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2 ...
-
12
舒柚和简慕约好时间在Z大碰头。
Z大是兰溪市有名有望的一本大学，能进入学院的人各个是学霸精英。
舒柚当年也收到了Z大的录取通知书，Z大最好的金融系专业，可却被那个养了她二十几年的母亲狠心撕碎，像丢垃圾一样把她的梦想扔掉。
舒柚一辈子都记得那个女人的狠话：“读什么破书啊！供你读完高中你还美的想读大学？兰溪市？你是翅膀硬了想飞了啊？满二十了对吧，可以出去卖了啊，明天就收拾收拾自己跟你花姐去学学怎么接客！”
全都是舒柚不想去回忆的东西。
当年要不是花姐可怜她，借着接客的幌子偷偷把她放了，她或许已经是个肮脏的三.陪小姐。
舒柚转了三次公交车才到Z大门口，公交车站就在Z大门口，很好找。
舒柚立在庄严美丽的校门口，踱步不前。
Z大是开放式学校，大门敞开，学生进进出出，不论社会青年还是本校学生。
舒柚在门口笔直站了两三分钟，仰望着自己梦寐以求的地方，半晌，才跟着学生人群，步入校园。
和简慕约定的时间在下午五点，他和那位哲学史密斯老师下课的时间段。
舒柚特地提前半个多小时到学校来。
从前她不敢来这里，如果说这里是清透的白色，那她就是纯粹的黑色，不相容的地方，她是满身的不堪，没脸来这里，没胆子来欣赏她以前拥有过的校园。
但现在不一样了，她有理由，有借口进来了。
她的纠结心情找到了最合理的借口，她可以安心的逛逛这所学校，看看这里的环境，甚至闭眼想想，要是当年她来这里读书了，是不是也会走过这一段路，赏过这里的一草一木。
深秋的季节，舒柚漫步在静静的校园里，树叶干枯，光秃秃的树丫没精打采地垂在树干上，昔日绿茸茸的草地如今只是一片枯黄，但一点儿也没影响到校园整体的美丽。
校区很大，马路上时长能见到骑着自行车飞逝而过的矫健身影。
——
舒柚没有把校园走遍，只是绕着中心湖转了一圈，时间也差不多，舒柚准备走到校门口去，他们约在校门口碰面，舒柚加快脚步，如果来得及，就不要让简慕看到她提前来这里逛校园，甚至让精明的他看出她对这所校园的迷恋。
但还是被简慕看到了。
简慕没有让人等的习惯，提前五分钟让班级同学下课，自己也提前到门口等人。
没想会看到舒柚急急忙忙从校园里走出来。
简慕一身轻便衣着，他似乎很喜欢白色的衣服，每次见面都是白衣服。
“你已经在学校里了啊？”简慕迈腿朝舒柚走来，声音不高不低，“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旁边几个路过的同学频频往他们这边回头。
舒柚尴尬，自然明白简慕话里的意思不是什么暧昧的韵味。
按简慕的性子推想，简慕那句话是在无声埋怨她：既然都懂得进来了，怎么不早说，害得他特地跑出来接她，浪费时间精力。
舒柚大窘，尴尬笑笑，说，“没想到公交车开得那么快，提早到了。”
简慕随意打量了她的装饰，还挺正式，一套正装，头发规规矩矩束了起来，穿了双目测只有五厘米的尖头高跟鞋，比上回她来面试事务所正式。
看得出对这份工作的重视。
这点简慕挺满意的。
“走吧。”简慕挥手，走前头，带着舒柚往外教办公室去。
“好。”舒柚不敢耽搁，赶紧跟上步伐。
——
外教在三号楼五楼，办公楼不够八楼高，没有安装电梯，简慕脸皮红气不喘一口气爬了五楼，舒柚这细胳膊细腿缺乏运动，今天还穿得紧绷绷的，爬楼梯都喘。
搞得简慕略带掀起她：“不止缺营养，你还缺运动。”
舒柚：“……”
简慕敲了两下门才推门进去，已经和外教谈好时间了，史密斯外教在里面，见了简慕推门进来，赶紧起身，语气清朗，和简慕打招呼。
简慕也回了声，然后把舒柚带进来。
舒柚才看清史密斯先生的模样。
在舒柚印象里，西方男人大多魁梧高大，络腮胡，男人味，这个史密斯先生大致也是这副模样，只是少了络腮胡，挺直背脊，蓝宝石般的眼睛直直盯着舒柚瞧。
简慕简单的给两人做了个介绍，舒柚朝史密斯先生微笑，“Nice to meet you.”
史密斯先生咧嘴微笑，露出整齐的一排白牙齿，“aloha.”
简慕抿了抿嘴，没说话。
三人落座，史密斯先生初步问了舒柚一些哲学问题。
这对于舒柚来说并不是困难的测试。
“哲学是理性的人进行的理性思维，是关于真理和一切存在的思维，哲学是思维的科学，涉及思维的准则，思维的对象和思维的目的，哲学思维的准则就是：理性。理性，就是将一个原则坚持到底。理性的思维所产生的思想，一定是符合“同一律”从而自身一致的，使正确观点的唯一性得到保证。非理性的思维，将产生两个或两个以上真理同时正确的情况，让人们再次陷入了多重真理标准的思维混乱的境地，从而让指导思维的科学——哲学失去了存在的意义，能将原则在思维过程中坚持到底的人，一定是一个理性的人。若是一个另有企图的人，则会在思维过程中改变原则，以便产生他所愿意看到的结论……”舒柚头头是道的讲述，“哲学是关于世界观的学说，同时又是关于方法论的学说，世界观是人们对整个世界以及人和世界关系的根本看法。方法论是人们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的根本原则和根本方法，世界观和方法论是统一的。”
舒柚的发音标准，谈吐清晰，说到自己拿手的问题上，她可以挺胸抬头，自信满满。
是简慕没见过的模样。
舒柚说的那些官方内容简慕并不懂，但简慕稍侧脸，望着身边舒柚此时的模样，竟感到欣慰满意。
认真的女人很迷人，说的大概是舒柚此刻的模样。
精致小巧的脸上焕发光芒，目不斜视，与老外视线交流，说话间轻轻的点着头，语调不紧不慢，本是枯燥无味的哲学内容，经她的翻译读出来，不是咬文嚼字的感觉，而仿佛是低吟的轻哼小调。
带着几分情.趣。
饶是门外汉的简慕也听得想频频点头。
何况是史密斯先生。
简慕突然地又是一阵感慨。
女孩子，就该从事这种安静带着文化底蕴的工作，没有必要在事务所里参与血腥惊险的案子。
史密斯先生很满意简慕给他介绍的这位翻译助手。
简慕乖乖坐在原位，史密斯和简慕表达了决定聘用舒柚的想法，简慕面容表情看不出情绪，不紧不慢与史密斯先生交流。
舒柚其实对这个工作并不是多大感兴趣，虽然她知道如果接了这份工作就能在Z大工作，以后进出Z大是有理由有身份的。
但工资不是很高，方才她问了，翻译助手，不是上台演讲的教师，只是老外的助手，是老外个人的聘用，不是学校官方的聘用。老外一个月也没几节哲学课，课件不是非常多，哲学课也不是那么受欢迎，一个月顶多三千块。
不包住。
这些点，不足以吸引舒柚。
舒柚更想待在事务所。
可简慕的意思很明显了，简慕不要她这个员工了，简慕要把她转手给别人了。
史密斯先生看上去对她也很满意。
舒柚很确切的听到史密斯先生对简慕夸赞她：“She is a charming young lady.”
舒柚低下视线，没再说什么。
——
史密斯先生对舒柚的满意度上升到准备请舒柚和简慕吃饭，盛情难却，舒柚下意识往简慕那看，所有决定都听简慕的。
简慕当然点头同意了。
都说要帮舒柚找工作了，那就不能半途而废。
和舒柚相识一场，简慕想，也算是缘分吧。
饭店是史密斯先生挑的，在南林路的闹市小吃街，史密斯先生说很喜欢这里的热闹气氛，街上店铺的美食也是他喜欢的。
都听史密斯先生的安排，简慕去开车，史密斯先生也有开车来，热情邀请舒柚一块坐他的车走，说和舒柚有一种莫名的默契感，有共同话题。
太过热情了。
舒柚紧跟在简慕身后，摇头拒绝：“不用不用，我和老……慕哥还有一些工作上的事要谈的。”舒柚眼珠儿转了一圈，想叫老板，最后还是改口叫慕哥。
简慕对舒柚支支吾吾的称呼有点不满，幽幽横了她一眼。
舒柚闭上嘴巴。
史密斯先生也没强求，舒柚赶紧上了简慕的车。
史密斯先生的车在前面带路，简慕不紧不慢跟着，途中简慕想到刚才选车的场景，问舒柚：“你怕他？”
舒柚自然明白简慕指的是什么，讪笑，“不是……就是……他太热情了。”
简慕顿了顿，扭头看她一眼，“你怕他对你怎么样？”
舒柚：“……”
也不是……
……就是有点儿不习惯啊。
“放心吧。”简慕要帮人介绍工作自然有提前了解过人家的底子，“他有妻子有孩子，家庭和睦，他对你热情大抵真觉得你和他志趣相投有共同语言吧。”
舒柚，眨了眨眼，“啊……他结婚了？”
“对啊。”
舒柚：“……”好吧，是她想多了。
简慕看出舒柚那点小心思，方才她下意识缩他身后去这小动作让他十分满意。
至少舒柚不像其他花枝招展的女人，见谁就往上扑，有点分寸，知道目前自己最靠得住的人是谁。
简慕把车开得稳稳的，紧跟前面史密斯先生的大众汽车。
在舒柚看不见的角落，悄悄扬起嘴角。
——
史密斯先生不太给力，还没到半路，史密斯先生接到史密斯太太的电话，太太约他一起去帮儿子选礼物送儿子的朋友做生日礼物。
本不是什么大事，放在国内，也没多少家长会放弃应酬和孩子去选礼物，但史密斯先生一口答应了。
史密斯先生给简慕打电话，说不好意思，推托掉了他们的饭局。
舒柚其实也没多想一块吃饭的，简慕开的是免提，史密斯先生说到这里，简慕又看了舒柚一眼，似是征求舒柚的意思。
舒柚无声摇头，给简慕示意。
——
史密斯先生的车在前面拐弯处和他们的车分道扬镳。
简慕的车还继续前行，舒柚看着他连导航都没改。
“我们还要去？”舒柚看着导航目的地，还是南林路2045号，小吃街入口。
简慕打着方向盘，“都快到了。”舒柚看着他指骨分明的手掌按在方向盘上，他的声音沉稳富有磁性：“吃个饭再回去，我请你。”
舒柚靠在椅背上，歪着头，“……嗯。”
——
路上有点小堵车，到达目的地时天已黑了。
入深秋，天黑得越来越快。
简慕开车在街外绕了一圈，没找到停车位，最后干脆直接开进对面某小区，借了个临时收费停车位。
俩人从小区走出来，一左一右，并肩而行。
舒柚平时不大穿高跟鞋，虽然只有五厘米高，但穿了大半天，走起路来前脚掌和脚后跟开始酸了，尤其是前脚掌，酸胀酸胀的。
她的步子渐缓，简慕自然发现。
她忍着没说痛，简慕瞥了她的小高跟几眼，不动声色慢下步伐来。
街上的灯光分外灿烂，流光溢彩。
人群中的喧闹越来越大。
这是兰溪市最大最繁华的步行街，街上热闹非凡，街道两旁塞满了贩卖各种小吃和小饰品小玩意儿的摊子，街道更深处甚至有临时搭建的舞台，上面占满了表演艺人。
熙熙攘攘的街道。
俩人走马观花样，走了半条街，还什么都没买。
“想吃什么就去吃。”简慕已经没什么性子了，也不想再走下去，开始催促舒柚。
舒柚其实看什么都想吃，炸小鱼丸，寿司，冰淇淋，关东煮，糍粑，炸臭豆腐，烤鱿鱼……
可想到身边这个住豪宅的大老板……
舒柚很纠结：“真的你买单吗？”
“骗你做什么？”简慕停下来，已经不想往里走了。
他们什么店都没走进去，就一个劲跟着人群往下走，再走不远就到头了。
舒柚也停下脚步，缓缓脚上的酸痛，“那，你有什么忌口或者不吃的吗？”
“没有。”简慕晃脑袋，视线被旁边的一家牛肉店吸引，转头问舒柚，“你吃牛肉吗？”
舒柚：“吃呀。”
最喜欢老谭酸菜牛肉面了。
“那我们吃这家吧。”简慕抬手，指向舒柚右手边。
舒柚扭头。
愣了两秒。
眨眼。
“看上去很……”贵啊？
小吃街是由一排排民宅装修围城的，大多都是普普通通的那种店铺，那种舒柚消费得起的地方。
简慕指的那家是这街上相对安静的一家店，装修讲究精美。
没有前面其他店拥挤的现象。
“我买单。”简慕打断舒柚的欲言又止。
舒柚：“……”
买单的是老大，老大有发言权。
最后俩人进了牛肉店。
舒柚其实很想吐槽，一家牛肉店，装修得那么好做什么，还开在小吃街，生意冷清，不和小吃街的气氛。
但服务员的素质颇高。
似是为了应景，服务员穿的是旗袍，这种深秋的夜晚还露着白花花的大腿，舒柚看着都打颤。
服务员领着他们上了二楼。
选了个靠窗的位置。
这里的布局精美古风浓郁，白墙红柱，雪纱飘窗，梨花木的家具，青花瓷的摆设，屋角的兰花幽幽暗放。
隔壁桌是俩青年男子，酒杯碰撞出清脆的声音，墙壁上两个轮廓出众的影子，沉在醇厚的酒香里。
侧目往玻璃窗外看，是一街热闹的夜景，灯红酒绿。
服务员递上菜单，简慕让舒柚先选。
菜单上的食物其实就是普通的牛肉面：刀削牛肉面，牛肉拉面，牛肉刀削拌面，牛肉拌面，牛肉汤……
价格却比外面普通店贵了一圈。
舒柚小小肉痛了下，不过下手却不轻，点了两样中上贵的，再把菜单递给简慕。
朝简慕一笑，“慕哥，你点吧。”
那声慕哥叫得。
简慕端着菜单，抬眼，瞧舒柚弯弯的眉毛。
“喜欢这里的装修？”简慕问她。
只一句问话。
舒柚笑起来的眉毛僵住。
愣了楞。
舒柚没来由想到了那个梦境。
那位穿着旗袍的新娘。
那栋复古的古堡墙外盘绕的红玫瑰。
是因为，简慕喜欢这种风格，所以，婚礼是那样的吗？
“嗯……”舒柚眼神闪了闪，“还行吧。”
——
简慕那天送舒柚回去的时候有问她找到新住处没，舒柚以为他是在催她，赶紧解释：“有的有的，我最近都在找的。”
简慕抿了抿嘴，其实他是想说没找到就不着急，反正事务所空着也是空着，多住一个人也没事。
但舒柚那一副恨不得马上搬走的样子。
简慕沉默两秒。
眸子深了又沉，脸色也沉了又沉，最后，归结成一个字：“嗯。”
舒柚：“……”
——
舒柚真开始找房子了，上各种招租网看。
期间收到史密斯先生发来的邮件，让她试着翻译一份课件，是罗素《西方的智慧》的课外读物讲座。
舒柚读过这本书，大致翻译起来不太费劲。
翻译完再把课件传给史密斯先生，很快收到史密斯先生的回复，需要她去学校一趟，课件翻译得不错，但是一些小细节需要当面讨论。
舒柚现在对这位史密斯先生印象不错，也想先把握住这份工作，二话不说答应下来，出门搭车，往Z大去。
今天是周末，学校人不是很多，舒柚凭着上次的印象去找史密斯先生的办公室，没想能在路上遇到几日不见的姜珍珍。
舒柚听简慕提过，姜珍珍是这所学校的学生，简慕还是姜珍珍的高数老师。
世界真小。
姜珍珍也发现了舒柚，赶紧主动挥手打招呼：“舒柚姐！”
叫得可亲切。
舒柚停下脚步，望着姜珍珍背着包小跑过来。
一身鹅黄色长裙子在空中摇曳。
停在舒柚面前。
舒柚抬手扰了下额前的刘海，笑笑：“真巧。”
“你怎么在这里呢？”姜珍珍问舒柚。
舒柚眨眼：“找人。”
“男人？”
舒柚笑笑。
姜珍珍嘿嘿笑了两声，莞尔。
舒柚望着她，“最近怎么样？”
姜珍珍挠头，叹了口气，“哎，哪里想到我二舅居然是这样的人啊，难怪我二舅妈他们不着急找我二舅，原来是都知道他去做什么了……”
舒柚其实不太会安慰别人，见姜珍珍这样，舒柚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还没说出口，姜珍珍又低落着声音说：“现在搞得我二舅妈他们讨厌死我了，让我乱掺和这件事……”
舒柚：“……”
她们站在小路边，周末，来往的学生不多，姜珍珍耸拉下肩膀，舒柚跟着叹了口气，问她：“那你现在住在哪里？”
舒柚记得上回三楼那个大妈说过，姜珍珍的父母跳楼自杀了，留下姜珍珍一个人被亲戚们云养，今晚这亲戚家明晚那亲戚家。
可怜。
姜珍珍声音低了些：“我大伯那儿。”
舒柚伸手去，拍了拍姜珍珍的肩膀。
这种心情舒柚能理解，小时候母亲在夜.总会里，没时间照顾她，她就从这家亲戚那丢到另一家亲戚那。
没人要的拖油瓶。
“你现在要去哪？”舒柚看姜珍珍背着个大包，转移话题：“今天还要上课？”
“没。”姜珍珍摇头，“去医院看邱云。”
舒柚：“邱……云？”
“她前几天出车祸了，昨晚刚从ICU转出来，我得去看看她。”姜珍珍这么说，似是关心。
但舒柚从她眼里看不出半点温暖的情谊。
心上瞬间疑惑。
“你们感情真好。”舒柚转了转眼睛，笑着说。
“不是。”姜珍珍撇开视线，“没多好。”
“嗯？”
姜珍珍并没再多说什么，“舒柚姐，我先去医院了，改天再联系哈。”
作者有话说第12章 12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