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说》相幼晴

11、11

　　11

　　简慕来的时候有开车，刚好送俩女生回去，林乐凉中途接了个电话，有约，不回事务所了。
　　本来也不是林乐凉的工作时间，简慕把她送到市中心车站，再载着舒柚回去。

　　经历过早上简慕要把舒柚炒鱿鱼的事，俩人都有点尴尬，简慕本就不爱说话，舒柚也找不到话聊，谁也不开口，一路沉默。
　　不过还没到事务所，何远的电话就过来了，简慕边开着车，开了免提，舒柚也能听到：“慕哥，全抓住了。”
　　“这么快？”舒柚没忍住先囔出声。
　　简慕看过来时舒柚才意识到什么，闭嘴。
　　老大在，哪里有士兵发话的权利。

　　那头何远听到舒柚的声音后也楞了两下，不过马上解释道：“交易现场，被我们逮个正着，一网打尽。”
　　“嗯。”简慕沉沉应了声，在行车空挡扭头看了舒柚一眼，没说什么，就把电话掐断了。
　　舒柚抿了抿嘴，佯装镇定地目视前方。

　　——

　　简慕把舒柚送回来，自己也回了办公室，整理最后的材料。
　　仲泽峰速度飞快，已经把事情内容大致传到简慕邮箱，还通知了姜珍珍：尤山荣找到了，参与性.交易，毒.品走.私案，被警方扣留，等待进一步审问。

　　一切顺利。
　　简慕收拾东西准备回去时，舒柚不知何时堵在大门口，支支吾吾：“案子破了？”
　　简慕提着公文包，长身而立，舒柚问话，简慕停下脚步，低头，对上她清亮的双眸。
　　“嗯。”简慕答，“都在警局里。”

　　大门开着，黄昏十分，深秋凉风徐徐，吹起舒柚的小长发。
　　“那我……”舒柚揪心的还有另一件事，指了指楼上，轻声问简慕，“是不是要搬出去了？”
　　她不再是事务所的成员，没有理由再住在这里。
　　她甚至还没怎么上手这份工作，就被辞职了。

　　“你要搬回你的铁皮房？”简慕问。
　　舒柚摇头，“姜珍珍上次说那里已经被居委会拆了。”
　　“嗯。”简慕顿了顿，“在你找到下一份工作前，你可以住这里。”
　　似是体贴的话。
　　舒柚点点头，声音有些拖沓：“好……”
　　说不出来的感受。

　　让她搬过来的是他，让她走的还是他。
　　他又都有理。

　　——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舒柚在露天阳台上坐了大半天，屋子里东西已经收好了，但没动力去找新工作，也不知道自己的文化水平可以再从哪里找到这么一份高薪工资。
　　一个月七八千，那最少一年，就可以把所谓的抚养费砸还给那些人，阻止他们把照片视频发到网上去，她才二十出头啊，一生才刚开始，万不能因为他们的举动，毁了她的人生。

　　最初计划地美好，哪想一个月都没到，就让自己这不争气的身子给搞砸了。
　　舒柚使劲捶打胸口，可恨自己没有一副铁打的身子板。

　　得想办法求简慕改变注意，留她不走。

　　舒柚下楼，从厨房拿了瓶牛奶上来，她准备预言简慕的明天。
　　看看简慕到底什么时候把她“赶走”的。
　　她要想对策，祈求简慕留下她。

　　——

　　但梦境很奇怪。
　　是简慕的婚宴。

　　热热闹闹的场面，晴空万里，婚宴在一座似古堡的老宅进行。
　　老宅看着像经过了百年的洗礼，外墙柚旧式的剥落痕迹，盛开着妖艳的大红玫瑰，与喜庆的婚宴相得映彰。
　　宾客来往络绎不绝，有两个长得和简慕面容八.九分相的男人在场，各领着一位娇美人，还有一位穿着可爱的女孩子，还有看上去是简慕父母的中年夫妇，还有事务所里见过的成员和没见过的成员，还有很多很多，很多舒柚叫不上名字的人。
　　简慕被他们包围着，敬酒，祝福。
　　简慕一身得体西装，头发还打蜡梳起来，春风拂面般的幸福模样，眼眸底染着一层掩盖不住的笑意。
　　那样子，是舒柚从认识简慕开始到现在，从没见过的。

　　而他身边的新娘。
　　红色喜服衬着她纤细的身段，头上戴着一顶赤金色凤凰压顶的凤冠，百鸟云集于凤凰后，每一只鸟的双翼都是手工雕刻的羽毛，而遮面的珠帘是用一粒粒翡翠穿成的。
　　凤冠霞帔。

　　但舒柚看不清新娘的脸，越是想用力去看，画面越是模糊。
　　唯一能辨别出来的，是那个新娘，有一头俏皮的短发。
　　这一点，让舒柚胸口像被铅块压住一样，喘不过气。

　　——

　　舒柚从梦中惊醒。
　　一场梦境。

　　舒柚端坐起来，捂着狂跳不已的胸口，大口大口喘着气，凝视灰黑色的床单，眼神空洞。
　　她睡前忘了关小床灯，此时黑漆漆的房间里，只有那盏灯投射着氤氲的光芒。

　　舒柚静坐了好久，才忽然抬起手，扯住自己的长头发。

　　新娘不会是她。
　　她这辈子都不会剪短发。
　　那些人说她剪短发的模样和她妈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种说法让她觉得恶心，肮脏。

　　——

　　次日。
　　舒柚盯着双熊猫眼下楼，凌晨三点多才睡着，醒来都日晒三更头了。
　　大东和仲泽峰在，见到舒柚下楼，还有些惊讶，大东囔囔：“原来你在呀，我们还以为你和慕哥一起去了呢！”
　　舒柚走下来，正准备和他们打招呼呢，就被问得云里雾里，“去哪？”
　　“婚宴啊！”
　　舒柚现在对婚宴两个字异常敏感，浑身抖擞，追着大东问，“谁的婚宴？”
　　“陆家婚宴啊。”大东没发现舒柚的异样，“唉，不是，你昨晚没看群消息吗？”
　　“什么？”
　　“慕哥昨晚在群里叫你啊，让你今天陪他一块出席陆家婚宴。”大东把手机聊天记录翻出来给舒柚看，“不过你没回复，以为你默默同意了。”
　　舒柚看着聊天记录，风中凌乱的感觉。
　　昨晚她喝完牛奶早早就睡了，哪里知道三更半夜简慕在群里发了什么。

　　舒柚默默把手机还给大东。

　　“不过慕哥应该会来这里叫你一块去啊。”大东收回手机，还是纠结。
　　仲泽峰全程都没把视线从他手机里抬起来，大东脑子转不过弯来，舒柚一脸懵逼，仲泽峰最后才无奈，好心提醒他们：“咱们所里又不是只有小舒一个女的，估计小舒睡过头，他等不及就叫别人去了。”
　　舒柚：“……”
　　大东醍醐灌顶，“哦哦哦……对，还有一个林乐凉啊！”
　　舒柚因为大东说的这个名字，整个人不禁愣住。

　　林乐凉。
　　林乐凉短发的样子，会不会很好看？

　　——

　　简慕确实带林乐凉去了陆家婚宴。
　　不过他是在准备去事务所接舒柚时在小区门口碰到林乐凉的。

　　林乐凉把简慕车拦下来，让简慕打开车门，二话不说，猫腰钻了进来。
　　“走吧。”林乐凉说。
　　简慕往里开，准备开口说她，那么懒，两三步就到事务所了还钻车里来。
　　但还没开口，林乐凉就先说了：“不是去事务所，直接去陆家吧。”

　　一句话，简慕紧急刹车，回头，看副驾驶座上的女人，有点看神经病的样子，“我又没准备带你。”
　　林乐凉因为这阵急刹车整个人往前倾了一下，好在系着安全带，回头望简慕时是好气又好笑，说，“你不是都要把人家小姑娘辞了，这种时候再让人家无条件陪你去参加婚宴，你当你面子真的很大啊？”
　　简慕好看的双手握紧方向盘，目光闪了闪。
　　“而且昨晚，她压根不想回你信息。”林乐凉分析得头头是道，“人家一小姑娘，你这样做，万一以为你对她有意思她以后缠着你不放怎么办？再说你查过她吗？知道她底子干净吗？现在社会上年轻女孩子啊，招惹不得，别到时候你自个儿也弄得脱不了身。”
　　林乐凉这么说。

　　车内静了下来。
　　车子挡在路中间，后面要过的车在按喇叭，简慕收回看着林乐凉的视线，目视前方，什么也没再说，眉头拧着，把车转了个方向，开出小区。
　　直奔陆家别院。

　　——

　　舒柚就这样莫名其妙错过了简慕再接触的机会。
　　连着四五天舒柚都没见到简慕，事务所里的人进进出出，简慕却没有出现。
　　这让舒柚不断想起那晚她的梦境。
　　甚至还旁敲侧击地想从大东那套话，“慕哥最近怎么都没来呀？”
　　大东在捣鼓他的新游戏，别人问什么他答什么：“他妹不知道有什么事，慕哥一家子都回老家了。”
　　“哦……”舒柚眼睛儿滴溜转了两圈，又问，“慕哥为什么要我们当他女伴去参加婚礼啊，他……”
　　大东心直口快，“老光棍呗，只懂得使唤我们，需要女伴了就从女员工当中挑，不过跟他出席一趟宴会，工资当日翻倍啊。”
　　舒柚：“啊……”这么好赚啊！
　　大东，笑：“肉痛了吧，让你睡过头。”
　　舒柚：“啊……”
　　一旁的仲泽峰，瞥了他俩一眼，“……神经病。”

　　舒柚当然肉痛了，钱就是她的命啊，这么好赚的外快，她居然白白给浪费了。
　　不过她也套到话了：简慕没有女朋友，这几天不在是因为家里有事回去了。
　　可是。
　　这样的话，那天晚上的梦，又是怎么回事？

　　舒柚怔怔地，跑到厨房，把那天买回来的牛奶再仔细看了一遍，保质期还有一年，没过期。
　　舒柚不懂了。
　　难道真的这种预言梦能力不能频繁运用吗？

　　——

　　简慕这几天确实回了趟A市简家，俩老都在，大哥简晋和三弟简易也回来了，说是要讨论小妹简木薇的婚姻大事。
　　母亲说要给小妹介绍几个优秀青年，最好能知根知底，让三兄弟物色物色身边有没有这一类的优秀青年。
　　父亲说隔壁柳家的小儿子刚从英国回来，相貌好品行好，知书达理，不错不错。

　　然后俩老问三兄弟：“你们觉得怎么样？”
　　大哥简晋选择沉默不说话。
　　三弟简易话最多，“我觉得吧，我们别在这里瞎操心，小妹都成年了，自己有分寸有把握。”
　　“她能有什么把握？”母亲瞪简易，“她自己有把握能随便把一公务员的工作辞了去兰溪市开什么甜品店？她那是幼稚！思想还没成熟！”
　　转头，就问同样想沉默不参与话题的简慕：“阿慕你说说你的想法。”

　　简慕的想法很简单，“自由恋爱。”
　　“自由个屁！”母亲没忍住碎了一声，“我我我，我是不放心她小孩子家家的，什么自由恋爱，万一没看准给带回个不三不四的男人，到时候有你们愁的！”
　　“妈，她26岁了。”从头到尾沉默寡言的简晋凉凉开口，打断母亲的说辞。

　　“26岁的人了，你们要在这么宠着她帮她铺垫好未来的一切，她以后的路是她自己要走的，你们这样顾着她能顾到什么时候？”简晋沉着语调，“过分的溺爱会害了她，你们也应该松松手，让她自己去闯荡，有挫折才能长大。”
　　简易削着水果皮。
　　母亲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扭头看看孩子他爹，孩子他爹抿着嘴不说话，又扭头寻简慕的意思。

　　简晋的话让简慕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舒柚这个人。
　　同样是26岁，性格，命运，截然不同。
　　舒柚26岁就敢独自出家门，四处闯荡，敢住铁皮房，还敢参与破案，甚至满腔热血要去救人命。
　　人穷志不穷。
　　当今时代，那个年龄段的女孩子，感情和生活的事，肯定都不愿意受父母的操控。

　　“阿慕，你说。”母亲拍了简慕后背。
　　简慕眸色沉了沉，对上母亲的视线，叹了口气，说，“妈，和小妹同龄的女生都能独当一面了，她也老大不小，能自己照顾好自己，您和爸就别瞎操心了，尤其感情的事，你们征求过小妹的意见了吗？”

　　——

　　简慕回兰溪后，找出了舒柚上次给他的简历。
　　简历不厚，但制作精美。
　　上次只是初略看了一遍，抓住她有特异功能后就没再去细看，这次再仔细看一遍，倒是发现了不少优点。

　　简慕决定打电话给舒柚。
　　彼时舒柚刚吃完晚饭，白天去集市买回来的一袋统一香辣牛肉面，吃得嘴巴都红了，热辣辣的。
　　接起简慕电话，还没出声，简慕就先问她：“你学过哲学？”
　　他的声线低沉富有磁性，好听。
　　舒柚抽了张纸擦嘴巴，他的问题让她静了两秒，随后丢开纸巾，回应：“对。”
　　简慕不懂：“你不是高中文凭吗？”

　　舒柚：“……我是自学的。”
　　“英语水平怎么样？”
　　“还行。”她从小就喜欢学各种语言，但因为母亲不支持她上学，学的那些语言算不上精通，不过英语还行，至少学到能看美剧不用字幕这种程度。
　　“嗯。”简慕把她那仅有的两三页简历翻来覆去看过一遍，话题转到别处，“找到工作了吗？”
　　果然。
　　是来打听她什么时候搬走啊。

　　舒柚扯着衣角，“……没。”
　　“那就别找了。”
　　“嗯？”
　　“我大学这边有一份工作，如果还是没找到合适的，可以考虑来试看看。”简慕电脑里翻出上回外教和他的聊天记录，看了两眼。
　　转机来得太突然，舒柚怔怔愣楞，没回过神，“什么工作？”
　　“学校有个外教哲学老师，需要一位助手帮忙翻译课件。”简慕关掉聊天窗口，正色，“我觉得挺适合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