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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三六 真颜 ...

  •   秦无伤跳下马来,推开庙门,打着火折子,那庙内既无庙祝,也无香火,显是废弃已久。

      那绿衣女子寻了个蒲团坐了下来,道:“你也坐下来休息罢。”
      秦无伤不答话,铿地一声拨出剑来。那绿衣女子腾地一下跳起来,叫道:“怎么啦?他们追来了么?”

      秦无伤哈哈一笑,刷刷刷!剑光一闪,随即擦地一声,还剑入鞘。那神像前的香案哗啦啦垮落在地,成了一堆碎木。

      秦无伤用火折燃起碎木。二人围坐火堆,寒意一散,便觉疲意稍退,精神稍振。
      那绿衣女子道:“看你剑劈香案的那一手,就知道你的剑法很好。唉,我还傻愣愣地替你挡住张劲,弄得自已挨上了一刀”。

      秦无伤道:“我很承你的情,不知道你怎会这般回护我”。

      那绿衣女子道:“前几天我被“天山四枭”兄弟四人追杀,我使诈毒伤了老四张猛,侥幸逃脱,我知道另外三人决计不会罢休,便易容成这般模样,跟着他们来到了‘大碗楼’。我先前听见他张害叫了一碗水煮肉片,等那伙计端着菜过来时,我撞了那伙计一下,乘机在菜里下了毒,打算让他兄弟三人一齐上路,没想到……”。

      秦无伤笑着接口道:“没想到那伙计把菜上错了桌,放到我的桌子上了,也没想到我居然不喊来伙计重新把菜换过,是不是?”

      那绿衣女子道:“是啊。我看你傻呼呼地要吃,不能看着你被无辜毒死啊。他兄弟三人就在旁边,我害怕露了形迹,又不能把你的桌子踢翻,便只好跟你要了那道菜自已吃下”。
      秦无伤心中恍然:怪不得没见到那绿衣女子往碗里下毒,原来是早就下好了,她自已下的毒,自已吃下自然没事。

      秦无伤笑着道:“原来如此。只是一碗菜也值不上你为我挨上一刀罢?”
      那绿衣女子道:“我那么没礼貌,扮相丑陋,吃相又那般恶心,你却始终对我客客气气地,还给我倒了一杯茶水。我心中感激。后来我拼着挨上一刀,也不想让他们伤了你,便是看在那杯茶水的份上”。

      秦无伤笑道:“这杯茶水可真是值了。”又坐了片刻,暧和了一下身子,站起身道:“我四处走走,看这附近有什么吃的没?”

      那绿衣女子道:“你肚子很饿么?”
      秦无伤笑道:“我是货真价实的一整天没吃过东西了。好不容易上了一碗菜,还被你下了毒”。

      忽然房梁上一阵悉悉嗦嗦的响动,那绿衣女子仰头看了看,右手在地上拣了一个小石子,笑道:“你坐下罢!我抢了你的一碗菜吃,你觉得亏了是不是?我现下做碗菜还你,包你没有吃过。”说着一仰头,右手食指向上弹出石子。只听到“啪”地一声响,一只肥硕的老鼠从头顶房梁上摔落在地。

      秦无伤见那只老鼠没被打出血来,两只后腿也还在伸缩动弹,知她下手甚轻,没将它打死,心中一惊:“莫非她说给我做碗菜,便是做鼠肉吃么?又不将老鼠打死,难道竟还是活剥了生吃?”不禁暗暗打了寒噤。

      秦无伤心中惊恐,欲待说不吃,却又怕她笑话自已没胆气,便不作声,只是呆呆地看着她怎地处置那老鼠,心中打定主意:“她若真的是生剥了让我吃,我拼着让她笑话,也决计不吃”。
      那绿衣女子伸出纤纤素手,抓起那只摔得七荤八素的老鼠,捏开它的嘴巴,另一只手从怀中摸出一包药粉来,用指甲挑出少许,弹入那老鼠的口中,又起身沿着墙根查看了一番,才将那老鼠放下。

      这一下大大出乎秦无伤的意料,他直看得嘴巴张得大大的,合不拢去。
      那绿衣女子又走回火堆旁坐下,笑道:“你不用发愣,呆会儿就明白了。我想要些热水洗一洗脸,你主意多,可有什么法子?”

      秦无伤笑道:“不早不晚地,你洗什么脸啊?又不是赶着上花轿?”
      那绿衣女子嗔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要用热水洗下脸上的药膏来”。
      秦无伤笑道:“原来你是想把你的花容月貌洗出来,好给我瞧瞧啊”。

      那绿衣女子哼了一声,瞪了他一眼。秦无伤哈哈一笑,端起神像前的香炉,在附近找了个池塘洗净,装了一香炉水,推开庙门,刚要迈步了,却呆在当场,手中香炉险些掉落在地。

      只见屋内数十只老鼠发疯似的窜来窜去,一只肥硕的老鼠发狂似的追咬其他老鼠,见鼠就追,追上便咬,众鼠被追逼得无处藏身。咻咻地嘶叫声,哗啦啦地扑腾声响成了一锅粥,房顶上的灰尘也是扑扑直下。那绿衣女子双手不停弹出石子,击打屋内窜来窜去的老鼠,中者立毙,唯独不打那只发了狂的肥硕大鼠。只过得片刻,屋内已是鼠尸遍地。

      那绿衣女子道:“好啦,足够饱吃一顿啦。”随即发出石子,将那只发了狂的肥硕大鼠打死,逃过大劫的众鼠纷纷归洞,屋内这才安静下来。

      那绿衣女子见他仍愣愣地站在门口,抿嘴笑了笑道:“快把水烧上,来帮我剥老鼠,只取老鼠的四条腿和肚皮上的肉,这两处的肉吃起来最有嚼头儿。”又拣起最后打死的那只发了狂的肥硕大鼠,扔在一旁,说道:“这只老鼠吃不得”。

      秦无伤把香炉子放在火堆上,便依言剥取鼠肉,再将长剑平搁在火堆之上,再在剑面上摆满鼠肉。

      不多时,香炉里的水已烧得热了。那绿衣女取下香炉,取出一包药粉,加了少许进去,稍加搅动,埋下头去,用那药汤洗脸。
      秦无伤心想:“这下能见到你的真面目了。”

      过了片刻,那绿衣女子抬起头来,宛然是一张俏丽秀气的鹅蛋脸,双眼灵动有神,嘴巴小巧红润,看来不过十七八岁年纪。

      秦无伤想起她先前易容成的丑陋模样,现下竟又变得这般俏丽,不由得盯着她的脸发怔。
      那绿衣女子见笑道:“怎么?发什么呆?没见过这般好看的样貌么?”

      秦无伤颇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地笑了笑,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绿衣女子轻轻地哼了一声,说道:“先前过了好些时候,你都不曾问起我的姓名,现下见我生得美貌,你才肯问起”。

      秦无伤虽是性情放诞,向不拘束,见她这般出言这般直刺,也有些发窘,讪讪地道:“方才我明明问过的,你不肯跟我说”。

      那绿衣女子道:“方才你不肯好好地问,我自然不肯跟你说。你若是好好地问,我又怎会不说?”
      秦无伤笑道:“那我便好好地问罢。”站起身来,学着戏文里的书生躬身行礼,一本正经地道:“小生不肖,敢问姑娘芳名?”

      那绿衣女子笑得弯了腰,笑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忍住了笑容,说道:“我姓韩,叫韩初月。你呢?叫小白脸还是大白狗?”

      秦无伤知她是在报之前自已戏称她为“小妖女”的仇,也不反唇相讥,微微一笑,说道:“我姓秦,叫秦无伤。秦岭的秦,有无的无,伤心的伤”。
      韩初月道:“你的功夫这般好,我怎地没听过你的名头?”

      秦无伤笑道:“你使毒药的功夫更加了不得,我也没听过你的名头”。
      韩初月哼了一声道:“江湖有位使毒的行家,人称“六毒仙子”,那便是我了。你若是没听说过,那便是你太也孤陋寡闻”。

      “六毒仙子“的名头,秦无伤确也曾听人提起过,只知道她使毒功夫极是厉害,出手狠辣,别的却一概不知,他万万料不到大名鼎鼎的“六毒仙子”竟是眼前这位俏丽少女。
      忽然一阵肉香飘来,香气中略带些许焦糊味。

      韩初月叫道:“啊。肉烤好啦,快吃啊。你不是肚饿得很么?”
      秦无伤迟迟疑疑地拣了一片鼠肉,见她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已,目光中似有嘲弄之意,便横下心来咬了一口,只觉那鼠肉入口爽脆,颇有嚼头,吃起来咯嘣咯崩响,像吃豆子一般,赞道:“果然美味,谢谢你的这道菜啦。”

      当下一片接一片地放入嘴中,他越吃越香,边吃边赞道:“好吃,果然好吃”。
      韩初月见他吃得起劲,抿嘴笑道:“你再去端些水来,我再用余下的鼠肉给你做一锅汤,那也是鲜美无比”。

      秦无伤欢然道:“那可多谢你啦。”便端起那香炉到庙后池塘中洗净,又盛了些水,走回庙宇,用脚碰开庙门,正待迈步。

      忽然间劲风袭面,一个头大如南瓜、脸黑胜包公的怪人一刀迎面劈将过来。秦无伤猝不及防,慌乱中端起香炉向上一兜,香炉里的水向那怪人泼去。那怪人身影暴退,高声怒骂道:“他奶奶地,又想用毒水泼我”。
      秦无伤一愣,听他声音,才认出那怪人便是张厉。

      张厉先前脸上沾了有毒的菜汁,毒性发作后,才变成这般肿头黑脸的怪样。他前番被韩初月拿汤碗扔他,吃了大亏,方才见香炉里的水向他泼来,便急忙退开,生怕再被沾上一星半点。

      秦无伤眼睛四下一扫,见韩初月背朝外倦缩在神龛下,一动也不动,心想张害和张劲二人迟早会到,急切间也制不住张厉,只能救下她再一起逃走,便笑道:“泼你又怎么着?”蓦地向他掷出香炉,想趁他躲闪冲过去把韩初月救起。

      忽然身后劲风袭体,两把刀砍将过来,秦无伤闪身退到墙角,转身一看,正是张害和张劲二人,他不由得心中暗暗叫苦。

      张劲道:“嘿嘿,我们二人正四下找你,没想到你这么快便回来了”。

      张害转过身去关门上栓,笑道:“嘿嘿,这一次你跑不掉了,正好关门打狗”。

      秦无伤见他三人逼住了自已,自忖无法拿到火堆旁的长剑,便在角落里顺手摸了一把扫帚,笑道:“我这就来打狗。”手中扫帚挥向张劲,自已却向门口疾冲,准备图个侥幸,若能夺门逃出,便再找机会救出韩初月。

      那知张害早有防备,身子一晃,挡住了他的去路,挥刀劈了过来。秦无伤只得手持扫帚抵挡。张厉和张害也挥刀砍来。

      三人围斗秦无伤。秦无伤只身斗他三人,本就不敌,手中又只有一把扫帚,只斗过二十余招,小腿上便着了一刀,身形略滞,又过了数招,被张厉飞起一脚,踢在胸口上。
      秦无伤胸口巨痛,向后飞出,正好跌落在韩初月的身上,右手手肘在她的后背上重重地撞了一下,韩初月被点了哑穴,只是低低地闷哼一声,叫不出声。

      秦无伤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来,正待爬起,一把刀已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张厉嘿嘿一笑,出手封住秦无伤胸前、腰间三处大穴。随即还刀入鞘,伸手拖转韩初月,解开了她的哑穴,恨恨地道:“小妖女,你的小白脸现下躺在地上像条死狗,你今番还有什么指望?”

      韩初月却不理会他,向秦无伤关切地道:“你还好么?伤得不打紧罢?”

      秦无伤挨的这一脚着实不轻,胸口气血翻涌,强自按捺,勉强笑了一笑道:“还好。”心道:“哪里还好?眼下是大大的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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