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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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夏夜，星子在天空中熠熠生辉，虫鸣从远处传来，隐隐约约听不真切。这个夜晚，和其他的夜晚一样，静谧绵长。
王素生已经数不清是第几个夜晚在书房度过了。以前是自己努力，整夜读书是常有的事，最近则是秦苑苑为了更好地照顾两个孩子，动不动就把他往书房里赶。这两个孩子是要姓秦的，或者说最起码有一个是要姓秦的，王素生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秦苑苑这么细心妥帖地照顾两个孩子忽略自己的理由。他心里五味陈杂，只觉得这个妻子已变得无比陌生。
朦朦胧胧的梦里，他会到了少年时代，那时的他还没有成家，更没有当别人的上门女婿，快意人生无比自得。只是梦里的生活虽好，却似隔了一层纱，什么都捉不住，没有脚踏实地的真实感。
翌日，王素生再度出门，去拜访他的好友方子梅。方子梅与他同病相怜，屡试不中，但他没有王素生那么幸运，也曾锦衣玉食后来家道中落，现在靠着卖画维持生计，一直没有娶妻生子。王素生有时也会送他一些东西，但顾及他的自尊心，从没送过银钱。
方子梅的住宅虽然偏僻，却很雅致，门边栽着的树木已是葱葱茏茏，挡住了夏日的阳光，王素生最近几年来的次数远没有前几年那么频繁了，每次来都要感慨一下方子梅的匠心，能将一处僻静的小宅子修缮得如此别致。
他叩响了虚掩的大门，这次方子梅来得很慢，迎接他的时候王素生注意到了他满脸的病容，不由讶然问道：“子梅，你这是怎么了？”
方子梅咳了几声，原本清俊的面孔已经消瘦地颧骨突出，眼睛却依然凝聚着神采。他无奈地笑了笑：“前段时间得的病，一开始以为只是着了凉，也不在意，谁知道越来越严重。素生你不要担心，我已经找了大夫开了药，规规矩矩地在吃药呢。”
王素生皱起了眉责备道：“我知道你向来是怕苦的，但不能因小失大，要是一生病时便去看大夫吃药，怎么会消瘦成现在这个样子？”
方子梅苦笑了下：“好了，我看素生你是当了爹后，把我都当成孩子在教训了。进来吧，别站在门口了。”
王素生跟在方子梅后面，只觉得这个朋友的身形都比平常瘦了许多，腰身可能比生产前的秦苑苑纤细上几分。他还闻到方子梅的身上，有一股草药的味道。
居室简陋，书桌上堆满了或画着东西或还是一片空白的宣纸。方子梅将它们挪开，腾出一片空间，给王素生端了一杯茶。他苦笑着说：“我最近咳个不停，不怎么喝茶了。前段时间梅雨天气，旧茶叶不知道有没有受潮，素生你不要嫌弃。”
王素生满不在乎地灌下一大口：“子梅，你就是太……唉，你保重身体吧。”王素生看向被方子梅挪到一旁的画卷：“你现在在画美人图？”
“嗯。”方子梅拿起最上面的画卷对着日光端详。这画上的美人已经初具形态，看得出云鬓高挽，身姿婀娜，着一身飘逸的罗裙，令人望而心悦，偏偏五官处还是一片空白。他又长又白的手指在日光下近乎透明，停在画卷上满怀感情地摩挲了下，然后放下。
王素生看着他的神色，迟疑地发问：“莫非，子梅你有了心上人？”
方子梅笑笑：“素生你想多了。我画的是我的母亲，她去世的早，我想不起她的样貌，所以才不画这五官。”他又笑了一下：“想不起的何止是她的样貌，时间久了，自然而然，什么都忘了。人死如灯灭，谁还会在乎那盏熄灭的毫无用处的灯呢？”
王素生叉开话题：“子梅你真是，唉，你成家就不会这么寂寞了。你看我，有妻有子，虽然也有各种烦恼，但好歹心里有个依靠。要不我叫苑苑帮你相看相看，有没有适龄未婚的姑娘，合适的，你就上门提亲去？”
方子梅啼笑皆非地摇摇头：“素生你真是，自己成了家，看我这个孤家寡人就不顺眼起来了。唉，你们这些亲事，都是闭着眼睛乱来，你和嫂夫人我就不评价了。我只觉得这样的亲事，两个人在一起，只不过就是为了传宗接代，没有什么幸福可言。”
王素生哂笑道：“你还说你不评价我和苑苑，你现在不就是说我和苑苑过得不好吗？你啊你，总是表面上妥协，骨子里是最倔强不过的。”
方子梅笑道：“唉，果然还是素生你了解我，冒犯了你和嫂夫人实在不好，这样吧，我替嫂夫人画幅画送给你，怎样？”
王素生食指点了下桌子：“好啊，子梅你的画技是再好不过的，我替你磨墨，你来画。”说罢他又反悔了：“子梅你还是别画了，先好好休息吧。我实在还是放心不下你的身体，这样吧，我再请个大夫，你不要推脱，好好看了这个大夫再说其他的可好。”
“素生你，唉，”方子梅苦笑着摇了摇头，“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但你怎么就不信我呢，大夫说我并无大碍，喝个几帖药就会好的。我最近虽然瘦了，但自觉精神比以前好了许多。也罢，如果你坚持，我便再看看大夫让你放心。”
王素生闻言释然道：“好，你等着，我马上叫大夫过来。”
方子梅展开一幅空白的画卷：“好，我等着，我哪儿都不去，素生你呀，真是……”
王素生可不理会他的嘀咕，急急忙忙出了门，找了他最信得过的大夫过来。这位大夫已经上了年纪，腿脚没有以前灵便，所以他又雇了辆车，等他们到方子梅家中的时候，方子梅的画卷已经完成了大半。
老大夫把了脉，又端详着方子梅的面色，犹豫着说：“看脉象不过是寻常的风寒，但这位公子的脸色实在是太差了，这稳健的脉象实在让我有些疑惑。我先开几帖药，公子服了它，过两三日我再来诊脉。”
方子梅收回手放下袖子：“你们啊，总是喜欢小题大作。”他将头转向王素生：“素生，我还没有画完，改天画完了再给你送过去。”
王素生叹道：“你简直要成为画痴了，好了，这几天好好休息，我明天便来看你，带小老虎过来好不好？”
方子梅笑了下：“不了，你们不是都说我病了吗？小孩子体弱，就不要来见我这个生病之人了。”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