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碎*

24、第二十三章

　　翌日，萧霆瑜醒的挺早，天才蒙蒙亮他不知为何就醒了，想了想他此番追随宁英处理流民之事也算得上保护皇室安全，并不辜负他御前都指挥使的身份和职务，想必今日不进宫应卯也不是玩忽职守，皇帝不会怪罪。想完，他便又心安理得地睡过去了。

　　再转醒过来，已是日上三竿。

　　萧霆瑜打着哈欠走出房门，侍女已在外间等候多时：“公子醒了？热水已为公子备好了。”

　　不光是热水，还有新衣，这样的周到让萧霆瑜很是满意。虽说他行军打仗好些年，风餐露宿、满身污秽的时候是多数，他早已习惯，只是入京之后，尤其是在宁英面前，他无论如何不想继续“邋遢”下去了。

　　萧霆瑜瞧了一眼那侍女，问道：“你叫什么？”

　　“小女秀玉。”

　　“嗯，好名字。秀玉、秀灵，你们是姐妹？瞧着有几分相似。”

　　“回公子，我俩是表姐妹。”

　　“哦，这就难怪了。”

　　秀玉心里有一丝窃喜，她和秀灵年龄相近、相貌也有些相似，又是穿着同一样的衣服，因此常被弄错，难得萧霆瑜昨夜是第一次见秀灵，今晨是头一次见她，居然轻易就将她们区分开来，不由得微红了脸默默埋下了脑袋。

　　“多谢秀玉姑娘，你去休息吧。”

　　秀玉一欠身便退下了。

　　萧霆瑜开开心心洗了个热水澡，换了一身干净的新衣，心里略有些疑问，大步跨出房门，秀玉还在外头候着。

　　秀玉见萧霆瑜洗漱一番之后更是丰神俊朗，而当萧霆瑜向她走过去的时候，她忍不住心头突突的跳。

　　“秀玉姑娘，你家小姐在哪儿？”

　　秀玉低着头，不敢抬眼瞧一瞧萧霆瑜，细声回道：“我领公子去。”

　　“有劳秀玉姑娘。”

　　萧霆瑜一口一个秀玉姑娘，直叫秀玉面红耳赤，急忙转了身过去，不让他察觉，前头领路，带萧霆瑜去见宁英。

　　从静湖小院后侧的拱门穿过一小竹林就有一片湖，湖不大却很静，湖中有个湖心亭，明叔侯在湖边，宁英和卓敏在亭中。

　　萧霆瑜远远望见宁英的身影，就有些急不可耐地想要加快脚步，只是秀玉走在前头，他急不得。

　　宁英坐在亭内、倚在栏上，慢悠悠地往湖里撒了些鱼食，显得百无聊赖。

　　卓敏见萧霆瑜来了，默默往旁边挪了一小步。

　　萧霆瑜匆匆扫了卓敏一眼，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卓敏，但他却意外的感觉熟悉，细想来，他总觉得被一双眼睛盯着，该就是卓敏了。

　　“小姐看来心情不错。”

　　宁英头也没回，只问：“哦？何以见得？”

　　“不催不请不着急回京，”萧霆瑜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我们当真是出来踏青郊游的吧？”

　　宁英回过头，看了看萧霆瑜：“嗯，衣服不错。”

　　“这还要多谢小姐呢，很合身。”

　　宁英一笑，由回过头去，将手心里剩下的鱼食都撒了。

　　萧霆瑜本还奇怪为何衣服鞋袜具是合适，就像量身定做似得，不过看到宁英和卓敏的时候，他便不想问了。

　　卓敏始终藏身于暗处，寸步不离地跟着宁英，而现在光明正大、堂而皇之地站在萧霆瑜面前，看来这红柳山庄竟比宁英自己的公主府还让她放心。这大概就是天阙卫之所在了吧。若天阙卫在此，那这个红柳山庄能装下个大千世界也不稀奇。

　　宁英坐回萧霆瑜身边，与卓敏说道：“卓敏，昨日你回京之后的事情，说与萧将军听听吧。”

　　卓敏道：“昨日我领了公主之命回京，直奔太傅府，扑了个空，那时候太傅已入宫多时，，陛下急招太傅和数位大臣议政，我只能在太傅府候着。待见到太傅回府已是申时末。处理流民之策已定下了。太傅只交代了静观其变。”

　　卓敏将朝内诸事细说一番，大致与宁英和萧霆瑜的猜测差不多，责任没人敢担，互相指责的不在少数，吵吵闹闹又一天。

　　萧霆瑜道：“灾民围城引起朝堂哗然，河南那头我们顾不了，京城周围必须好好安抚，萧府里的那些礼此时用来正好。”

　　宁英点头，吩咐道：“准备笔墨，一会儿派人把信稍回去。”

　　萧霆瑜微微一愣，他原以为宁英或着急赶回京城，微微错愕之后，萧霆瑜迅速平复，说：“交给我二叔即可。”

　　萧岸，这个人素来太平、不招眼，宁英心道或许也该留意一下了。且不说是在朝中，在哪儿都是一样人善被人欺，自萧岭被遣往边关，失了先帝宠信，萧岸的日子就不好过。但十年都能这般不惹人注意，还能默不作声安然自处，萧岸的这份本事可不小，竟连宁英都不曾留心。

　　萧霆瑜见宁英沉思，约莫能猜到与萧岸有关，却不再表露，只又说道：“若要我说，既然与河南有关，有财力、有能力闹出这么大动静的人应当不太多。或许与杜文昌有关联也说不定。”

　　宁英微微点头，向卓敏吩咐了一句：“你循着上云所说的，查一查，说不定又收获。”

　　卓敏微微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萧霆瑜看着卓敏远去，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笑起来。

　　“笑什么？”

　　“笑我自己瞎操心，宁英你早就想到了什么吧？也早安排好了吧？”萧霆瑜懒散得快没了坐相。

　　“你所说的人，我确实有些猜想，杜文昌是关键人物，可杜文昌的亲族和亲信都已关押。我的人曾搜查过杜府，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现，若与杜文昌有关，我一时半会儿真的想不出来。”宁英微微摇了摇头：“这件事情提醒了我，梁王势力之大，有一个杜文昌，即便有漏网之鱼也不足为奇，不是嘛。”

　　萧霆瑜点了点头，不置可否，继续喝茶。他已明白，京城这潭浑水，他、萧家都不可能抽身而出，十年前不能，十年后更不能。

　　静湖之静，几乎让人忘却尘嚣、忘却时光，宁英和萧霆瑜相对而坐，也不说话，喝着茶、吹着风，似是百无聊赖，又似清闲逍遥。

　　其实，宁英昨夜大可以直接回公主府，根本不需要出城绕道红柳山庄，现在留下，必然另有缘由。萧霆瑜心里明白，却是欢喜。这样一时的独处，即便无话，也很好。

　　不知过了多久，萧霆瑜感觉茶喝多了有些饿，才想起来一早上也没吃东西，就在这时候，秀玉和秀灵提着食盒来了。

　　萧霆瑜看着一桌子精致茶点，不由笑着将秀玉、秀灵两人夸讲了一番，直叫两人红了脸。

　　宁英在一旁，微微笑着，好像萧霆瑜是在夸她似得，只觉得阳光明媚春意好，难得有人这般逗趣，也是不错。

　　萧霆瑜是不敢总拿宁英玩笑，于是跟秀玉和秀灵说笑，逗宁英开心。

　　“这个叫小天酥，鸽子肉剁碎了，拌上米粉后再入油锅炸，金黄酥香；这个蜜糕是用蜂蜜兑蛋黄蒸出来的，清香甜软……”秀玉有意无意地看着萧霆瑜，一一介绍了茶点，俏脸微红，瞧着比茶点更可口。

　　宁英嘬了一口茶，轻轻瞥了萧霆瑜，他正忙着将这些那些茶点都往嘴里塞，似乎并没有发现身边的秀玉也是秀色可餐。

　　吃饱了，萧霆瑜邀宁英一起散步，宁英摇头拒绝了，只命秀玉带着萧霆瑜四处走走瞧瞧。

　　萧霆瑜迟疑了一下，却没有再多话。

　　待他远去，宁英去了静湖小院隔壁的偏院。

　　偏院的书房里有一间耳室，耳室里面有一个暗室，暗室里头还藏着一个地牢。

　　宁英下到地牢，里面阴冷的如同寒冬，弥漫这一股湿冷腥臭的味道，就像西城卫的大牢一样。

　　大牢里，有两个穿着一身黑的男人守着一个铁链拴起来的人，经过了严刑拷打已然体无完肤。

　　从西城卫出来时，给他们牵来驴车的人是宁英的暗卫，悄悄给宁英送了口信，说发觉有人跟踪，她正好乘机将人拿下，带来了红柳山庄。

　　幸好暗卫下手快，没让他们有机会将宁英入西城卫的事情传出去。

　　宁英皱了皱眉，问了一句：“怎么样？”

　　“什么都没说。”

　　“是嘛？”宁英一点头，“你们在这里拷问一晚上了，什么都问不出来？是手段不够还是他太嘴硬？我以为这世上，没有你们问不出来的秘密。”

　　二人闻言立刻跪了下去：“小姐恕罪。是我等办事不利。”

　　“算了，既然问不出来就算了，留着也没什么用，处理掉吧。你们两人，哪里来的还是回哪里去，别叫萧霆瑜发现了。”

　　“是。”

　　宁英转身就要走，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身又补了一句：“嗯，下次还有这样的尾巴，直接处理了就好，不用带回来了，太脏了。”

　　那个被囚禁的人，瞪着宁英的眼睛都要冒出血光，却只得来宁英不削一顾的一瞥。

　　宁英离开地牢，感觉自己身上带着一股驱之不散的血腥味。

　　她心思翻乱比昨日更甚。三年来，她虽继承了天阙卫，朝堂风云诡变在她眼前、心里，却不在她手中，而如今，她似乎有些藏不住了，居然让人跟了一路。也许是薛慕晟，也许是因为杜文昌，也许是其他什么人，但凡有心，如萧霆瑜，即便只是猜测，都已认定天阙卫在她手中。

　　所谓怀璧其罪，天阙卫是利剑，却不易控制。天阙卫存在百年，四散各处，经过了太皇太后，又几乎被先帝弃用，交到宁英手里时已是乱相。没有了忠诚的天阙卫只能是可怖的杀人工具，甚至灭覆朝纲的毒瘤。

　　人是处理掉了，但他们没能活着回去，也等于是间接地暴露天阙卫的存在。

　　现在，宁英还没有把握完全控制天阙卫。

　　这个时机，会不会太巧了一些？

　　也许，是萧霆瑜？

　　宁英微微摇头，她信任萧霆瑜，或许是因为他十年的念念不忘，让宁英无法怀疑这个偷偷给她送来糕点和古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