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迷城：魂似梦》云海流心

67、苦涩

　　慎走近我们，冬日淡淡的阳光洒落在他的金发上，脸上一抹淡然的笑，恰如初冬里的暖阳。不知何时，他已用镏金的衣袍，代替了木屋共处时见惯的麻布短袍。眼前的慎，浑身上下散发着贵气，令我第一次如此真实地感受到，他身为于阗王子的身份。他清亮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身上，神情中几分情思，几许忧虑。
　　无忧站起身，微笑着向他们打招呼。
　　“这位一定就是车师的无忧公主了。”慎露出友善的微笑，在我们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聂曜也沉默地坐了下来，神情若有所思。
　　无忧好奇地打量起慎，露出纯真的笑容：“我刚刚才和姐姐提到二王子，你就出现了。”
　　“说我什么？”慎带着探寻望向我。
　　“没什么，反正没说你的坏话就是了。” 我含笑回应。
　　慎点头笑道：“相处这些日子以来，除了隐瞒了身份，我自认为也没做过什么不妥的事情，不过你们没有计较我的欺瞒，令我甚感欣慰。”
　　无忧忽闪着大眼睛，写满惊讶的表情：“原来你们不知道彼此的身份？”
　　“不完全是，小朵一开始就坦白了和亲队伍的事情，有所隐瞒的，只有我一人。”慎面带歉然，“我早就听小朵提过无忧公主，今日方有机会问候。”
　　“二王子你也是呀。”无忧调皮一笑，“你在这王城中很是有名，哪个侍女不夸你才貌秉性俱佳？”
　　“那不过是大家抬举罢了。” 慎语气轻缓淡然，“不过无忧公主可直接叫我慎，不必太客道，今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听到慎的话，无忧似乎是又想到与尉迟延的婚事，双颊渲染上两片绯红的云，带着一目了然的娇羞，似迎着春风盛开的桃花。
　　我偏头转向一直不语的聂曜：“怎么一直不说话？可见到于尉迟延了？”
　　聂曜默然地轻点头。
　　“听说安国候受了伤？现在可好些了？”一旁的无忧关切地问。
　　“这点伤对于我来说算不得什么，请公主无须挂心。”无忧开口，聂曜自然无法再保持沉默，只得恭敬地回答。
　　“对了，王兄明日会在王城设宴为你们洗尘。”
　　“那敢情好。”无忧雀跃道，“又能趁机热闹一下，顺便给姐姐也介绍一下尉迟延。”
　　这倒未尝不是个好机会，我也正想看一看，能够令无忧心之所系的，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干脆姐姐今晚就去住我那里，我们好好叙谈一下。”无忧继续说，一张俏丽的小脸上，写满让人无法拒绝的企盼。
　　“也好。”在她的注视下，我应允了下来。
　　无忧兴奋地拉住我：“那我现在就带姐姐去我那里，也好收拾一下，安顿下来。”
　　“那我们就不打扰了，我带聂曜大人去住处，你们好好休息。”慎也站起身，准备与聂曜一起离开。
　　聂曜仍是一脸的沉思，琥珀色的眼睛在我的脸上巡视，神情复杂难辨。从来到这里，聂曜就一直是这样的神情，他的心之所思，难道与我有着什么样的关联吗？我无从得知，在他无言的沉默中，我心中发酵起无端的忐忑。他终是衣袖一挥，率先迈开步伐离去，徒留我在原地，满怀不解。
　　“小朵。”慎走到我的面前，轻柔地向我展开微笑，“如果有什么事，也可以随时到王城的主殿去找我。”
　　在与我说话的时候，慎的蓝眼睛始终目不转进地凝视着我，一种熟悉的温情渗透在那里面。我可以分明的感受倒，那眼眸中流露出丝丝温软的气息和微妙的情感。他的凝视仿佛又将我带回到在木屋中缱绻的日子，在他的注视下，我竟无法做到泰然自若，心在他潮水般的目光中沉浮。
　　门外传来聂曜带着一丝不耐的轻咳，仿佛在无声地催促着慎。慎带着几分不舍地收回目光，向我们点头告辞。
　　我跟在无忧的后面，在王城中穿行，不一会儿便来到了无忧暂时居住的地方，铃铛也随之出现在我们面前。看到铃铛那熟悉的面孔，让我不由得想起初入交河王城的日子，与那时同样的场景，同样的人，不一样的，只是此时带着对未来的一丝不确定，置身在千里之外。而交河王城的那些人们，不知此时过得可好？
　　“姐姐。”无忧亲昵地拉着我的手，“刚才二王子看你的眼神，他好像喜欢你？”
　　我轻点她的小鼻子，淡淡一笑：“你想太多了。”
　　其实，从慎的态度中，他对我那若有似无的情丝，我也能略知一二，但除了佯装不知情，我还能做些什么呢？
　　无忧露出失望的神情：“本来我还以为，姐姐要是与二王子有意，就能留在这于阗，和我在一起了呢，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看着无忧期盼的表情，我除了苦笑，很难给她一个满意的回答。为什么最近走到哪，都在探讨去留的问题？对于现代生活的留恋，似已在时光流转中淡去，但在这片茫茫大漠之中，究竟在哪才是安身之处？对于这一切，我心中也没有确定的答案。要与无忧分别，确实心中难以割舍，但离开交河之前，那温柔的声声叮咛，却犹然在耳，无论走到何方，心弦仿佛总被牵动，呼唤着我踏上归路。
　　“去留的话题不如再作讨论吧，今日我们姐妹就好好聊一聊。”我只好回避着她的问题，自己也极力不去思考，即将要面对的别离。
　　“好。”无忧露出纯真的笑容，“那姐姐先去梳洗一下，一会我再来。”
　　我微笑着点头送走无忧，心中却不可避免地沉重起来。完成了送亲的任务，迟早我们会离开这里，有生则不可能无别，有别则不可能无恨，想到又要面对不可避免的离别，不觉苦涩与酸楚充斥满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