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羽毛》成成同学

5、赌徒

　　7岁的阿璃，有一个5岁的侄女，叫刘芊。
　　刘芊原本叫马芊，随她的母亲马燕姓。后来，马燕嫁给了刘宝霆，女儿就改姓刘。刘宝霆与刘常志是叔侄，刘宝霆的爷爷是刘常志父亲的亲兄弟。刘宝霆还有个弟弟，叫刘宝峰。
　　马燕家住文刀镇隔壁的马家庄，附近几个乡镇家家户户没有人不知道马燕的名头。她年纪轻轻就去城里闯荡，被一个男人搞大了肚子。男人消失后，马燕不哭不闹，回到家里安安静静的想把孩子生下来。家里人当然是反对的，说她败坏名誉，臭不要脸。她什么也不说，直接拍了厚厚一摞钞票在桌上。农村人哪里见过这么多钱，都慌了神。马燕点着烟，吐了个烟圈，淡淡的说：“那男的被车撞死了，这是人赔的。”
　　邻里闲言碎语，都对马燕的男人和这么多来历不明的钱议论纷纷。马燕听到以后，走进人家里搬出一把长椅，背靠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双手环抱在胸前，眯着眼睛说：“婶儿，您接着说啊，只当我不在。我在屋里也闲得无聊，正好听您讲故事。”
　　那人一脸尴尬的赔笑，说：“燕儿，你听错了，婶儿没说你什么。”
　　马燕伸直了腿，说：“我马燕今天还真就很无聊，想听您讲讲这个故事了！你今天不讲完，我就不走了！”
　　见马燕这么明目张胆的耍横，那人惊慌失措，猜想她是不是在城里结识了什么道上的人。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双手作揖，说：“燕儿，你这是搞什么呢！我不管怎么样还是你的长辈，是你婶儿。”
　　马燕笑起来，说：“那就对了！我现在叫你一声婶儿，是我妈教得好。我以后也会这么教我肚子里的种，让他叫你一声大。你最好盼着我的孩子好，能顺顺利利的生下来。不然，再让我听到这些污七八糟的，搞得我动胎啊早产的，我可要找你算账！”
　　没人再敢闲议马燕的是非。
　　马燕跟刘宝霆的结合，村里人都不觉得奇怪。刘宝霆平常说话温言细语，一旦发火直接动刀子。后来把人砍成伤残，吃了几年牢饭出来。刘宝霆虽然脾气大，但重情重义。当年打人的事，他一揽子全兜着，打死都说是他一个人干的，跟别人无关。那些人心存感激，少不了往监狱里打点。出来之后，好吃好喝供奉着。时间久了，刘宝霆说想找点事儿做，可以来钱快，又不累。兄弟们一合计，决定开一个赌场。马燕跟刘宝霆，就是在赌场认识的。
　　那时候，马燕生下马芊没六个月，在家里带孩子闷得发慌。听说镇上开了一家赌场，就去玩牌九。马燕脑子灵活，在武汉也玩过，有点经验，去了几次赌场，回回都满载而归。
　　刘宝霆见别人都输钱，就马燕一个人赢，觉得有点意思。跟镇上的人比，她皮肤白得发光，一头短发干净利索。抽起烟来按盒计数，说起话来面面俱到，心里开始喜欢。马燕瞧着刘宝霆，看过《上海滩》，有点许文强的范儿。他披着一件黑色长大褂，还保留着出狱时的寸头，嘴里没事儿总叼着一根烟，不大的眼睛里，总透着一股看穿一切的力道。虽然嘴里吐不出来一个漂亮字儿，但见了马燕总是收起那副唬人的冷脸，笑得一脸欢喜。请马燕去舞厅跳舞，趁着灯影蒙昧，搂着她腰的右手使了一把力，把马燕推到怀里。见马燕没有排斥，扭着脖子就对准了马燕涂得亮汪汪的红唇。舞厅的音乐适宜的跳到周璇的小曲“浮云散，明月照人来。团圆美满，今朝最”。
　　马燕好他这一口，仿佛只有在他的臂弯下，她才是个娇柔的女人。
　　两人看对了眼。当了赌场的老板娘，马燕的嘴上功夫开始发挥余热，把场子做得有声有色。时间久了，刘宝霆就像个内退的大老爷。人们记住的不再是刘宝霆的场子，而是燕儿的场子。
　　嫁到文刀镇的燕儿，迅速得到村民们的认可。她平常在赌场呆着，只要回来，从不空着手。夏天的时候，一车车的西瓜往文刀镇运，每家每户都有份；冬天回，发手套、发暖壶、发棉袜。文刀镇的人一看到燕儿回来，就像过年一样欢喜。
　　王立秋却看不惯燕儿来这一套。
　　当听到山腰上传来汽车的喇叭声，孩子们懒散的神经立即抖擞起来，一个个撒开了脚丫子就往山腰里跑。马燕带着墨镜，放慢车速，摇下车窗，听着孩子们一口一个“燕儿姐”，满脸是笑的回应着“欸”。一脚油门之后，孩子们在浓浓的汽油烟里咧着嘴笑。胖小子墩墩闻着汽油味一脸的满足，一边笨拙的追着车子的方向去，一边喊道：“去搬西瓜喽，有西瓜吃喽~”
　　秋萍坐在王立秋家门口的水泥地上，一副心痛的样子看着王立秋，说：“立秋姐，你真是傻啊！那些人哪个不是削尖了脑壳想当书记，你真是……给你机会你不当！”
　　王立秋苦笑了一下，说：“像他德友那样，动不动就去镇上开会，一开开一天，我孩子怎么？人家是男将可以丢着家里不管，我屋里本来就已经有个甩手掌柜，我难道又接他的班？”
　　“让你婆婆帮你带啊？我看她人还蛮好。”
　　“她人好是好，但是她不会教。万一又给带成了刘常志，我不是亏大了！那我当这书记赔了孩子，不值当啊！”
　　“说得也是。”秋萍无奈的点点头。
　　“你还怕我没算过这笔账！”王立秋笑。
　　七月的火烧着文刀镇，每一个人脸上都烧得通红。
　　王立秋家门口有几颗樟树，长得浓密，下午的时候正好把太阳光遮得所剩无几。偶尔河岸吹来一阵风，能凉快到人心里去。王立秋去河里提了一桶水，倒在水泥地上降了降温。跟秋萍一左一右的靠在大门口的水泥地上。秋萍轻轻摇着蒲扇，转移了话题：“燕儿又来发西瓜了！”
　　王立秋翻了个白眼：“真把人当要饭的了。”
　　马燕下了车，一边抽出纸巾擦汗，一边嚷嚷着：“这鬼天气，真要把人’火化’了！”
　　走到王立秋家门口，马燕立马把墨镜推到头顶，一脸的热络：“立秋姨，好热啊！给你送点瓜来！”
　　王立秋起身，从屋里给她递了一把椅子。马燕找了块大树荫坐下来。孩子们也跑过来了，乐此不疲的当她的搬运工。
　　王立秋挤出一抹笑，说：“燕儿，你这瓜还不是拿钱买的。我要吃瓜我自己会去买，你以后别往姨这儿送了！谁挣钱都不容易！”
　　马燕神色不变，但已经听出王立秋的不快活。马燕早就耳闻了王立秋的脾气，但她觉得，老娘我也不是吃素的啊！可是，一想到刘宝霆，又想了想刘芊，忍下来了，继续赔笑，说：“姨，瞧你说的！芊芊总吃你的饭，我这两个瓜算什么啊！”
　　王立秋摆了摆手，说：“孩子吃那点算什么。姨本来就是种田的，粮食多的是。”
　　马燕半个身子探出去，拿过秋萍手上的蒲扇，说：“萍姨，借我扇扇。”继续对着王立秋说：“多亏姨照顾。我马燕就是多亏了文刀镇，这女儿才能长这么大。不然早……呸呸呸。我跟宝霆每天又忙，都没怎么管她。”
　　刘敏打了半桶水，把西瓜放了进去。阿璃翻转着桶里的西瓜，小手沿着瓜皮上的纹路划来划去。
　　王立秋收回了笑，说：“你这当妈的，要是诚心想管，还不是能管。”
　　这事儿让马燕无可辩驳。正因为她这妈没当好，所以才花钱打点文刀镇，让芊芊吃着百家饭。那些收了东西的人，都自动的闭上了嘴。只有王立秋看着孩子着实可怜。人家管你家孩子的饭，哪有自己当妈的细致？孩子是不是三餐都有的吃，吃没吃饱，只有亲妈，才管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