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羽毛》成成同学

4、命局

　　这天一早起床，阿璃便捂着肚子咿咿呀呀的叫疼。王立秋只好请假带她去打针。
　　阿璃走两步，实在疼得厉害，王立秋便背着她，急匆匆的往医生家赶。王立秋瘦弱，虽然背着几十斤重的阿璃还是不停的喘着粗气，但，20多分钟的路程依然叫她走完了。那些年，王立秋挑水、挑稻草、挑谷子，没少干重活。村里人喜欢开她玩笑，说：“看不出来你一个瘦子蛮有能耐啊！”
　　王立秋苦笑一声，应道：“我还真不想有这个能耐，没这个能耐的都过得多好”
　　撅针时，王立秋一手把阿璃搂在怀里，一手遮着阿璃的眼睛。陪了她一会，王立秋就去小卖铺，买来糖果和饼干，让阿璃一边含着糖一边输液，这样药水进了体内，反味时会好点。饼干则是阿璃打完针后的小奖赏。
　　每次一生病，阿璃都觉得王立秋好到变了一个人，不禁幻想着要是天天生病就好了。
　　刚回家，门口一个杵着拐杖的瞎子经过，跟王立秋讨水喝。喝完水，说免费给王立秋算命。
　　王立秋摆了摆手，说：“我命运不好，也不信这个。不算了！”
　　“那给小丫头算算。”瞎子听到阿璃的声音，杵着拐杖往前探了探。
　　阿璃赶紧上前去。
　　王立秋笑着对瞎子说：“我女儿身体不太好，你看看她命运好不好？”
　　瞎子笑了，问完阿璃的生辰八字，摸了摸阿璃的右手掌纹，皱眉说到：“这孩子命中有劫，但能化解。”
　　王立秋看着破衣烂衫的瞎子，实在不像个得道高人，并不信他的话，但也闲聊似的问：“什么劫？”
　　“一个情字。人生在世，逃不了亲人的情和爱人的情。”
　　随后，瞎子追问了王立秋的生辰八字，摸完掌纹，一脸的高深莫测：“相互牵扯的命运难逃劫数啊。命里一劫，如果承担不起，便会寻个归宿。山穷水复疑无路，切记擦亮眼选个明路。过去已造的因加上现在的因，可以改变因果循环。水中月不是月，镜中花不是花，不被幻想迷惑为一解。再加一解，最好去恶向善，广种福田，修学佛法，发菩提心，求成佛道，免遭未来的劫数之难。”
　　叽里呱啦说了一堆，王立秋只听清最后一句，瞎子让她信佛。王立秋搜出五块钱，塞给瞎子，道了谢，说：“这世道，过得顺风顺水的，都是因为信佛？我还不信这个邪了！”
　　听完这话，瞎子并不恼，摸了摸胡子，说：“你这人不信佛，倒是有佛性呐！”
　　“什么佛性不佛性，就是一点人性。”王立秋笑。
　　“性空缘起，缘起性空，任何人都得承受因果报应。”瞎子摇摇头，走了。
　　王立秋转身回厨房，琢磨着瞎子说的因果报应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自己上辈子造了孽，这辈子才遭了报应？苦笑一下。看着碗柜里最后一点瘦肉，又拿出两个鸡蛋，做了一碗肉丝蛋汤。
　　阿璃躺在王立秋房间看动画，一边喝肉汤，一边因为小丸子笑得差点呛着。
　　瞎子说了什么，阿璃已经抛到脑后。多年后，发生了很多事。命运的安排简直密不透风，在阿璃人生最无助的关口，她遇见了刘白。
　　那时候，刘白的出现，带着神的光环。
　　即使最后一刻，阿璃站在长江桥头，依然希望得到神的解救。
　　他们曾经谈论命运与死亡。
　　那时候，为了照顾病榻上的王立秋，阿璃日复一日的消瘦。刘白载她到他们第一次吃饭的顺风汤馆，说给她喝点汤，补一补。
　　阿璃食欲全无。
　　刘白安慰道：“丫头，做好该做的事，其他的一切，都交给命运。”
　　“如果被命运抛弃了呢？”那时候的阿璃，已经习惯了刘白的语境。
　　“那是定数，一切随缘。”
　　随后，刘白向阿璃讲起了自己两次差点死掉的事。
　　第一次是31年前，那时候刘白9岁。跟表哥在长江边的沙滩上玩耍，沙滩旁是一个五米高的水泥斜坡，斜坡上有一块长方形大石头。当时表哥站在石头上玩，刘白从沙滩走到斜坡上，想爬上石头。刚到斜坡，一阵天旋地转，他晕倒过去。正好江面上刮来大风，江水凶猛的冲过来，把刘白卷了进去。
　　“我记得我当时人在水里，忽然一道白光闪过，有个我就飞到天上去了。我看见有人在水里捞我，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他把我救起来后放到大石头上，很多人在围观。也不知道是谁，使劲的拍我的胸腔，然后一大口水呛出来，我就醒了。”
　　“那个是灵魂吗？”阿璃问。
　　“我认为是。我当时晕倒之后，照理说什么都不知道。但我在天上，却什么都看到了。只有灵魂可以解释。”
　　第二次濒临死亡，是大学毕业后一次暑假旅游。当时坐在去贵州的一个小汽车上，刘白同学的爸爸开车，同学坐副驾，刘白和另一个同学坐后座。结果发生车祸，同学的爸爸和坐刘白旁边的同学被撞死了。刘白再一次死里逃生。
　　讲完之后，阿璃紧紧抓着刘白的手，眉头紧皱。刘白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让她宽心，继续说：“发生第一个事的时候我还太小，没想太多。第二件事时我21岁，就开始在想是不是真有灵魂这件事。美国有个哲学教授，后来研究医学，也发现类似问题。医院里有些人呼吸中断，心脏停跳以后，又活了过来，能讲出来失去意识后在病房里发生的一切。那个教授提出的说法是：在人的机体没有生命活动之后，人的身上还有某种意识形式的东西在。有些神学家认为灵魂不死是宗教上的事情，其实我觉得宗教佛教很多理论是相通的。不管生命之后是不是还有生命，我们活着，总免不了受苦。佛说坐定、内观、涅槃，都是使众生清净、灭除痛苦的法门。”
　　“我不信佛。他们说的太高深了，我不懂。我只希望有个神药，让我买得起，让我妈好起来。”
　　“没关系，你佛缘没到，我也还在慢慢感悟。对我来说，我愿意相信发生的一切，对我都是有利的。你看，我两次大难不死，直到遇到你，都是命数。如果上天安排我明天就死，也是命数。我都接受。”
　　“不行！我不接受！”阿璃喊起来。
　　“傻丫头。”刘白默默阿璃的头，宠溺的说。
　　阿璃不懂，很多事情，不接受也没办法。原本一张鲜活的脸，会忽然之间被死亡的阴云覆盖，跳跃的生命力从她眼里逃逸之后，就是一阵电闪雷鸣。
　　命运总是风云骤变。
　　要命的是，站在桥上的阿璃，非常确信刘白还爱自己，自己也爱刘白，可是，走到如今这一步，也是命运的安排吗？或许，一个女人一生中，确有很多时刻，会在一种神秘莫测力量的驱使下，去做违反自己本意的事情。人性的本能，和天性的邪魔成分，总会在人意识薄弱的时候，像一个居高临下的统帅，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生老病死、爱恨情仇的故事，城市每一天都在发生。
　　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故事的起点，始终离不开文刀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