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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三七 情意 ...

  •   张害道:“大哥,把这小子一刀剁了罢,留下这小妖女给你和老四医治毒伤”。

      韩初月高声叫道:“你们要是杀了他,我就是拼着一死,也决计不给你们治伤”。

      张害狞笑道:“你当我不敢么?”提着刀走向秦无伤,刀身在火光中映得一闪一闪的。
      秦无伤看着刀身上闪砾的亮光,心中惊恐,随即又转念想到:“就这么死了也好,去杀薛青云是极为难之事。他这么一刀砍下,这人世的诸般愁苦烦恼、种种的情孽纠缠,便都可以了结了。”心念及此,心头竟生出一股快慰轻松之意,反到长吁了一口气。

      张害走到秦无伤跟前,见他神情平静,毫不惊惧,微微一愣,随即举起刀来。
      韩初月惊声叫道:“不要!”

      张害嘿嘿一笑,挥刀向他当头劈下。
      一刹罗间,两年前那场初雪的每一片雪花,都在秦无伤的脑海中接连闪过。

      张害手中的刀在中途略一停顿,便又砍下,一刀斩在他的腿上,又狞笑道:“小妖女,看来你挺在乎这位小白脸,若是你不乖乖地把我大哥和四弟的毒伤治好,我便把你的这位小白脸一刀一刀地斩成七八十块”。

      韩初月颤声道:“你……你若是再动他一根毫毛,我便咬舌自尽”。

      “嘿嘿。”张劲□□着道:“二哥,你不用拿刀威逼,待我把她的衣衫剥光,她便会乖乖听话了。天下间没有女人不怕这一手的”。说着便要伸手去撕她的衣衫。

      “天山四枭”中,以老大张厉的武功最好,老二张害出手最狠毒,最好色的却是张劲。
      韩初月惊恐慌万分,颤声道:“你……你……”她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险些晕了过去。
      秦无伤忽然叫道:“且慢。我是她的师兄,你们的毒伤我也能治,你们若是欺辱她,她必然自尽,我也决计不给你们治毒伤,大不了再让你们砍上七八十刀便是。”心想:“让张家兄弟三人来胁逼自已好了,虽说也难救得韩初月的性命,至少可让她免受凌辱”。

      张厉喝到:“老三,停手。办正事要紧。”又狐疑地看着秦无伤,问道:“你是她的师兄?我怎么没听说过她有一位师兄?”

      秦无伤也不知道韩初月有没有师兄,方才一时情急,只能冒险胡诌,此时心中却已想好了补漏的话,故意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她不许我出来闯荡江湖,我便一直没在江湖上走动过,所以你便没听说过她有位师兄”。

      张厉奇道:“她又怎地不许你到江湖上走动了?你又怎么就肯听她的话了?”

      秦无伤道:“她说,若是江湖上多了一位使毒功夫比她还高明的人物,那她的名头儿便没那么响亮了。所以便不许我到江湖上走动。我心中对她又爱又怕,便肯听她的话。这一次她好久都没回去,我放心不下,才出来找寻她的”。

      张劲道:“哼,什么师兄?今天在‘大碗楼’上,明明听到那小妖女说不认识你的”。
      秦无伤道:“那是她为了不连累我,想让你们放我走,才故意说给你们听的。她若不认识我,方才又怎肯拼命维护我?”又故意叹了口气道:“唉,她这番情意,我不知怎么报答才好。”秦无伤说到这里,心中却也想到:“是啊。她怎地如此不顾性命拼命维护我?她这番心意,我可真不知道如何报答才好”。

      张厉道:“那你先把我脸上的毒伤治好,我便饶了你师妹”。

      秦无伤眼珠一转,说道:“你脸上的毒伤也不打紧。你暂且忍耐一晚,明天早上我写张药方,你按药方抓药便是。”心想:“兴许明天便能诳骗他三人放了韩初月。”又想:“他们三人受了薛青云的托付来对付她,又跟她结下了仇怨,更何况这三人行事狠辣老道,只怕要诳骗得他们三人放了她,那是难于登天了。”想来想去,心知希望甚是渺茫,眼下只有拖得一刻是一刻了。

      张厉沉吟片刻,说道:“老二,老三,先别动他们。咱们先在这里呆上一晚,等明早城门开了,再押他们进城,让他们给我和老四治伤”。

      张厉等三人收起兵刃,在火堆旁围坐烤火。张害又取出一壶酒来,三人边喝酒边高声谈论,不再理会他们二人。张劲色胆虽壮,酒量却是极差,只喝了几口酒,便靠在墙角呼呼睡去,鼾声如雷。

      秦无伤心下稍宽,暗暗地吁了口气,心神既已松懈,身子也便向软倒,头脸正好贴在韩初月的胸脯上,一阵香软扑入脸鼻。韩初月脸上烧得通红,却无力推开他。秦无伤也觉得尴尬,想要挣扎着坐下,却因为穴道被封,全身酸软无力,怎么也坐不起来,腿动了一动,顿觉剧痛钻心,“啊”地叫了一声。韩初月红着脸小声道:“你的腿伤还好么?很痛罢?那……那你躺着别动”声如蚊蝇,几近细不可闻。

      秦无伤十分难为情,不知道说什么好。

      韩初月又道:“这次是我连累了你,让你受了一刀,说不定还要累你送命。我心中十分的过意不去”。
      ” 秦无伤笑道:“还好,我不是你师兄么?你不连累我又去连累谁?送命便送命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韩初月轻声道:“你……你真的……真的甘愿为我受累送命么?”
      秦无伤一怔,心道:“你问我这些做什么?不论甘不甘愿,只怕也是难逃一死了。”笑道:“你不是叫作‘六毒仙子’么?能为仙子送命,那是我的福份”。

      韩初月轻声道:“你这人说话总是没正经。你转过头来,看着我。”

      秦无伤一愣,挣扎着扭过头去,看着韩初月,脸颊便贴在她胸脯上,顿觉一阵香软,不禁心驰神荡。二人的脸相距不过半尺,彼此的呼吸都能感触。韩初月满脸通红,低下头去,不敢看他,随即微微抬头来,咬着嘴唇轻声道:“我要你好好地跟我说,你当真是为我送了性命也心甘情愿么?”

      秦无伤正待再胡言调笑,忽然发觉她双眸中似有亮光闪动,目光中深情无限,又带有几许期盼之意,心中一凛,便不敢再说笑,迟迟疑疑地道:“我……我……。”心中实是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忽然发觉她脸现怒色,目光中尽是伤心哀怨,双眼中泪珠盈动,他心中颇是不忍,心想:“她拼了性命维护我,也不知还有几天活头儿,我该让她快活些才是。” 便道:“我自然是心甘情愿”。

      韩初月挣扎着伸了伸右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秦无伤感觉的她的手掌暧热柔软,手心里尽是汗水,五个手指又动了动,似是想要把自已的手握得更紧一些,却没有力气。
      秦无伤暗暗叹了一口气,也握住了她的手。

      忽然听到张害“咦”了一声,拿起一片秦无伤方才吃剩的老鼠肉,说道:“这里还有烤肉啊。下午在‘大碗楼’碰到这小妖女,害得我连晚饭都没吃好,现下肚中正饿,拿来下酒正好”。

      张厉吃过韩初月的亏,对她使毒的功夫甚是忌惮,喝道:“老三,吃不得。这小妖女碰过的东西,吃不得的”。

      张害笑道:“不碍事。瞧这满地的鼠皮鼠血,他们方才定是烧烤鼠肉来充饥。哪有人会给自已吃的东西下毒?那毒药又不是胡椒盐巴?”说着便咬了一口鼠肉,叫道:“好吃。没想到老鼠肉竟这般好吃”。

      张厉见他吃了一口后并无异状,便不再阻拦。张害吃一片肉,喝一口酒,不多时,本来就所剩不多的鼠肉被他吃得精光。张害意欲末尽,自言自语道:“他奶奶地,这么多老鼠,都给他们剥得糟蹋了。”站起身来,四处走动查看,想再找几只老鼠剥了烤来吃。

      秦无伤笑道:“真是可惜了你给我做的这顿鼠肉”。

      韩初月柔声道:“你要是喜欢吃,以后我天天做给你吃”。

      秦无伤心道:“以后?只怕以后我只能在每年的鬼节吃上一次香火了。”笑着道:“那我可有口福了”。

      忽然听到张害微带惊喜地叫道:“咦,这里还有一只肥大老鼠没有开剥。”俯下身去拣起一只肥硕大鼠来。

      秦无伤一看,认出张害拣起的老鼠正是先前韩初月喂了药的那只,心中一动:“ 她方才说这只老鼠是吃不得的,还特地把它扔在一旁,不知张害吃了会怎样?”

      张害拨出刀来,将那老鼠剥皮除肠,挑在刀尖上在火堆上烤了一会儿,便取下来大口咬嚼。
      秦无伤忽然发觉韩初月手心里冷汗直冒,转眼看去,见她直勾勾地地看着张害,脸上满是惊恐之色,心中甚是奇怪,不知道她怕的什么,便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柔声道:“别怕,大不了我们死在一起便是”。

      韩初月神情稍定,收回目光,二人凝目对望,心中都感宽慰。

      张害忽然“啊”地叫了一声,声音沉闷短促,似野兽咆哮一般,双手突然扼住了自已的喉咙。张厉跳起身来,奔到他跟前,叫道:“老二,怎么了?”张害又腾地一下跳了起来,满脸通红,气喘如牛,双眼中闪动饿狼一样的光芒,猛然间一把抱住了张害,将他扑倒在地,张嘴在他脸上乱咬。张厉大惊,手脚并用,死力踢打张害,拼命想要挣脱他的手臂。张害的肋骨都被打断了数根,却似浑然不觉疼痛,两只手臂似铁箍一般把张厉紧紧抱住。张厉叫道:“老三!快来帮……!”随即被咬得惨叫连连,黑夜中听来甚是凄厉。老三张劲却仍在呼呼大睡。

      这一下变出非常,秦无伤直看得惊心动魄,心口如擂鼓一般砰砰直响。韩初月忽然伸手推开秦无伤,钻出神翕,又拾起先前烤过鼠肉的长剑,一步一摇,慢慢走向张厉和张害二人。秦无伤来不及细想她是怎么冲开的穴道,见她连路都走不稳,心中万分焦急,若在此时张厉挣脱了张害,那便只需一刀就能将她砍死。

      张厉眼睁睁地看着韩初月提剑走近,更是万分惊恐,拼命踢打张害,却仍不能挣脱分毫。
      韩初月走到张厉和张害二人身侧,双手倒握长剑,身子向前一倾,借着身体的重量一剑刺下,长剑 从张害的后背直透张厉的前胸,将他二人刺了个对穿。张厉短短地“啊”了半声,便再无声息。张害的双脚扑腾了几下,也不再动弹。

      庙宇中立刻静了下来,只有张劲的鼾声仍在一起一落。

      韩初月双手扶住剑柄喘息了片刻,这才从二人的尸身中拨出剑来,一步一摇,慢慢走向张劲。

      秦无伤暗暗祈祷:“玉皇大帝、孙悟空、土地爷爷什么的,千万保佑他睡得又香又美,万万不要让他这时候醒来”。

      韩初月终于走到了张劲身旁,一剑对准他的咽喉刺下,如雷的鼾声戛然而止。
      秦无伤这才长吁了一口气,笑道:“张老三这一觉是睡得醒不来啦,以后也不会打鼾了”。
      韩初月转过身来,摇摇晃晃地想要走回秦无伤身旁,见他说笑,动了动嘴角,也想笑一笑,忽然坐倒在地,“哇”地一声,吐出一鲜血来。

      秦无伤惊道:“你这是怎么了?不要紧罢?”

      韩初月摇头不答,盘腿调息运气,过了一会儿,便一跃而起,帮秦无伤解开了穴道,又从给他包扎好腿上的两处伤口。

      二人死里逃生,此刻相对而坐,顿有隔世相逢之感。

      秦无伤道:“我还以为这一次我们是死定了呢”。

      韩初月轻声道:“是啊。这一次凶险得紧。若是能和你死在一起,那也……那也快活得很”。
      秦无伤见她目光中情意绵绵,心中发虚,微微侧过头去,不敢看她。

      韩初月道:“你怎么啦?“
      秦无伤道:“没什么,我是在想你方才怎会吐血?你不要紧罢?”

      韩初月道:“ 我方才眼见形势紧迫,运气强行冲穴,用叉了真气,受了点内伤,没什么大碍”。

      秦无伤奇道:“我也被张老大封住了穴道,怎地一点真气也运不起来?难道张老大封错了你的穴道不成?”

      韩初月微微一笑,说道:“那到不是,这次能脱险,说来那是你的功劳。

      秦无伤诧异地道:“我的功劳?”

      韩初月:“张老大连封住了我三处穴道。你方才摔落到我身上,手肘正好在我后背上撞了一下,正好解开了被封住的涌泉穴,我体内便有两道经脉可以运行了。我便一直暗暗运气,想要冲开其余两个穴道。到张老三发狂的时候,其中的一个穴道,已被我冲开了八分。我一时情急,便冒险强行冲开,手脚便勉强能动弹了。只是还有一道大穴没解,内力是半分也没有”。

      韩初月说完又顿了一顿,长吁了一口气,说道:“这一次能死里逃生,那是侥幸之极。”

      秦无伤笑道:“若是跟江湖中人说张家三兄弟一齐送了性命,是因为张老三贪吃了一只老鼠,只怕没人会信。”心中感叹不已:“张家兄弟三人在江湖上纵横十多年,作恶多端,名头也不小,算是武林中响当当的人物了。临到头来,居然死得如此窝囊”。

      秦无伤想到此处,又看了一眼仰躺在地上的张厉。张厉的脑袋血肉模糊,似血葫芦一般,脸上没有一寸好肉,只有两只眼睛尚还完好,兀自睁得圆圆的,似是死不瞑目。秦无伤不禁打了个寒凛,心想:“他这般死法,那当真是死不闭眼了。”忍不住问道:“ 你给那只老鼠喂下的是什么药啊?张老二怎地吃了那只老鼠后便发狂咬人?连他大哥都不认得了”。

      韩初月道:“我方才给那老鼠喂下的药粉叫“六亲不认散”。人若是吃了这“六亲不认散”,便狂性大发,不管见了谁,都会扑上去像疯狗一样撕咬,六亲不认。别说连大哥都不认得,就是见了亲爹亲娘、亲生儿女,那也是一样的扑上去便咬。这‘六亲不认散’还能使人力气倍增,也知觉不到痛楚。方才张老大拼命踢打张老二,打得他的骨头咯嘣咯嘣直响,也挣脱不开,便是因为张老二力气倍增,又全然不怕痛楚。老鼠吃了也跟人一样,见到其他老鼠就追咬。我方才给那只肥大老鼠喂了药后,又把它放到老鼠洞的口子上,等到它药性发作,它便把洞里的一窝老鼠都咬了出来,最后追咬得满屋子老鼠乱窜”。

      秦无伤心想:“她这杀老鼠的到是妙得紧,只是让人看着心惊肉跳。”

      韩初月又接着道:“他们兄弟三人在黄泉路上定会责怪张老二太贪吃。他把你的烤鼠肉吃光了,还嫌不够,还要再吃那只喂了药的老鼠。其实进到他肚里的药量很少,本来没什么大碍,但他又偏偏喝了好多酒,那药性便发作得很凶猛了 ,因为酒能大大催发这‘六亲不认散’的药性。说来也当真侥幸,若不是我们躺在神翕下面,说不定便会咬上我们,那可真是……”说到这里,嘴角肌肉牵动了一下,似是心有余悸。

      秦无伤心想:“怪不得在张害吃那只喂了药的老鼠时,她手心里冷汗直冒,原来她是怕张害狂性大发后,不去咬旁人,却来咬我们”。

      韩初月有些得意地笑了笑,说道:“我这‘六亲不认散’很了不起罢?让你吃了一顿鼠肉,还救下了你我二人的性命”。

      秦无伤想起方才的恐怖情景,顿觉不寒而栗,心想:“这‘六亲不认散’当真是歹毒之极。她说起这歹毒之极的药来,竟如同卖药的郎中说起了自已的膏药一般洋洋自得。看来谁要是惹了她,多半便会遭她辣手对付,那时只怕会后悔生到这世上了。看她一副娇美俏丽的模样,实难相信她行事竟是如此狠毒。”想到此处,心中一凛,不禁看了她一眼。

      韩初月见他神情有异,脸色一沉,冷笑了一声道:“你嫌我这‘六亲不认散’太过狠毒是不是?我叫作‘六毒仙子’,那便是因为我除了会使平常的五毒之外,手段也毒。我虽不是大丈夫,却也恩怨分明,出手虽然毒辣,却不滥伤他人性命。我使毒杀人又怎么了?拿刀剑杀人便要高上一截了么?使毒计害人便又要正人君子一些么?”

      秦无伤心想:“这番话也有几分道理。”笑道:“你行事狠毒,那便狠毒好了。你又不会忍心对我下毒手”。

      韩初月伸出手掌抚在秦无伤的脸颊上,轻轻摩挲,怔怔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地道:“你若是对我好,我便百倍千倍地也对你好。你若是负心欺我,那我就是再不忍心,也定然会下毒手”。

      秦无伤心中一凛,勉强笑了笑,说道:“我自然会对你好。”心中暗暗叫苦:“我方才以为我二人命不久长,才违了自已的心意说话。现下可当真是糟糕至极……。”

      他伤得不轻,腿上失血不少,胸口仍在隐隐作痛,此刻已感困顿,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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