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迷城：魂似梦》云海流心

73、宣泄

　　小环会心一笑，收拾起东西，从月隐身旁退了出去，轻轻关上门，留我们二人默默相对。月隐这才移动身形走了进来，在我的面前站定，目光仍落在我的脸上。
　　他清了清嗓子，终于开口打破沉默：“我在殿下那里，看到聂曜回来复命。”
　　“所以，你就回来了。”看他刚才那略带着急促的呼吸，我了然地点点头，想必他是匆匆从王城赶了回来吧？
　　“你——”月隐走近我，温暖的手触摸上我的脸颊，语气中带着一丝心疼，“好像有些消瘦了？这一路上，一定受了不少苦吧？”
　　月隐这轻柔的触碰，似是触动了我心中深藏的，最柔软脆弱的那根神经。一路上风吹日晒的艰苦，遭遇劫匪的惊险，沙暴袭来的无助，似乎一一重回眼前。但比这更让人身心倍受煎熬的，是那一场又一场相会无期的离别，擦肩无缘的人们，和那些也许用那兑现的承诺。告别了司马胤、尉迟慎，送别了无忧，心中的难舍与留下的伤痛，像巨石般压在心中，沉重到无法呼吸。
　　而这一切我极力隐忍的情绪，此刻仿佛在月隐的温柔话语中，全部被逼了出来。心中瞬间爆发的酸楚，使我红了眼眶。
　　月隐轻轻揽过我的肩，修长的手轻抚着我的发丝。我将头靠在他的肩膀，温热的泪水顺着眼眶流下，无声地打湿了他身上的蓝色衣衫。不是我太脆弱，我自认为不是个爱哭鬼，只是这怀抱太过温暖，胜似任何可靠的港湾，让人情不自禁宣泄触心中的酸楚。
　　“好了，一切都过去了，回来了就好。”月隐温柔如丝的声音，安抚着我的神经。他的手穿过我的长发，划过我的脸庞，小心地为我拭去泪水，“忽然失去了你们的消息，你不知道我和殿下有多担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带着几分对这温暖的眷恋，我吸了吸鼻子，调整好情绪，离开了月隐的怀抱。这一路行来，发生的事情太多，这其中的坎坷，尤其是三言两语能道得尽的？
　　“如若你不愿多谈也无妨。”月隐似乎将我的沉默，看作了难言。
　　我摇头轻叹：“还是坐下来听我慢慢说给你听吧。”
　　我们在椅子上坐定，我开始整理自己纷乱的思绪。向他讲述起，在那茫茫无边的沙漠，铭刻在记忆中的前尘过往。但在讲到慎的时候，我还是回避了很多的细节。不是刻意隐瞒，而是那雪花初降的冬日，令人几乎痛断了肝肠的拥抱，和留在唇间冰冷的吻，已深埋在心中不去碰触的角落，牵动便觉心伤。
　　月隐只是静静听着，水蓝色的眼眸默默注视着我。一如当初掉到这里时，认真地聆听我离奇的穿越故事。
　　“原来，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如果不是这坠子及时救了我们，恐怕我们此刻早已葬身沙暴之中了。”我抚摸着弯月形的项链坠，那蓝宝石引动的光彩，好像月隐那如水般的眼睛，“月隐，告诉我，这是你的力量吗？”
　　“我说过，只要你带着它，无论身在何方，我都会永远守护着你。”
　　月隐轻柔的话语仿佛魔咒一般，注入我的心田，拨动起片片涟漪。永远吗？这个词对我来说，似乎是个遥不可及的奢望。永远到底有多远？天荒地老，兴许只是寻常人无法解读的神话。
　　“今天你也累了，早点休息。”月隐起身，拍拍我的头，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我无法理解他那总是点到即止的温柔，月隐对我的好，我心里自是再明白不过。从第一次见面起，他便不求回报的，无时无刻不在关心照顾着我。但与他之间，似乎总是笼罩着一层薄雾，穿不透，看不清。好像随时会抽离般，让人无法放心去依靠，平白地乱了心思。
　　送别了月隐，我舒服地把自己扔在床上，舒展着疲惫的身躯。环顾四周的一切，心里才感受到确实地踏实了起来。虽然在这里，我只是个异时空的来客，但同那些背负着各样的命运，无法随心所欲生活的人们相比，我又是何其的幸运。离开的这段日子，我才深切地体会到，在这辅国殿，过着这样平淡的生活，竟是那样的可贵。
　　在那茫茫的沙漠之中走了一遭，经历了风风雨雨之后，心境似乎略有了些不同。我似乎可以感受到，自己对这沙漠古城的眷恋，犹如滋长的幼苗，正在内心深处生根发芽。对于此刻的我来说，是否能够回到现代，已经不那么重要。如果能够在这里，就此安静地生活着，应该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吧。
　　但眼前却不由得浮现出，两千年后的那一片黄沙漫漫。今天我生活的这块土地，早晚会被吞噬于历史的洪流中。难道这一切，真的无法避免么？想到这里，我的心便被揪得生疼。生离别已是痛煞人心，如若有一天，消亡就这样在我的面前上演，又怎可能无动于衷？只怕那结果，想来便是心碎。
　　我翻个身，已隐隐有些困意。重沾到我久违的床铺，整个人便放松了下来。虽然为那看似早已注定好的历史而担忧，但这样的困扰似乎于事无补。至少，现在还不出任何交河战争的迹象，我能做的，只是珍惜眼前时，过好在这里的每一天。
　　明天，抽空去拜访一些老朋友吧，秦雨薇，还有小凉，向他们报声平安。朦胧中，我这样想着，在这蔷薇气息飘散的深夜中，沉沉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