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迷城：魂似梦》云海流心

72、心事

　　因为尉迟延派了熟悉沙漠地形的人与队伍随行，回程的路走得出乎意料的顺利。在过滤了许多或繁华、或荒芜的景色后，我们终于重新踏上了交河的土地。
　　望着眼前熟悉的景色，我难掩心中的激动，竟似回到阔别已久的家乡一般。回想离开的这段长路，疲惫的又何止是身体？还有那一次次无奈的离别，深深地烙印在心中，变成难以抹去的伤痛。多情自古伤别离，是我太多情吗？
　　放眼这交河城，离开的时候还是深秋，却原来在不觉间，也已迈入隆冬。风携裹着冷列的空气，吹遍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一直渗入心扉，不知那些曾依依相送的人，现在可还好？忽然之间，很想念月隐那漂亮的脸，那一袭水蓝色的身影，和他身上那总是令人心安的，蔷薇的味道。
　　“我要去王那里复命，你呢？”聂曜看着我，询问道。
　　我摇摇头：“我只想早些回辅国殿去休息。”
　　“也好。”不知是不是我太过疲惫产生的错觉，聂曜那一贯冷漠的脸上，竟带着清晰可见的关切，“你就先回去休息吧。”
　　我已经无暇仔细揣摩，聂曜这般神情下的真意，只是带着几分迫切的心情，径直返回辅国殿。
　　辅国殿里仍是一贯的清静，那原本湖水般静谥的蓝，在冬日的阳光中，透出几分寒气。迈入大门，没看到半个人影。月隐他，大概不知道我们已经回来了吧？如果我就这样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会是什么样的一种表情呢？想到这里，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他的反应了。
　　我不由得加快脚步，沿着辅国殿熟悉的小路，走进殿内。迎面而来的俏丽身影，看上去有些熟悉，我仔细看去，正是小环。我不禁露出久别重逢的喜悦笑容，迎了上去。看到我的突然出现，小环先是一愣，继而揉揉眼睛，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
　　“小朵姑娘？我不是眼花了吧？”她瞪大眼睛，目光在我身上巡视着。
　　我笑她还是这样喜欢大惊小怪，这个毛病一点都没有改变。我拉起她的手，放在我的脸上，轻轻拍打着：“你看看是不是幻觉？这回你总该相信了吧？”
　　“真的是小朵姑娘！”小环几乎欢呼雀跃起来，“小朵姑娘你真的回来了！月隐大人要是知道，一定高兴坏了。”
　　“你家大人呢？”我顺势问道。
　　“大人进王城找殿下去了，您路途劳顿，不如先回房休息。”说着小环便伸手接过我背上的双肩背包，引着我向房间的方向走去。
　　听到小环的回答，我有些隐隐的失望，原来月隐并没有在辅国殿。不过既然回到这里，见到他也是早晚的事，我只得按捺住马上想要见到月隐的迫切心情，跟在小环的身后上了楼。
　　“您的房间，按月隐大人的吩咐，一直保持着以前的样子呢！”小环说着推开门，顿时蔷薇花的气息迎面扑来，那萦绕在空气中的味道，馥郁浓香，强烈到让人无法忽视。
　　我踏入房间，顿时呆愣在原地。屋内的陈设，大都没有什么变化，但那窗口处闪动的夺目光芒，源自于窗前的矮桌上，整齐排列的七彩琉璃瓶，足足有几十支，几乎占满了整个桌子，阳光的照射下，晶莹剔透，在屋内留下缤纷的剪影，闪亮恰如冬日里的暖阳。那蔷薇的香气，便是从这里散发的吧？在窗口处，原本挂在揽月阁内的风铃，不知何时已被挪到了这里，在这无风的冬日里，静静绽放着光彩。我诧异得说不出话来。
　　“这些都是月隐大人弄来的。”顺着我的目光，小环似也发现了我的惊异，“大人他没事的时候，时常在这房里一坐就是半天，看着这些东西出神。”
　　月隐他是在用这样的方式，等待着我的归来吗？想到那曾静坐在此，满怀心事的凝神沉思的身影，那颗早已疲累的心，似乎注入了一股暖流，在这静静的冬日，在包裹着我的蔷薇花香中，我似乎听到包裹着心的那层硬壳破碎的声音，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人触动。
　　月隐，你是重新拨动我心弦的人吗?
　　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了月隐？在兜兜转转了这样一大圈之后，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仍在我心中悬而未决。但我却仿佛能够清晰地听到，心在那如水般的温柔中，不经意间沉沦的声音。也许，有很多事情，只是不愿去思考的更清楚，抑或是，不愿去承认罢了。
　　急促的脚步声惊醒了暗浮在空气中的隐约心事，月隐那湖水般的身影，翩然出现在我的面前。但他并没有走进房间，只是站在门口，带着有些急促的呼吸，清澈如水的眼眸定定地凝望着我，眼中欣喜和柔情如波光闪动。
　　我似被他施了法术般定在原地，不敢轻易挪动脚步，生怕惊醒了涌动在四周的无声情思。望着那双水蓝色的眼睛，这几个月来的思念如潮水般翻涌上心头。秋风中的送别，那耳畔温柔的低语，狂暴的风沙中，救下我们的温暖蓝光，都犹如昨日重现。我的目光扫过静静地排列于桌上的七彩琉璃瓶，和那挂在窗口的风铃，这个作为辅国候的男人，在繁忙的事务之后，是以怎样一颗纤细的心，和满腔的柔情，为一个来自于异时空的女子而守候。我第一次发现，自己如此眷恋的，决不是月隐这绝色的容颜，而是这面庞之下，那如水的温柔。
　　千言万语，似乎都已在这遥遥相望中，化作唇畔一缕轻烟，无声地在空气中飘散开来，笼罩着朦胧心事，难以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