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渊》辛垣辞

3、贰

　　清陌醒的时候，山洞外正下着倾盆大雨，呼啸的狂风夹着残叶灌入洞中，袭来阵阵冷意。外面天已黑，洞内也没有明火，看不清周围有些什么，只是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突然想到了什么，她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危险地眯起眼睛，警惕地环视四周。

　　蓬壶仙岛位处仙界，虽被祈然老翁施了仙法拥有四季之变，却没有人间的昼夜交替和阴雨晴天，如今这种情况，只说明她身处之地，乃是人间。

　　“醒了？”暗处兀自响起的男音惊得清陌跳了起来。

　　一道电光闪进洞内，她急忙向声源处看去，惊鸿一瞥间，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那角落里坐着的是一名身着紫袍的男子，如瀑墨发随意披散，墨色的眼眸似是夹着亘古一般苍茫静谧。他的身上，有种划破时间苍穹的古朴之感，就似自远古中走出一般，灼灼璞玉、静世芳华都不足以形容此人的半点风姿。

　　清陌肯定自己活了三万五千年从未见过此人，却不知为何生出莫名的熟悉感。

　　她看不出这男子的真身，甚至在这他身上感觉不到半点仙气或是妖气，如若不是他法力太高深，那便只能说明他是一个普通凡人

　　白光一闪，清陌手中已多处一颗手掌大小的夜明珠，瞬间将整个山洞照亮。角落处的俊美男子微微皱皱眉，抬袖掩去自己大半张脸。

　　“你怕光？”清陌走近两步，轻声询问。

　　闻言，男子的手顿了顿，缓缓放下。美如冠玉的面上，墨色眼眸划过一抹微不可见的紫色光芒，唇角微微上扬，轻启道：“在下习惯了黑暗，一时适应不来明光，刚才见姑娘未醒，因而并未生火，可是吓着了姑娘？”

　　“那倒没有。”清陌轻声应答，上下打量这男子。他不是没看见刚才自己使用法术，可那脸上依旧是波澜不惊的神情，着实令人生疑。

　　似是看出了清陌在想什么，男子徐徐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道：“ 这里是人间的磬平山，我在山谷深处发现了你，见天欲降雨，便将你带到这山洞来，看如今这情形，这雨与怕是一时间停不下来。”

　　顿了顿，男子继续道：“至于我是谁，现在你不必知道亦无须多问，等时候到了，你自会知晓。”

　　清陌闻言愣愣点头，无暇惊于他为什么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值得疑惑的是他刚才的那句话。
　　他说“人间的磬平山”，难道他不是凡人？自己明明在蓬壶后山的禁地，又为何现在了磬平山的深谷？

　　带着这些疑惑后，清陌开口道：“既是如此，清陌铭记阁下相救之恩，日后必当报答！”

　　“那些都是后话。如若姑娘真想报答，可否回答在下问一个问题？”男子眉目含笑，见清陌点头应允，方才敛笑问道：“不知姑娘可知道一位名唤‘紫夙’的女子？她和你同为螭龙一族。”

　　清陌皱了皱眉，神色变得凝重。这男子非但不是人类，还能看出她的真身，法力定然不低，可既是如此，为何他不知道八万年前的事？

　　心底忐忑万分，却没有袭来无以名状的恐惧感，反而还有隐隐的心安。那男子着实不像妖人，权衡再三，清陌还是决定实言相告。

　　螭龙一族传于上古，世居仙妖交界的垣岭，隶属仙界管辖。族中人生性淡泊，不喜战事，在仙妖对峙问题上一直处于中立地位，造成两界僵持数万年。

　　八万年前仙妖大战相持数月不下，将垣岭毁得一片狼藉，惹怒了螭龙族人。本以为会在螭龙族的插手下以妖界失败告终，却不想螭龙族举族攻往天宫，逼得天兵天将回天宫救援，仙界结界被妖兵攻破，损失惨重。

　　战争以天帝亲赴妖界言和告终，万年内战争不起，两界互不侵犯。至于螭龙一族，无论有心
　　还是无心，举族攻打天宫致使仙界伤亡惨重是不争的事实，几经商议之后，将整个螭龙族囚于锁仙塔中悔过，永世不出。

　　幸得天帝向来是非分明，是以螭龙族并未匿迹于三界，遗下了唯一一颗刚降世螭龙蛋，留在天宫抚养，待破壳后在天宫当一名小仙娥以赎罪孽。

　　谁知那颗螭龙蛋灵力极弱仙基浅薄，是个早夭的命格。天后于心不忍，每日将自身本源之力孕养它，望能提升它的仙基助它早日破壳，不想如此一来便孕养了它五万五千年。

　　清陌便是那颗螭龙蛋孵化出的三界中的最后一条螭龙，五万多年的孕养毕竟有了感情，天帝挨不住天后的请求撤去对清陌的惩罚，将其收为干女儿，荣尊三界。

　　也因了那些年天后灌注的灵力，她的仙基提升不少，得以被祈然仙翁收为弟子，借蓬壶后山的灵池提升灵力。

　　“所以……”清陌从回忆中回神，淡淡道：“三界九州，除我之外，再无螭龙。”

　　若他要寻之人在那锁仙塔中，怕是……永世无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