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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吕雉有请 ...

  •   第二天,居然开始落了小雪,刘满被投喂了早饭就在院子里晒太阳,一面心中揣测郦食其昨天那话中的意思。

      本来他是想着问韩信的,但昨夜韩信来的晚了,刘满又见他绷着脸,想来是心绪不佳,便不敢打扰,乖乖睡觉去了。

      小雪总是有些无力,积不起来,倒是将地面弄的脏兮兮的。

      刘满坐在廊下,两腿伸长了搁在台阶下头,衣裳只担淡薄的一件,破破烂烂的,像个小乞丐。

      一小厮模样的进来,笼着袖子一脚踩在院门门槛上:“主母找你过去呢。”

      刘满心中一凛,胡乱用伤势甚重的话推脱一番,却见那传话小厮冷笑一声。

      一队宫人抬着步撵进到院子中,一长须的驼背老头在最前头。

      那老头见刘满突着眼睛看自己便龇牙一笑,露出两颗残缺的门牙:“韩都尉说是晚上再来瞧你。”

      韩都尉,还能有谁?必定就是韩信,韩信似乎一直和萧何私交甚密……想到这里刘满心中稍定。

      小厮不阴不阳道:“公子,主母吩咐萧太尉带人来抬你过去。”

      刘满干笑:“谢主母……母亲体谅,这就来。”

      说着讪讪被扶上步撵,看来吕雉是不把自己弄过去就不死心。

      吕雉和刘邦住在一处,乃是甘泉宫内西北角的奇华殿,并非甘泉宫正殿。

      正殿的位置上伫立着一个偌大黝黑的阴森宫殿,上书“天梁殿”三字,一道白封横在盘龙紫铜门上,殿前空空荡荡,不见人影。

      “萧太尉,那是什么地方?”刘满好奇。

      萧何在步撵旁随行:“这处原本就是那秦始皇的寝宫。”

      刘满奇怪:“刘……我老子他怎么不住那儿?”

      按照刘邦的性子,能奢华的绝对不来简陋的。

      萧何摇头:“那处至今无人敢入住,就连其后的二世胡亥并秦王子婴都未进去,只在这奇华殿里头住着,那天梁殿传闻是闹鬼闹的凶悍,张军师之前进去过一趟,出来就说要继续封着。”

      刘满眯起眼睛往那正殿瞧,一会儿收回视线,心说这张良看样子还是道家中人,接着又想,做这测算阴阳鬼神的事情也不怕折寿?

      少顷,步撵被抬上台阶,在奇华殿正门处落下,刘满慢吞吞的下来:“萧太尉?”刘满试探开口:“主母,母亲叫我过来有何事?”

      萧何简单道:“无妨,只是有事要问你罢了。”

      刘满点头,自己一瘸一拐的往内走,一双贼眼到处乱瞄。

      待看见殿前侍卫中的一人身形甚为熟悉,便是一愣。

      一持戟而立的高大侍卫微微一抬头,武盔下露出俊朗的面容,却是韩信无疑。

      刘满:“???”

      韩信不解其意,眉梢微微向上一抬,露出一个同样疑问的表情,接着打了个手势,像是在说,有他在,放心。

      刘满赶紧扭头看萧何,只见萧何对自己微微颔首。

      刘满心里头清楚了,这儿的侍卫被负责内务的萧何掉包了,今儿吕雉传唤定然是有惊无险。

      跟着宫人往内,只见一美人正依在绣榻上闭目养神,此人样貌不算时分美艳,但却有种骨子里透出来的慵懒妖娆,绝非是平常人家养出来的小女儿。

      这人正吕雉。

      刘满讷讷的拜见过,吕雉却不叫他起来,只将这浑身是伤的庶子晾在一旁。

      刘满跪在冰凉的地上,心中叫苦不迭,心说这是给自己又来一个下马威呢?先前跪了那半天还不算?

      一会儿吕雉抬眼看刘满身后的宫人:“你们下去。”

      那些宫人却是没听见一般不动。

      吕雉冷笑:“我们娘两说话你们也要在旁听着不成?我告诉你们,沛公这还喘着气呢!一个宠姬戚夫人派来的人居然还敢这般大胆!”

      宫人悄悄对视一眼,这才退出去。

      刘满有点同情的抬头看一眼吕雉,心说原来这女人的日子也不好过,他那便宜老爹还未成气候就已经三妻四妾,这进了咸阳城之后更是一番花天酒地,秦宫美人众多,少不宠爱一番。

      正妻吕雉此时也才双十年岁,怕是红颜未老恩先断。

      吕雉长叹一口气,懒洋洋的对刘满摆手:“你起来吧,过来说话。”

      刘满摸不准吕雉心思,只得上前在脚踏上坐下。

      “这是你娘的遗物,本来是给沛公兵刃上打的璎珞,我也不想给他,现在直接给你就是。”吕雉说着从针线篓中翻出一打好了的红缨穗。

      刘满不敢接,生怕这上头又被涂了什么毒,脑子中不禁描摹出那毒液渗入皮肤,随着经脉一路奔腾向四肢百骸的场景。

      吕雉冷笑:“我也不指望你能把我当娘亲,毕竟我还有个盈儿在,但好歹年前在邑县你流落街头的时候,也是我将你接回来的,要害你早就干了,等现在不成?”

      刘满只得将东西收了,心里白眼直翻,心说还不害我,都连着好几次了。

      “母亲提这做什么?”刘满心中狐疑,却装出一副木讷老实的模样,战战兢兢的开口。

      吕雉不管刘满问题,只是接着将自己的话说完:“当年在沛县的时候你生母曹氏是个沽酒的寡妇,和萧何、曹参、夏侯婴等一众具是旧识。”

      这话算是解了刘满心头疑惑,可算明白为何丰沛集团内部的这群人会来逼着吕雉来表态了,只是另一重疑惑又笼上心头。

      吕雉斜着眼睛看坐在脚踏上的少年:“好歹你也是沛公的长子,你大了也该为沛公分忧。”

      回去的路上刘满惊疑不定——昨夜夏侯婴的话里的意思清楚的很,之前下毒的事情是一众人彼此心知肚明的,为何这群人此番又和吕雉想法相左,要来保全自己了?

      再说,吕雉那一个“长子”外加“为沛公分忧”不正是她担心的事情?怎么又从她嘴里提出来了?

      晚间韩信过来看刘满,英俊的面容上带着疲惫,不时揉搓鼻梁。

      “大哥,你怎么了?”刘满心说难不成站个岗能将这兵仙累成这样?

      韩信摇头,同之前一样给刘满端药,抬手摸摸刘满头顶,再一次叮嘱:“你记着,是要能离开沛公军中,你便有多远走多远。”

      刘满心中难受,韩信一而再再而三的叫他走,纵然知道他是担心自己的小命,但难免就有种反复被人往外赶的感觉。他真就这么不受待见?

      “怎么了?”韩信见刘满垂头不语,便抬手将少年的下巴捏起来,却见那双圆滚滚的眼睛里头满满的落寞,他想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作罢。

      刘满道:“先前在偏头关都没走,这时候又提这事做什么?”

      韩信叹气,往榻侧边上坐着,替刘满揉着膝盖上的淤青,低头不去看少年的眼睛。

      “时候未到罢了……”刘满不想保持这种静默,于是含糊过去,一面心想,什么时候才是时候?他不是不想离开,而是想和韩信在一块。

      韩信道:“你不爱听,便当我未说过,快喝药。”

      刘满享受着韩信的按压,乖乖将药喝完,一抹嘴巴,犹豫半晌终究将心中疑惑问出口:“今白天宫殿外头的侍卫怎的全都换成了萧何的人?怎得到突然就全出来保我的小命了?”

      韩信诧异抬眸,却只见那肿成猪头的脸上一对眼睛却是清明,当即失笑:“原以为你是个万事不知的,今天居然看出猫腻来了。”

      刘满心说小爷又不傻,打探:“可是留着我这条命有什么用?刘……我老子他现在受伤养着,但不是人事不知,萧何这番举动怕是得了我老子的示意吧?”

      韩信却只是微一摇头,神色间暗藏些许落寞:“这大哥也未知,沛公和萧太尉纵然商议了何事也不是大哥能知道的。”

      刘满心里发紧,只觉得这小小的一个起义军的军队里头都堪比史书上那风起云涌的朝廷。

      萧何纵然赏识韩信,却终究将其排除在丰沛集团核心之外,这点就算是往后他成了大将军、成了统领独立军团的齐王也从未改变。

      刘满有心改变韩信在长乐宫钟楼被杀的结局,又想着叫自己快些从这尔虞我诈的政治中脱身,顺带能和韩信一同离开,那便更好,遂又开口试探韩信的意思:“大哥觉得沛公如何?”

      韩信不语,望着刘满的视线变得幽深:“萧太尉着你问的?”

      刘满心下一颤,明白韩信是怀疑自己,苦笑着摇头,又问:“听闻大哥曾在项羽帐下,项羽如何?”

      韩信面露不忿,却最终道:“长安侯乃盖世英雄,世家子弟出身贵胄,巨鹿一战推翻暴秦,一人可敌万夫之勇,偏头关……你也看见了,宝马英雄……”

      韩信叹息:“当世何人敢掠其锋芒?”

      刘满迷惑,听韩信这言语间竟满是艳羡之意,旋即又觉这时候是个人怕是都羡慕那项羽。偏头关上,韩信提及此人,也是这般。

      少年统帅,二十三的年纪就登上了多少武将终其一生都未必能登上的统帅之位,更何况一场五万对四十万的大战,威名远扬,只怕是当年李牧、王翦,甚至于白起,都望尘莫及。

      刘满便问:“那大哥为何投沛公这处?”

      韩信叹息:“长安侯素喜伟丈夫。”

      此话说的便是他韩信因曾受胯下之辱而遭项羽厌弃。

      刘满明白了,怕是项羽此人贵族做派十足,并非能礼贤下士之人,何况军中将领他素来不甚重视……只能说是因为他自己太能打,又聪明,旁人能力如何,似乎已经不太重要。

      刘满望着那张英俊的脸上露出的自嘲心脏发疼,幽幽道:“既然天下无明主,何苦违心追随?不如大哥寻个机会带我一起离开,当个闲野村夫坐等乱世结束岂不更好?”

      韩信踌躇半晌,终究抿唇摇头:“大丈夫当钟鸣鼎食,不然我也不会从军。”

      刘满心中悄悄叹息一声,知道韩信是想要裂土封侯之人,只得将此事放下不提。

      韩信略过这话题不提,一会儿对刘满道:“大哥知道你有意离开便好,沛公军中水深。”

      刘满点头,莫名的有些悲凉,心说这儿怕是只有韩信一人是向着自己的,自己都像是个被踢来踢去的皮球,老君还将他直接扔下来……

      两人沉默一会儿,气氛有些沉重,两个失意之人相互取暖。

      刘满突然想起什么,问:“大哥可曾听过离阳入阴散?”

      韩信眸色一闪,旋即摇头,岔开话题,道:“你这年前刚回来的,长子身份一直未被承认过,今天萧太尉一众算是借了女人的口代表沛公认了你的身份,不知道为了何事,你且当心着。”

      刘满也觉得这事情奇怪,被韩信再提,顿时又是心神不宁。

      “张子房此人……”韩信蹙眉,视线中隐隐担忧:“子房虽是名士,却难免有些心狠手辣。”

      三日后,刘满的疑惑可算有了答案。

      “军师来瞧公子。”夜半三更,通报声穿过秦宫长长的回廊传进寂静的偏殿荡起一层层的回声。

      刘满被那一声嚎的心惊肉跳,隐约觉出自己的小命被丰沛集团的人留着是作何用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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