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迷城：魂似梦》云海流心

78、意乱

　　一阵细密的脚步声惊醒了我的思绪，来人不觉间已到眼前。一声不屑的冷笑，伴随着尖锐的声音，敲入我的耳中，似乎在提醒着我来人的身份。我抬起头，果然是安雅王子妃那张艳丽绝伦的容颜，一身鲜艳华贵的衣袍，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身后还一成不变的，跟随着侍女们和跟屁虫般的子焉都尉。
　　我环视此刻身处的环境，同样的庭院水池前，面对同样的人，似乎都总在重复着未曾改变的过往，仿佛一切冥冥之中早已注定。我自嘲地一笑，也不能说丝毫都没有改变吧？比起初到这里时的孑然一身，心中却不觉间增添了柔软的牵挂，这究竟是幸与不幸，却无从判断。
　　“看看这是谁？”安雅王子妃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明明是细腻娇柔的嗓音，却因着她的骄横，而变得突兀刺耳起来。
　　我和聂耀皆向她躬身行礼，看着我的恭谦，她似乎心满意足，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神色。她走近我，上下打量着，冷言道：“此趟远行可好啊？”
　　“多谢王子妃的关心，小朵很好。”我平静地回答。
　　“那就好。”安雅忽然勾勒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那么请问小朵姑娘和安国候，你们二人躲在这里，是要做什么呢？”
　　看来安雅是看到了我和聂耀一起走出来，便在头脑中开始天马行空的臆测起来了。我抬眼偷瞄聂耀，他仍是一贯人前那漠然无波的表情。刚才那狂躁而霸道的吻着我的人，好像是另一个人一般。
　　“那么王子妃认为，我们应该做什么呢？”我重又直视着安雅，反问道。
　　安雅一声冷笑：“你们自己心里最清楚。”
　　“既然王子妃不会比我们本人更清楚，那就请不要妄下断言了。”我无畏地笑笑，堵住她即将出口的下文。
　　“你——”安雅眼中浮现一丝怒意，“竟敢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样的身分，这王城是你该来的地方吗？今天我就非要好好教训一下你这张伶俐的嘴！”
　　说罢，本已距离我很近的她又向前迈一步，右手反扬起，带着尖利指甲的手，向我的脸袭来。我到底要不要躲？我心中有片刻的犹豫。如果闪开，便是当着大家的面顶撞了安雅，虽然以前也曾做过这样的事情，但毕竟是为了小环一时情急，再有这第二次，新仇旧恨，想必以后的日子又会风波不断。但不躲？这打在脸上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真在脸上留下印记，岂不是划不来？
　　就在我迟疑的瞬间，聂耀已经闪身，用他高大的身形将我遮在身后。兴许是顾及安雅的身分，他没有去阻止安雅那落下来的手，尖利的指甲划过他坚毅的下巴，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安雅身后的侍女们发出轻微的惊呼，我的心也随之一颤。但聂耀却眼都没眨一下，仿佛无关痛痒。他只是定定地看着愣在原地的安雅，琥珀色的眼眸深沉而凛然。
　　“她是殿下请来的，我现在要带她去见王子殿下，还请王子妃让路。”
　　听到我是被车歇唤来的，安雅王子妃瞬间回过神，目光中浮现出愤恨的色彩。但面对虽语气恭敬，却态度坚定无比的聂耀，她似乎一时也无计可施。
　　“别以为这么简单就会放过你，你最好小心点！”丢下这句充满威胁的话语，她气势汹汹地从我们身旁经过，终于消失在视野之中。
　　空气又凝结在我和聂耀之间，经安雅王子妃这么一闹，刚才那令人心悸的气氛，似乎有所缓和。我不安地望向聂耀，那零零碎碎落了一地的迷乱心事，似顷刻便融化在这无声之间。我与聂耀，因这容颜，便牵扯着无法斩断的羁绊。难道我真的无法摆脱，只能倾尽一生，来祭奠爱情的来路与去路？
　　“走吧，殿下还在等着。”聂曜直视前方，率先向前走去。
　　我沉默地跟在他身后，来到议事殿的门口。他与议事殿执勤的侍卫低声交待，那侍卫便转身走进殿中，想必是去向车歇通报吧，不一会便走了出来，向聂曜点头示意。
　　“你可以进去了。”聂曜这才看向我。
　　“那你呢？不一起进去吗？”我疑惑地问。
　　他摇摇头：“我还有别的事情，你自己进去就可以了。”
　　“哦。”我应道，向议事殿门口走去。真是奇怪的人，他不是接我来见车歇的吗？都已经到这里了，为什么不去向车歇复命？而是送到门口便离去？
　　就在我经过聂曜身边的瞬间，他忽然捉住我的手臂。我不安地看着他，不明白他究竟还要做些什么。这可是在议事殿外，当着守卫的面，他总不会再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吧？
　　“记得我刚才跟你说的话，离那个凉公子远一点！”他琥珀色的眼睛目光犀利，“还有，小心王子妃。”
　　我有些茫然地眨眨眼，聂曜他莫非是在担心我的安危吗？人心毕竟还不是冬日里的寒冰，不可能做到绝然无情吧？但那隐藏在关切之下的心事，却带着我永远无法承担的沉重。只要我闭上双眼，杂乱的一切，于我来说便空无一物，可是，我做不到。
　　我能做的，只是用佯装的毫不知情，来躲避这迷乱的种种。但心态麻痹得了一时，却总有醒的时候，前面的路是否早已注定？只有被推动着一味向前，根本无法回头。
　　聂曜放开我，目光在我脸上扫过，径自转身离去。我望着他的背影，任凭思绪沉浮、跌宕，遗落在遥远的过往之中。
　　“小朵姑娘？”身后传来侍卫小心翼翼的低唤，我回过头，看到侍卫带着一脸被忽略许久的尴尬，“您是不是该进去了？殿下已经等很久了。”
　　经他的提醒，我这才如梦方醒。此时此地，似乎不是我整理心事的时候，去见车歇，才是我此行的真正目的。
　　我向侍卫窘迫一笑，向议事殿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