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晨光熹微》迟路

3、君居北海寡人居南海

　　“我206班的，就在你楼下，没事来找我玩啊！”陈更抬起胳膊挥挥手，是和丁沛然再见的意思。
　　丁沛然乐得不看他，含着一抹真诚的笑容，他也挥手。“滚吧，滚吧，永远都不要再出现，我亲爱的朋友。”
　　陈更当然不知道丁沛然这么在心里编排他，只看身后人笑眯眯的很可亲。就插着口袋心满意足的打道回府了。
　　这尊不请自来的神送起来还真费劲。不过总算是送走了。真诚的假笑也真起来，丁沛然认为事情已经摆平。
　　不等麻烦走远，他先在心里夸起自己“我这能力，啧啧啧。”
　　走了几步，陈更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拍脑袋，猛地转身，他叫丁沛然：“放学记着等我，丁沛然，咱俩顺路！”
　　丁沛然真诚的笑意彻底僵死在嘴边。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才上午，大爷的就操心晚上了？行呀，等吧，你就等着哥等你那天吧。
　　丁沛然是一贯好人缘，也有好些个主动要和他交朋友的，但像陈更这么死皮赖脸的，他还是头回遇到。有生以来，他第一次痛恨起自己的魅力来。
　　“那个，那个，陈更呀！我晚上可能有事，咱还是别一起了！”
　　他喊的焦急，陈更却像是没听到耳中一样，背对着丁沛然，潇洒的摇着手越走越远。
　　时间是最爱和人作对的，你要它快时，它就变成门口的老大爷，还是得了帕金森的那位，你要它慢时，它又变成催命的小鬼，逼的人直跳脚。
　　时间越来越近晚上，丁沛然那心里也越来越焦虑。连狗胆包天，现在才来取稿的广播站长荀忆也没心情教训了。
　　荀忆看他难得的一脸愁相，立即露出贱贱的表情，好奇打探：“丁丁，你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跟吃了翔一样？有啥不开心的就说出来，也让哥们开心开心。”
　　丁沛然最恨“丁丁”这个外号，又听他话说的贱里贱气，故而冷着脸，不愿意接荀忆的梗。
　　荀忆没什么察言观色的本事，更不在意冷场这种小事，顶着眼前人黑到要糊的脸色，他自顾自笑得开怀，音都要笑劈了。
　　笑了老长一阵，荀忆也不见停，丁沛然咬着牙恨恨开口：“笑够了吗？”
　　荀忆闻言擦擦眼泪，意犹未尽的敛了笑。这才发现眼前人的不对劲，平日里再怎么凑趣调笑也纹丝不动的好脸色已经不见一点踪影，丁沛然整个人阴沉沉的，是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模样。
　　“笑够了就拿稿滚蛋！”把稿子往他怀里一惯，丁沛然火气十足。
　　这绝不是佯怒的语气，荀忆再没眼色此时也听出来了。于是趁丁沛然未走，赶紧扳过他的肩膀，好一通“哥哥，爸爸，”相劝：“哥，哥，我真不是成心气你，你有个什么事，不能和别人说还不能和我说了？你要是嫌我吵，我就光听，一个屁也不放，行吗？”
　　两天了，摊上这些事，丁沛然确实憋的慌。爸妈那，说了怕他们担心，同学那，说了，一是跟人家不熟，二是他自己也觉着丢脸。荀忆这人虽然没谱，但从高一一起在校委到现在，对他，丁沛然还是比较放的开的。
　　于是隐了陈更的名字性别不提，事情的大概，丁沛然竹筒倒豆子般说了出来。荀忆果然和他保证过的那样，屏气凝神，听的认真，最后甚至蹙起眉毛，满是为他打抱不平的神色。
　　“你就说他是不是神经病嘛！”话落音丁沛然一摊手，一副无奈又不屑的表情。
　　荀忆还是皱眉思索的样子，略略沉吟，他把手搭上丁沛然的肩膀：“这事吧，依我看，你应该高兴。”“高兴？”丁沛然觉出不对味了，诧异的挑眉看着荀忆。
　　“丁沛然呀，动动脑子！你想想，有姑娘找人堵你，白亲你，被你拒了今天还来找你，你别管她是不是好学生，这起码算是给你送了朵大桃花吧，嗯？”这一套逻辑，浑然天成，荀忆自己也觉着合情合理，很是满意。
　　“桃你妹呀！滚滚滚滚滚！”丁沛然直接黑了脸，连踹带骂的打走了荀忆。他苦于不能说出其实缠自己的是个男的，心里不但没因这番倾诉变得轻松，反而更加郁闷烦躁了。果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抓狂了一会，无计可施的学生会主席进了班。
　　放学后，丁沛然不敢像以往那样在班里停留，想随着大流出班。把书包抱在胸前，他很猥琐的缩着头混在人堆里。是个当汉奸的好料子。
　　结果出了班才发现，走廊上空空荡荡的，连个鬼都没有。
　　“难道是我多心了？”这么想着，丁沛然直起身子，背好了书包，终于是个正常的走姿了。松了口气，他想，也许那混蛋早走了也说不定呀。
　　吹着口哨，一步一跳的下着楼，丁沛然感觉很放松，只要那个傻X不来烦自己，怎么着都行。
　　妈的，等等，丁沛然脚步滞了滞。不会是在楼底下蹲着我呢吧！思及此，他当机立断的换了道，改走绕远的消防通道。
　　其实丁沛然不是多讨厌和别人一起走，只是那对象换成陈更，他就有几千几万个不乐意。首先这人是个“混的”，再次又总是阴阳怪气的没正形，最后也是最重要的，自己打不过他。不是一路人，怎么凑一块？
　　惹不起躲得起嘛！丁沛然自己怂的很是坦然。出了消防通道，他才发现，刚刚楼下的急了，鞋带有些散，弯下腰紧了紧鞋带，丁沛然起身很自然的跺跺脚，朝着校门迈开步子。
　　“诶，我说，这又没声控灯，你瞎跺什么脚呀？”这熟悉的声音，这熟悉的腔调，无疑又是上午那个混蛋了。
　　靠！心里骂了一声娘，丁沛然迅速建设好表情回了头：“这不，这不，嫌黑嘛。你怎么知道我爱从这走的？哈哈哈。”
　　陈更灭了手机，从暗角走出来，淡淡的看着丁沛然，心说，我能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面上却不戳穿这老狐狸学长，他语气很自然：“啊，我也就随便等等。”
　　守在另一侧楼口的姬磊手机亮了，是陈更的短信“人我等到了，你可以滚了。”
　　非得这么说话才痛快吗？姬磊很不屑的打了个哈欠，把扔在地上的书包捡起来拍了拍背上，慢悠悠的晃出了楼道。妈的，屁股都冻凉了！
　　“那走吧，这么站着也挺冷的。”看陈更傻立着不动，颇尴尬的丁沛然开口。
　　“嗯，走”
　　冬夜的月光，难得清亮，前几分钟还人挤人的校园，现在只剩三三两两的人影，安静的很。丁沛然和陈更肩并肩的走着，远远看去，是很亲密的样子。只是不开口闲聊。
　　由于他俩的失望都有些心照不宣了，所以空气也就这么诡异的静滞着，直到走到了校门口的公交站台，情况才有所好转。
　　陈更先开口：“你不是不坐公交吗？”
　　“哦，你是说昨晚？昨天我等学校批策划等的晚了，才走路回去。”
　　陈更点点头：“知道了，但是现在都八点多了，还有车吗？”
　　丁沛然抬腕看了看表，目光越过陈更，向马路上张望：“应该有，我等的28路，最晚的一趟八点十五。”说完，他无意识的抬头，问陈更：“你等哪路？”
　　“28路啊，早说过了跟你顺路！”
　　“你等28路？那你为什么不知道末班车几点？”丁沛然刨根问底的心思上来了，凑近了头，他想看陈更作何反应。
　　谁知对方脸色丝毫不变，语气中甚至透露着不屑：“我们高二不用多上一节自习，我也想坐也没机会坐末班车啊。”
　　丁沛然张张嘴，还想说点什么。脸上神色却晃了晃，他一拍陈更的肩膀：“车来了！”
　　夜色掩映下，的确是驶来了一辆28路。
　　末班车，人总是免不了多，偌大一个车，只剩下一个空座。先上来的陈更没有坐，扭身一招丁沛然：“过来坐！”
　　离到家还有十几站，丁沛然当然不乐意站着。没虚头巴脑的和陈更谦让，他一屁股坐的稳稳当当。并着膝盖抱好书包，是个规规矩矩的学生坐姿。他抬头冲陈更一笑：“谢谢啊。”
　　陈更心里一动，抓牢了椅背，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带了淡笑，他细细的看着丁沛然，可是目光深邃，又好像只是简单的出着神。
　　夜路少行人，司机开的也快，转弯时就没留神控速。登时晃的陈更一趔趄。他本来是个单手扶椅背的潇洒站姿，这下为了不被甩飞出去，右手便下意识地伸出去扶住了玻璃。
　　啪的一声响，陈更站住了，丁沛然却不是很舒服，陈更的左右手刚好以一个微妙的弧度拘住了他，脸和胸膛离得近了，陈更身上的味道扑面而来，却意外的没有烟味，只有老肥皂的气息，加上少年人独有的体温，还勉强算得上是清新 。
　　也许是觉得离得实在太近，车转过弯驶出一段后，陈更很快的站了回去。丁沛然脸颊微热，不自然的扭脸看起窗外，到不是害羞，他只是有点尴尬。
　　“钟山路，望江苑到了，请从后门下车。”机械的女音播报响起。丁沛然起身理理书包带便欲下车。刚刚见空坐下的陈更见势，也忙不迭的跟着站了起来，俩人一前一后的下了公交。
　　丁沛然觉得不对劲，他回头质问陈更：“你家也住望江苑？”
　　陈更一挑眉，听出了他话里话外的怀疑，他左右想了想，然后回答：“我家不住望江苑呀，我家住凌洲桥，这站不下就过了。”是认认真真解释的样子。
　　路到确实是这个路，丁沛然戒备的上下扫了扫陈更，迟疑着开口：“那，再见？”
　　陈更看他疑神疑鬼的很是多虑，心里恶趣味顿生，他双手插裤兜，孩子一样前后踮了踮脚：“不亲一口就走呀？”
　　“亲你个死人头呀！”丁沛然闻言，既怒且怂的蹿出十米开外，回头跳脚骂他。逗的陈更直乐。
　　眼看怂怂的他进了小区，陈更放下心来，抬手叫了一辆出租，他悠悠的打开车门：“师傅，到华林路。”
　　“华林路？”司机一扶金丝边眼镜“哎呀，那可够远的，你一个学生，大晚上城南城北瞎跑什么？”
　　陈更透过车窗看着“望江苑”三个烫金大字，低头笑的不易察觉，他说：“我送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