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还向金城明主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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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王府的人员构成，和天下其他的王府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无非是一个王爷，一群妻妾，一群孩子，外加一个娘，还有仆人若干，护卫若干，使女若干。所以当锦夜站在那个院子里的时候，就显得很突兀。依照皇室里通行的潜规则，只要你养得起，女人可以想娶多少娶多少，可是要和男人传绯闻，就只能去花街柳巷，你的男宠也不是不可以带进府，不过，他的身份可以是仆人，护院，甚至账房先生，就是不能是男宠。
靖王爷把锦夜带进家门的时候想了想，还是大张旗鼓地对着满院子女人宣称，这是我的新宠。于是他的老娘和一干老婆都对这种轻视公序良俗的行为很愤慨，可是又不能违拗一家之主，于是，锦夜在他还不知情的状况下，又一次成了妖孽。
当年的太子如今的皇帝曾经问过锦夜，他父亲对他，是不是真的像所有人私下里传说的一样一往情深，以至于六宫粉黛无颜色。可惜得到的答案令他大跌眼镜。锦夜说他的皇帝父亲其实从头到尾都没有爱过他，他只不过，是那个人用以躲避政治斗争的一个工具，至于后来皇帝对他近乎无原则的纵容，只是因为愧疚。谁叫他是个太有良心的人。锦夜说，你父亲同我上床的次数，两只手就数得过来。
其实靖王爷真的只是顺水推舟地想要把锦夜作为自己是纨绔子弟的一个明证摆在府里供人参观的，可是，偏偏有那么多头发长见识短的男人女人给他找麻烦。从小小的，到后来天大的，葬送了这两个人一世声名的麻烦。
锦夜到了靖王府，也并没有什么兴风作浪的意愿，只是维持他一贯的茫然表情，分不清谁是谁，唯一分得清的就是哪个是王爷的娘。靖王爷倒是喜欢来他这里，因为沉湎男色是个多美好的借口。
其实大多数时间，不过是王爷看书，锦夜睡觉，或者他们两人下下棋，看看月亮，喝喝酒。靖王爷终于从无聊的，穷奢极欲的生活中发现了一点乐趣，找到另一个或许可以理解他的人，虽然这个人大半时间都在走神。
而锦夜，似乎也真的把他当成了可以信赖的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一点他的过去。比如：
靖王爷问：“你的棋倒是下得好，谁教给你的？”
“过去的爱人。”
“你为什么离开他？”
“我没有，他死了。”
“你很爱他？”
“是啊，他是正人君子，兄弟却是个小人变态偏执狂。”
“是他兄弟把你扔到扬州的？”
“老板没跟你讲过？”
“他也不知道卖家是谁。”
“那个变态还挺聪明。”
“你没想过要报仇，本王还是有点手段的。”
“等你哪天当了皇帝或许差不多。”
“现在不行？”
“现在你还不会为了这点事去弹劾嘉峪关守将。”
“嘉峪关守将？你的所谓爱人，难道是穆宣穆御史？”
“拜托你以后别再提那个名字，我不想一辈子都用来思念。”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你来扬州之前，总不是干这个的吧。”
“好歹也是金枝玉叶，怎么这么喜欢管人闲事？”
“长夜漫漫，你告诉我，我就告诉你我是怎么认识慕烟的。”慕烟是醉红阁的花魁。
“没兴趣，比她漂亮的女人又不是没见过。”
“就说来听听么。”
“我是他的护卫。”
“你这样子哪里像会武功了。”
“后来被他的无良弟弟设计废掉了。”
“真是可怜的孩子。”
“你不要没事那么恶心，这里没有别人。”
“你说慕烟不漂亮，难道见过更漂亮的？”
“在边关的时候，有个姑娘，笑起来比她漂亮得多，如果没有遇到穆宣，我该把她娶回家，生上一儿一女，一辈子驻防边塞的。”
“你之前当过兵？”
“男儿何不带吴钩，我就活该一辈子沉沦风月么。”
“如果我早几年遇见你，不知道是什么光景。”
“早几年王爷才不会对一个大头兵感兴趣。”
“那之前呢，你当兵之前，都做过什么？”
“练武功，失恋。”
“男人女人？”
“男人。”
“看不出你还是个情圣。”
“我才没有，那个人，从一开始就不属于我。同王爷一样，是个花花公子。”
“原来你待我特别，不过是移情作用。”靖王爷作西子捧心状。
锦夜失笑：“王爷您才是情圣。”
靖王爷突然敛了笑，问“从前种种，你不觉得如今是煎熬？ ”
“从我答应为了钱跟男人上床的那天起，我就放弃与生活抗争。”
“你累了，还是倦了？”
“都不是，我只是放弃。”
“以后不会了，以后都不会了。”靖王爷抱紧他，说：“睡觉。”
于是锦夜就这样，在靖王府过了一年，以一个公开的，男宠的身份。上上下下，从总管王怀恩到靖王不怎么受宠的三儿子祈年，都对这个一半主子一般奴才的美人印象还不错，因为他不惹麻烦，也不找别人麻烦。不过靖王的老婆和老娘，却还在腹诽。
尤其是太妃李氏。别人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她儿子却是讨了男宠忘了娘。这简直令她难以理解。
不过再过几天，太妃就变成了太后。
理由是皇帝中风，之后一命呜呼。
文宗皇帝膝下无子，只有三个公主，死前不知道哪根筋搭错，立下遗诏要自己这个花天酒地的远房表弟继承大统。而朝廷里一干大臣已经被党争搅得焦头烂额，巴不得有个没什么势力的人坐上皇位好方便他们重新洗牌。所以，各方受利益驱使，一致通过去扬州把三十二岁的靖王爷找来继承大统。
那一年锦夜二十一岁，已过了弱冠之年，却没人记得为他行冠礼。
他才离开林倚桐五年，怎么好像看遍世间百态。
从江南，到塞外，从塞外，到京都，从京都，到江南，再从江南，到京都。
他笑，原来一直都在绕同一个圈子，只是自己不自知。
靖王府上下欢天喜地准备举家进驻皇宫，不高兴的，只有主人靖王爷和锦夜。
锦夜问：“你不喜欢做皇帝？那难道不是每个皇族的终极梦想？”
“当年也不是没想过，可是如今早没了雄心壮志。得来太容易，一切都像虚幻。我怕这泡沫有一天终会崩毁。”
“你看了那么多年汉书，难道不想付诸实践？”
“汉朝人说，大道无为，垂拱而治天下，我不管他们才是实践。”
“他们需要个皇帝，你去也没什么不好。”
“不过，只是个象征罢了。对了，我去做皇帝，你该怎么办？要不，弄个官来当当？”
“我又不是董贤，没那个兴趣。王爷会放我走么？”
“先陪我去京城吧，早晚有一天，会让你走的。”
靖王爷的言外之意，是他很寂寞。而且，他要把自己钟情男宠的良好形象维持到底。
于是锦夜相当配合地陪他到了京城，努力演好这最后一场。
可是他们都没想到，这最后一场戏，结局出人意料的凄凉。
靖王爷的那句承诺，这最终成了一句废话。
当年春天，靖王爷成了德宗皇帝。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还向金城明主看
