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渊》辛垣辞

4、叁

　　杨柳河畔，红木屋旁，身着白衣的女子双手托腮，陷入沉思。

　　人界时值初春，一场雨后百花争相齐放，群蝶乱舞，空气中流溢着百花的香味，若是以往清陌一定乐得四处蹦，现如今却怎么都没了那心思。

　　那日她说与他八万年前的事，甚至为了怕他听后伤心难过都已想好了安慰之词，谁料完全派不上用武之地，他只轻轻应了声，似在听一个故事般。

　　难道那是他的仇人？否则怎会听说螭龙一族全被囚在锁仙塔中还无动于衷。

　　清陌摇摇头不再去想这不该她烦恼的事，毕竟还有比这更烦人的。

　　难得来人间一趟，旁边还没有夕芜那只乌鸦，自该玩个尽兴而归。

　　只是，一月前她在山洞内做下这个决定的时候，旁边淡淡传来一声：“我要和你一起。我救了你，你不会不愿意吧？”

　　不愿又如何，总不能对救命恩人说：“我给你变座金山，救命之恩就此勾销，不要跟着我”吧？何况，他的身份着实可疑，还是等老翁来看看为好。

　　只是，以往她和夕芜偷溜出来的时候祈然老翁很快就会派人来将她们抓回去受罚，缘何这次过了一个月还未找来？

　　生机勃勃的春天有多美，在蓬壶岛也能感觉到，但春天的夜晚有多美，却只有像如今这样在人间才能体会。

　　月轮皎皎，漫天繁星隐隐烁烁，将漆黑的夜幕点缀得无比繁华。

　　合欢树下，一身紫袍的男子正在吹箫，低沉婉转，仿佛夹了许多千万载都不曾说出的话语，流淌着无尽的思念与惆怅。

　　原来，他不是不在意那人的生死，只因为太在意，所以不曾挂在嘴边说起。

　　脚步声越来远近，但那思念未停，箫声自然也并未停下，直至来人静静站立在他身后，轻唤一声：“紫渊……”

　　男子顿了顿，缓缓垂下手，掩在挽袖之下紧紧握住，面上仍是一贯的波澜不惊。

　　她刚才静静立于身后，让他恍惚间看到了五万年前，天界锦鸢宫中，一袭紫袍的男子立于池旁，他的身后同样站着一名白衣女子，她唤他：“沉渊。”

　　“紫渊……”清陌又唤了一遍，紫色身影晃了晃方才回过头来，对她抿唇一笑。

　　一月前她问他的名字，他让她唤自己紫渊。只是这个人到底是清陌，她又怎会知道这个名字的寓意？

　　“清陌，你可有思念的人？”男子轻轻开口，定定看着清陌，墨黑的瞳中清晰地映出她的身影。

　　相处一个月，对他的性子清陌却半点未摸透。有时兴致起了便会学人间的大才子般吟诗作画，端的是一副儒雅清冷；有时心情大好又会饮浊酒谈风生，呈一副肆意洒脱。

　　但似今日这般对月吹箫以诉心中思念之愁，还是未曾有过的。

　　“有啊。”清陌停了停，朝蓬壶仙岛的方向看去，接着道：“夕芜、祈然仙翁……蓬壶岛上所有弟子，甚至一草一木我都会想念。”

　　“蓬壶仙岛？”男子眼中闪过一抹深沉，很快又恢复了平常。

　　“对啊。我的仙基虽得天后灵力灌注提升了不少，但仍是薄弱，整整一万岁才化成十岁孩童的模样。所以自一万岁起我便到了蓬壶玉岛到如今已有两万五千年了，我也早把那儿当自己家了。”

　　沉浸了一会儿，似是突然想起什么，她的脸上跃满兴奋，道：“蓬壶岛后山灵池中的仙露可是提升仙基的宝贝，你救过我，我回去后定弄些让你尝尝，也提提你的仙基！说到这个……我回去也该好好修炼了，去趟禁地居然被莫名其妙弄到人界来了，好歹我也是天帝的干女儿，传出去岂不贻笑大方？”

　　“干女儿？”男子微微眯眼，挑了挑眉，显然对她这个身份不满意。

　　“对啊，我是天帝的干女儿，不是跟你讲过吗？”清陌未注意到他眼底的不满，叹了口气道：“天帝有五子二女，可惜前四个儿子都承了天后的凤凰血脉，只有两个女儿承了天帝的五爪金龙本体，只是那第五子沉渊不知承何血脉，竟是条紫色五爪龙，出生时整整七十二只彩凤盘旋天际八十一天为其庆生。”

　　“五彩凤乃上古洪荒遗留的神兽，它们盘旋天际，喻示天界迎来下一任储君。因此，沉渊自出生时起便被立为太子，位及三界无人可比。”男子静静垂眼道。

　　“你也知道？”清陌并不太诧异。虽然在三界中沉渊的名字是个忌讳，但那些万把岁的仙君也不少，只是有人知道，只要不张扬，打听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可惜，天界的储君却是个早夭的命格，不过三万岁便陨落了，天帝到如今也未曾立下太子。想来天后当初助我，也因了点这原因。”清陌轻轻摇了摇头，为那素未谋面的太子惋惜。

　　“陨落？”男子鄙笑出声，紫光一闪，消失在了原地。

　　原来对于五万年前的事，他们竟是这样交代的。陨落？怕是要让他们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