来也怪麻烦的。”

　　卫荣有些迟疑，虽说事情是不大，但传出去总是不好听的，且蓝绒是卫涵的贴身丫鬟，留这么个心狠手辣的人放在卫涵的身边，他也不放心。
　　周姨娘对丈夫，对女儿都是百依百顺的，此时卫荣不发话，她便也顺着卫涵的意思说道：“是啊，蓝绒从小便跟着涵儿了，这次罚她两个月月例就是了，没必要兴师动众，传出去别人可怎么说涵儿呀。”
　　听了母女俩的话，卫荣有些动摇了，而跪在下面的王翰却有些不安了。他以为自家女儿犯的是大错，因此直接就撕破了脸，要是因为蓝绒连累了自己，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却没想到卫涵和周姨娘是这般姿态，一时有些后悔。

　　“老爷，”王翰讪讪开口，“蓝绒她——”
　　“大伯，我有些话想讲。”
　　卫婉突然开口，卫荣朝她看过去：“怎么？”
　　卫婉道：“根据国法第三册第五条，无故虐杀活物需入狱六十日，案情严重者则是半年，之后若再犯恐怕不止三五年，犹记得先皇亲弟姜王曾因野物动怒，怒而杀之，扒皮去骨，手段过于残忍，先皇不喜，下令降罪，姜王入狱两月。我大虞上至天子，下至百姓，都倡导仁义慈爱，姜王犯法尚且如此，更何况我们这些平民。”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轻柔道：“蓝绒的确在二姐姐身边待了多年，情意是有的，但是如今临近选秀，大伯也要为二姐姐考虑亲事，若是因为这件事毁了二姐姐的声誉，传出去让贵人知晓了，亦或者叫人拿了把柄，那就得不偿失了，思来想去，还是该遵法而行，大伯觉得呢？”

　　卫荣一向是喜爱自己这位侄女的，如今听她一番温言软语，话中道理满满，他自己官阶不高，但也是个官儿，觉得是该送蓝绒去衙署的。
　　而卫婉话中的贵人二字也误打误撞戳中了卫涵的心，她福至心灵：是啊，蓝绒做的这事到底不妥当，要是让太子殿下知道了，岂不是……
　　“阿妩说的也有道理，”卫涵醍醐灌顶，很快改口，“是我眼皮子浅了，只考虑了情分，没有阿妩想的那么周到。也是，如果盲目地将这事压下来，将来暴露了，便就出了大事了。”
　　周姨娘没发话，卫荣摸了摸下巴处的胡子，半晌后道：“青玉。”
　　立在一旁的侍女立刻走上前：“老爷。”
　　“派人去衙署一趟吧。”
　　“是。”

　　这便是要将人送至牢狱的意思了。
　　卫婉转过头，看向跪在地上蓝绒，后者神情木然，没有嚎哭求情。
　　卫婉侧身，对卫荣道：“大伯且慢。”
　　卫荣不解：“还有什么事？”
　　“该送去衙署的还有一位，”卫婉注视着王翰，“国法亦有条例，毒打未成年子女，应视情节严重情况定罪。”

　　王翰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点名，闻言登时睁圆了眼，身子都跪直了，大声反驳道：“奴才冤枉！”
　　卫婉微微扬眉，轻声道：“冤枉吗？方才你可是自己承认的。”
　　“我哪里——”王翰想要反驳，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和蓝绒的对话，又结巴起来，“我……我……”
　　卫荣也听得烦了，好好的日子出了这档子事，摆摆手道：“就按婉姐儿说的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