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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两军北伐 ...

  •   寒山冷月横,长城跨越山巅,逶迤万里,犹如夜色中躺卧的巨龙,将中原大地和广袤的塞北荒原分割。

      “报——”山坳中一声传出,那声音盘旋着,随着回声渐弱,让人听出了一丝惊惧。

      项羽长枪收势,拧眉,视线在呼出的一口白雾的笼罩中望向那层层散开的哨兵。

      适才,项羽从梦中醒来,踱出毡围,唤季布过招,此时额头上还带着热汗。

      “侯爷?”大将季布见项羽陡然收势,忍不住问。

      马蹄声这时候才炸响,道道守军递次撤开,火把一路燃起,一骑剖开火光直冲而来。

      季布两步退后,抬手压过唇角的胡须,将嘴唇上的汗抹掉,咕哝一句:“夜半走马,肯定没好事。”

      “报——”

      项羽缓慢转身,视线抵住那道冲来的身影,身形笔直,分毫不让,直对那飞冲而来的奔马。

      马背上骑士滚鞍下马,跪地行礼:“参见侯爷!”

      项羽拧眉:“说!”

      “侯爷!原大秦镇北军协同匈奴百万人马,现已越过北长城,据守偏关,沿长城沿途散开,正欲一举攻入咸阳,恢复大秦帝国!”

      一战报搅动天下。

      无人料到大秦那支神秘消失了的镇北军居然会在六国以为已经胜利的时候杀回来,还协同了本来自己这方一直防备的匈奴人。

      这是引狼入室?拼着江山尽丧,也要报复这起义的六国?

      项羽素来最恨如此作为,断喝:“掉头北上!”

      “不可!万万不可!”一声急呼自军营黑暗中传出。

      一盏灯颤颤巍巍的在营帐群中突现,照亮那提着灯的精瘦的老头。

      范增面色刷白,驳杂稀疏的山羊胡在乱风中飘飞着,衣裳只套进一只袖子,就慌忙冲出帐篷,气喘吁吁:“侯爷!正应趁机飞速去咸阳!现在绝非北上去替那沛公白白打秦还是打匈奴的时候,这是折损兵力啊!”

      项羽未理范增谏言,兀自下令:“传令下去,各将军准备开拔,全军北上!”

      范增见项羽不理他谏言,气得胡子都在抖:“万万不可!莫要冲动!且听老夫一言!”

      但范增话语犹在口中之时,传令兵却已将项羽命令层层传下去,须臾之间百里联营灯火骤亮。

      范增怒,恨恨跺脚:“难道你就甘心将关中王的位置给刘季那厮!?”

      “不就是北上打一场么?怎么就是将关中王让给沛公了?你这摆明了是觉得你干儿子打不过刘季那瘪三啊。”微嘲的声音在范增背后响起,一古铜色皮肤的年轻男人打后头的黑暗中出来。

      “英布!你,你这是怎么说话的!?”范增扭头,手指哆嗦着点着后头半敞着衣裳、露出结实的胸腹肌肉的彪悍男人。

      这男人正是项羽麾下大将之一的英布。

      英布面露嘲笑,头一偏错开范增点过来的手指,往前两步靠近项羽,眉头拧起来,玩世不恭的表情打他脸上消失了:“我说,现在确实是逼沛公让出咸阳的好时候。我们先不出兵,沛公打不过自然来求援,这正是名正言顺取了关中的好机会。”

      范增两眼一突,胡子一颤,目瞪口呆。英布这说法和自己如出一辙,他倒是诧异,要知道,这人和军中一派有勇无谋的武将们一样,光知道和自己作对。

      “你以为如何?”英布抹一把比寻常男子更短些的头发,手从耳后滑下来,斜着眼睛看项羽,颇有点心不在焉。

      范增见项羽不表态,便再越过英布,接着谏言:“需得用这计谋,绝不可轻易出兵!”

      项羽视线扫过范增、英布,刚硬的手指搓过眉心,微微合眼道:“不可趁人之危。”

      虞子期赞同项羽的意思:“此事关系到大秦帝国是否死灰复燃,范军师此番计谋,怕是不妥。”

      又一将领被从毡围中吵出来,反对虞子期道:“侯爷,这不算趁人之危吧?叫沛公先打,等他打不过了,我们再去让他交出咸阳作为我们出兵的条件……我倒觉得范增这次的主意不错。”

      这回出来的、留着两撇油亮的八字胡的将领乃是龙且。

      除却那一贯君子作风的虞子期,其他武将都投了支持票,范增按捺不住,面露得意之色:“侯爷,各位将军也赞同老夫的意见的。”

      项羽锋利的视线直刺在范增脸上,他被老头细微的表情触怒了:“亚父,按吩咐去做就是!起兵!”

      寒夜中,项羽刚毅的下颚紧绷着。这个时刻就像专门为扰乱人心神而来,这个冷峻年轻的长安侯有种莫名的冲动,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北上。

      于公,眼下大秦势力刚刚覆灭,若是给那勾结了匈奴的镇北军些时日,怕就是给了大秦死灰复燃的机会。

      于私,项羽有种强烈的预感,今晚梦境中出现的、替他赶走恶鬼的雪白小兽必定就在那偏头关,他迫切的想要去一见。

      但那梦里头总是出现的少年郎又是何人?为何觉得如此熟悉?

      项羽翻身上了乌骓,心中的疑虑爬上了他的眉间。

      将领纷纷离开点兵,项羽却不动,一会儿道:“怎么了?”

      英布的声音由远及近,原来根本未走远:“问你个事儿呗?”

      项羽懒洋洋的扭头和英布对视,面部柔和了一点,在这个最为宠幸的将领面前,项羽并没有往常的冷硬:“爷预感不是爷想听的。”

      英布却不管项羽那不知道是什么鬼的预感:“我这就问一人,今儿在城门瞧见的那个一副书生模样的将领是谁?”

      项羽佯作不知:“书生模样的?那岂不就是白面陈馀?怎么?”

      英布知道这是嫌弃自己礼数不周,于是翻身下马,恭恭敬敬的行礼,道:“侯爷,你知道我说的不是那个……是秦那头并进来的。”

      项羽再看向英布的视线中带着嘲笑:“就知道……那个是章邯,月前受降仪式那会你去追王离了,未见着。”

      英布促狭的笑起来,眼底闪动着莫名的光亮,好像看见章邯在自己眼皮子下头跪着一般:“要是能见他这么跪着……啧……”

      项羽冷嘲:“莫想太多,章邯与你的本事只在仲伯之间。”

      英布只得插科打诨过去,又问:“侯爷,你这当真是怕秦军死灰复燃?”说着小指扣着左侧眼角下的刺青,一副不相信的模样。

      “不然,你以为?”项羽挑眉不答反问,舌尖在锋利的牙齿上转过一轮。

      “啧,容我想想……”英布短促的笑声就像一匹狼。

      “莫非,侯爷是想借这一场仗叫沛公知难而退?这样再去要咸阳可更理直气壮?这和军师的实际上是一个意思,不过就是先后而已。”英布说完便扭头看项羽的表情,想从细枝末节上看出自己猜测是否正确。

      但是英布却发现项羽耳朵有点红,他很快将奇怪的想法抛去脑后,长安侯怎么可能脸红?

      “总比后头被人说是挟恩以胁来得好听。”项羽拍拍英布的肩膀:“实际上整个军中就你脑子最好使。”

      英布耸肩:“这话说不得,不然叫虞子期听去了怎么办?他实际上比我聪明。”

      项羽不悦:“若没有他那妹妹,他倒是聪明人。”

      金鼓声响,寒鸦惊起,纸屑般飞扬,东北方天际正是残血入墨之色。

      装备精良的军队须集合完毕,三万大军肃立火光之中。

      威武的黑铠骑士跨坐同样全身覆甲的高大战马之上,策马转身,深邃又镇定的目光环顾这支虎贲之师。

      乌骓长声嘶鸣,项羽在一片静默中率军北上。

      长夜漫漫深秋凉,星月具寂暗宫墙。

      咸阳城隐没在夜色中,高耸的旧国城楼前,乌压压的聚集着一众军队,鲜红的旗帜随风荡出一道弧线,上头一个大大的“刘”字,耀武扬威一样竖在大秦旧日的城楼前,实在是有些刺眼。

      “胜利的人就总想借着侮辱宿敌抬高一下自己,哦?”刘满裹着破棉衣蹲在城墙垛上,勉强感慨一句。

      他这话是说给人听的,想借着这偶然遇见的机会给自己找个门客谋士,日后若是真不得不和历史上一样,在沛公这方混日子,那好歹有个能帮他说道两句的人。

      但是边上被刘满瞧上了的胖老头还是和两个美女在那玩老鹰捉小鸡,莺歌燕语都是“你来抓我啊”、“抓到我就给你抱”的无聊话题。

      没人搭理刘满。

      这人也是他刚上城楼来的时候才遇上的,只一眼,刘满就知道这人是谁了,实在是那腰上的酒葫芦、两边的美人、邋遢的衣着,放在这年代,拼起来也就只有一“狂生”郦食其了。

      这郦食其实在不修边幅,胡须糊了满脸,硕大的肚子往前挺着,脏兮兮的肚脐不甘寂寞的从衣裳里头露出来,他将两只短手从边上绕过来,抱着肚子,手指头还时不时的抠抠肚脐。

      要只是这样那也就算了,偏生他这尊荣还能左拥右抱两美女,这,刘满就实在是想不明白了。

      刘满后槽牙磨了磨,斜着眼睛瞄那郦食其老头,心说这大军将发的肃穆夜晚,你做这事儿合适吗?要是你他妈的是个末代皇帝也就算了,你闹你去寝宫里头闹,青楼里撂着也不是不成,你偏生在这城楼上玩这你追我赶的游戏是想干什么!

      郦食其就和没感觉到刘满视线一样,继续玩乐,只是突然道:“这声色犬马在寝宫妓馆之内实属平常,又有何滋味可言?”

      刘满未料到这老头突然来这么一句,刚要没好气的回嘴,却又是一愣,他心中琢磨一番,觉得这话说的别有深意,像是回复了他刚才说的那“侮辱宿敌”一说。

      难道说,在敌方的城楼前列个军阵那是寻常,他这出格的行为才是真在侮辱大秦?

      但是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但郦食其明显也不用他明白,只是笑眯眯的望着他,就像一只胖乎乎的狐狸。

      刘满弯着两眼讨好的对郦食其笑,但没能换来个答案,只得自己找答案,他将半个身子趴在城楼上,从上往下望下头的军阵。

      他约摸一估量,除却守军,自己那便宜老子的兵马算是全军出动了。

      “这不像是他的作风啊。”刘满顿时两眼一眯,大致郦食其暗示的“寻常与不寻常”就在这其中了。

      于是,他装模作样的抬手搓搓下巴,结果忘记了之前被接连扇嘴巴子的事情,顿时一阵龇牙咧嘴,但好歹这次没两眼含泪,不然太折损形象了。

      要是孤身一人在这儿也就罢了,但现在,郦食其正腆着肚子站在边上,刘满多少还是要顾及一下的。

      “蠢如犬豕!蠢如犬豕!”郦食其一声长叹:“还听人说你这小子醒来后和之前不同了,原来还是这般蠢笨!朽木不可雕也!”

      这话说的刘满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牙都给硬生生磨短了一截,但因为这口舌之事得罪这人显然不明智,于是只得在心里头压着,一面又想,反正郦食其都已经觉得自己笨了,那干脆破罐子破摔,直接问得了。

      “这个……敢问先生有何赐教?”刘满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还小心翼翼的。

      郦食其眯着本来已经极小的眼睛瞄着刘满:“自己想。”说完又是摇头又是叹息的搂着两一脸嘲笑的美人下了城楼,留下刘满一个人在上头面色铁青。

      “你耍小爷玩呢!”刘满嘀嘀咕咕,都看不见郦食其背影了犹是声音不敢放大,想想,觉得自己真是窝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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