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江春》景潜

102、第一百零二章

　　听到这句话后，卫婉微微一愣。
　　他说什么？

　　等她反应过来，一股难言的抗拒情绪从心底冒了出来。
　　他压根没有认为她是无辜的，至始至终都不曾给予信任。
　　你答应我，之前的事就当做没发生。
　　这句话显得多么高高在上，无疑已经判了她死刑，而他如神明一般仁慈慷慨，愿意给她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如果真的做过错事，或许她会感激涕零，可自己明明什么也没做。
　　符纪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卫婉的脖颈处，夹杂着烈酒气息，卫婉却觉得不寒而栗。

　　这段时日她一直没有出去，符纪也没有再回过主院。
　　那一夜被掐住脖颈，卫婉受了不小的惊吓，加上被禁足的缘由，根本没有睡过好觉。
　　但方才被符纪拥在怀里的时候，她虽然因胆怯而有几分畏缩，但心中又升腾起一点期许来。
　　期许什么呢？卫婉自己也说不明白，而听到他所说的话后，她的胸腔中堆积的是满满的失望。

　　卫婉不说话，伏在她身上的男人微微抬头，扭转她的下巴让她正正地面对自己。
　　卫婉想要转开头，但他的力气很大，她无法挣开。
　　符纪的声音听上去又嘶哑了几分，他继续问：“怎么不说话？”
　　卫婉有些倔强地看着他，于浓郁的夜色中只瞧见他瞳仁中微不可见的光芒。
　　他俯身下来抱住她时，她的心跳得极快，如今一点一点慢了下来。

　　卫婉带着这种平静冷冷道：“殿下既已认定我是太子的人，何苦来劝我背叛太子？疑人不用的道理，殿下一定懂，我这次若投入了殿下的麾下，日后未尝不会再度反水。”
　　话刚说完，下颚处一紧，卫婉疼得皱起脸，却咬着牙没有吭声。
　　“为什么？”他低沉地喃语。
　　卫婉认命地闭上眼，等待着判决。

　　屋内静默了片刻，她身上陡然一轻。
　　符纪翻身从床榻上下去，他朝屋外走去，半途似乎撞到了她的梳妆台，只听东西砸地后发出的刺耳咣啷声。

　　脚步声渐渐听不见了，卫婉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月色依旧朦胧，空荡荡的寝屋中只有她一人。
　　她有些浑浑噩噩地坐了一阵，突然觉得脸颊冰凉，抬手一摸，居然已是一片湿润。
　　卫婉自嘲地想，可真够没出息的。
　　……

　　姚紫云那边听流萤说起符纪直接去了主院，因为受伤而发白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她都做到这个份上了，却还不能让他来看她，她在他心中仿佛永远只是宫中的绣女，只占有方寸之地。

　　见姚紫云想要挣扎着起身，流萤忙上前按住她的肩膀：“姑娘伤势重成这样，就别乱动了。”
　　姚紫云被她扶着靠在床头，牵了牵嘴角，失落道：“伤成这样，殿下都不来探望，反而去了主院，我这样有什么意思。”
　　流萤为难地说：“姑娘可别这么想，殿下是喝醉了，一时不清醒，方才又从主院去了大营，估计明日酒醒了就记起来了。实在不行，我明日再去一趟也无妨。”
　　姚紫云低语：“但愿吧。”

　　果然若流萤所料，次日一早，符纪又回来了。
　　看到他的身影时，姚紫云满心欢喜，挣扎着要起身，符纪开口道：“你受了伤，就不必行礼了。”
　　姚紫云按着伤处，声音透着虚浮，她看着符纪柔柔地道：“殿下亲自过来探望，紫云惭愧。”
　　“你在府上被行刺，也是我的疏忽，”符纪在榻边坐定，又问，“可有认出是什么人行刺？”
　　姚紫云道：“刺客蒙着黑纱，武功招式狠辣但不成章法，应是野路子。”
　　“刺客是在哪里出现的？”
　　姚紫云沉吟一阵，稍稍迟疑了下，道：“这几日听说王妃身体欠佳，我便想去主院那边探望一下，就是在去的半路上被行刺的，刺客来的方向恰是主院，王松大人刚好追过来，那刺客是想潜入主院，但没能进去就被发现了。”

　　她说完，目光望着符纪，但他脸上什么表情也没瞧出来。
　　姚紫云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只道：“紫云无能，不能断定是何方势力。”
　　符纪说：“不是你的错。”

　　流萤端了茶水进来，符纪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姚紫云温声道：“这茶叶是江南新产的冬雪融，流萤从外头买来的，殿下觉得口味如何？”
　　她含笑望着符纪，后者却望着杯盏，没有答话。
　　“殿下？”
　　符纪抬起头，如梦初醒般嗯了一声，他顿了一下，说：“她身体欠佳是什么缘由？”
　　姚紫云脸上的笑意僵了僵：“王妃……听说身子困乏，不大起得来床。”
　　“嗯。”

　　符纪又坐了一阵，关照她好好养伤，然后便离开了。
　　过了一阵，王松送来了不少补药，说是符纪吩咐的。

　　与此同时，另一拨药材被送到了主院。
　　绿珠将药材端进屋，一边数数一边惊叹道：“有红岩草，还有青莲根，都是王妃能用到的药材！”
　　她看到明月朝自己使了个眼色，立刻会意，道：“都是殿下送来的，殿下心里惦记着王妃呢。”
　　“是啊，这些药材都是稀罕物。”
　　两人一唱一和，卫婉目不转睛地看着手中的书，像是没听见一样。她们说了一阵，见卫婉并不领情，也不敢再多话，将药材搬去了耳房整理收入药柜。

　　门关上的刹那，卫婉才抬起头。
　　她将书本放到一旁，想着侍女们方才说的话，可再一想昨夜的那场对话，心又冷了下去。

　　关于那天发生的事，卫婉反复地想了很多次，其实前几日她突然想到了一点。
　　她一直想不通的是骨灰瓮为何能够凭空被人窃走，但如果东西是在最初就被替换掉了呢？
　　只有从这一点去想才有可能造成如今的局面，其他的路都被堵死了。

　　昨夜卫婉其实有那么一刻想和符纪说出这番话，但最后也没说出口。
　　即便如此，卫婉还是想弄清楚真相。
　　可她已经被禁足了，绿珠她们也出不去，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